凤满有些吃惊,木丫从来不曾反驳他,哪怕是他要靠她养活的时候也不曾。
“你听懂我的话了吗?”凤满喝道。
“我听懂了,可是我不!”木丫也提高了音量。
“你我又不是无名无姓的野种,为何要认这卖炭的糟老头子做爹,你叫我凤家的颜面往哪儿搁?”凤满火气更大了。
“凤家?我就跟你说说凤家!我饥寒交迫露宿街头之时凤家在何处?我遭人白眼遭人欺凌之时凤家又在何处?我被我娘打折一条腿的时候凤家又在何处?若不是我的面相恰合了那高人的说辞,可保你一世安平,凤家又如何会收留我?你说我不顾凤家的颜面,凤家又何时顾过我的颜面?你别忘了,我入凤家之前就是个乞丐,凤家出事之后我又做了乞丐,凤家的颜面,我早就丢尽了!”木丫越说越是愤慨,多年的委屈如决堤的洪水般决堤而下,将凤满淹的说不出来话来。
“他不仅是我的爹爹,我的救命恩人,更是诚心待我好、顾我颜面的人。我不但心甘情愿认他做爹爹,还打算孝敬他一世,为他养老送终。”木丫一字一句说的铿锵,刘二在一旁听得又是心疼又是欣喜,泪水在眼眶的直打转。
“乞讨是一回事,改姓……改姓是另一回事,别的我不管,反正不能这般随随便便认人做父,我不许!”凤满底气有些不足,却强撑了气势要维护家族的颜面。
“你不许?我认谁做爹爹用不着你许!”木丫盯着凤满,眼中闪烁着不曾有过的光芒。
凤满一惊,这还是当年那个一切逆来顺受,任打任骂的木讷丫头吗?自己怎的不认识她了?
“你要凤家的颜面,我就还你凤家的颜面,从此你我断绝姑侄关系,与凤家也再无瓜葛,如此便是认谁当爹,也碍不着你凤家的脸面。”木丫言辞决绝。
凤满藏在披风里的双手攥成了拳头,指甲扎进掌心,却不觉得疼,憋了许久,方咬了牙道:“你答应过祖父,要照拂我一世的。”
“答应过又如何?”木丫道。
“如何?”凤满重复道,从刘二手里抢过木丫,连拉带扯将他拖到了磬和楼院落后一处池塘畔的堤头上。
“既然你要反悔,那我就此死了也与你无干吧?”凤满道。
说着,他纵身跃入那结了薄冰的池塘中,几个沉浮便从水面上消失了。
“凤满!”木丫大喊一声,不及多想便要下水救人。
“丫头,你干什么?”刘二一把拉住木丫。
“救人啊,爹,他不会水。”木丫一把甩开刘二,跳下堤头。
“丫头,你可会水啊?”刘二急的直跳脚,“来人啊!救人啊!”
冰冷入骨的池水刹那间便浸透了周身的衣物,凝固了周身的血液,将无力挣扎的她困顿住,她以为自己又要死了。
不行,不能死,纵是要死,也得先救了凤满再说。
她迫着自己忽略寒冷,开合着四肢在水里游动,朝凤满的方向游去。
凤满已然失去了意识,在水中不上不下,身上那袭黑缎披风却高高浮着。
她游过去将他托出水面,吃力的扯着他朝堤头游去,刘二急忙结下腰带将一头扔给木丫,叫她抓住,自己则抓了另一头,把两人拉上堤头。
“可还……有……有气。”木丫冷得张不开嘴,却还是用鼻音问刘二。
正说着,凤满忽然一阵剧咳,咳过之后便睁开眼睛,瞧着一样浑身透湿打着寒战的木丫笑道:“你还是终舍不得我。”
“啪”的一声,一个凉冰冰的巴掌火辣辣的打在凤满脸上。
木丫心神一松,昏厥过去。
那日之后,凤满与木丫都发了高烧,凤满好的快些,木丫却是多等了一日方醒来,待醒来时,刘二已然留下她,独自一人回凤鸣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