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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 若即若离

恰恰相反,那不是一个结束,而是一个开始。

晓满照常在干活,不过,现在的她已不是给所有的人干活,而是给师潇吟一个人做苦力的可怜人儿。

升级了还是降格了?

晓满糊里糊涂地被师潇吟叫去忙东忙西,一天到晚仍不停歇。直到半夜,她端住饭碗之时才想起大师兄的药还没弄好。于是乎匆匆离身,蹲到炉灶旁重新添置柴火,把药放在小沙锅内,等待泡好后煎熬。

“当归三钱、鸡血藤四钱、透骨草六钱……”轻托香腮,晓满喃喃地重复着药单子上的条条款款。烟熏味袅袅盘旋,她皱皱秀眉,抹去额前一层细汗之后,将碗斟满浓黑的药汁。

不理会门里门外那些闲着无聊又来指指点点、闲言碎语的师姐师妹,她小心翼翼地推开师潇吟的小筑门,踏入房中。

屋子并无多余摆设,简单明净,一如它的主人给人的感觉,清爽宜人。雪白的墙壁上则挂着一张张五颜六色的脸谱,什么“整脸”、“水白脸”、“碎花脸”以及“十字门脸”等等,净、丑角色或褒或贬,或开心或忧愁,造型各异。

照道理说,师潇吟所扮演的是旦角,只需在脸上略施彩墨,根本用不着浓重的色彩绘脸谱,奇怪的是他偏偏收集了一屋的脸谱。至于衣箱,则摆满了行头和靴子等物品。

来不及一一细看,幔帐后边传来低哑的轻咳声。

“是晓满吧,还愣着干什么?”

“是……是我,马上就来。”晓满回过神来,赶快来到床榻边。

幔帐内伸出一只白皙雅致的手,接过药碗。透过青纱,晓满看见那优美的轮廓在慢呷药汁,一口口地,将那一闻便晓得有几分苦涩的药全数服下。

“呃——”她总觉得这个人喝药就像喝糖水一样容易。易病的乍暖还寒时节已去,小满天刚到没多久他就染恙,由此观之,师潇吟多半也是个常年养成的药罐子。

“有疑问吗?”撩开青纱,绝美的脸孔显露在眼前。他微眯狭长的凤目,一抹殷红自眉宇间的朱砂悠然蔓延开来,妖娆媚惑。

“没特别的,我是纳闷屋子里的摆设。”晓满吸一口气,镇定地道,“大师兄不是扮演旦角吗?所以,我在你的住处看到净、丑角的脸谱时难免疑惑。”

师潇吟点点头,披好肩头的外裳坐直身子,十指交握在膝头,定定地凝望偏着螓首的女子,对她的求知欲付以一笑,“你不觉得它们很真切?挂在那里,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七情六欲异常分明,实在让人艳羡。”

“你不是说学好戏就要先收敛起喜怒哀乐吗?”晓满对他的反复而叹息。好怪的人,与其羡慕墙上的脸谱,不如自己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学戏是学戏,过日子则是过日子,我没说不让你去看。”他取下挂在他床内侧的一个花脸,“你要会看,才会了解人世这个复杂的染缸。你资历尚浅,有多少人在等着师父来教技艺,但恐怕这辈子都轮不上呢。因此,一切都要靠——”食指一点双目和额头,“被动是不会有结果的。”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晓满咀嚼他的话,不禁眨眨明眸。她在戏班子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哪里值得堂堂的梨园第一公子亲自指点迷津?

“你先回答,为何要来戏班子学戏?”他不答反问。

“因为我喜欢它,就是这样。”晓满简明扼要地表明立场。师父说:说的多,错得多。偏她的话多,不闭紧些,万一“祸从口出”就太糟了。

师潇吟沉吟不语,俊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

“我说完了,你是否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因为——”师潇吟浅浅地一笑,“你和旁人不同,有超乎常人的韧性。这点对学戏之人来说至关重要,我期盼着更优秀的一辈出现。而你无疑于是我这些年来见过的最佳人选。不靠关系,不凭手段,只是借一双手、一双眼和一颗脑袋来面对前程。倘若,你是真的想学艺,我助你一臂之力。”

“你不怕我有朝一日超过你?”晓满费解地挑挑眉,“师大公子是梨园最红的红牌,多少人倚门翘首,盼听君一曲。能到这一步委实不易,定要付出不少血汗。这样的成果被他人瓜分,并非常人所愿。你甘愿?”

师潇吟摇摇头,“教学相长。你怎知我帮别人的同时不是帮自己?何况……夏晓满,你真那么有自信超过我?”

“是的,我有信心。”不知为何,面对他坦言的寻衅,晓满体内的一股叛逆的因子抛去矜持,悄然复苏,找回了昔日的倔强。此话一出,她就晓得冒失了。对收不回来的琐碎事索性不再顾忌,直来直去倒明了。

师潇吟吐出一口气,带着三分疲倦阖上双目,轻轻倚在榻边,不言不语。

夏晓满怔愣片刻,旋即转身来到桌旁沏满一杯茶,双手奉上。

“承蒙知遇之恩,大师兄在上,受晓满一拜。”

师潇吟睁开长睫,满意的笑自唇边漾开,灿若冬日阳光,在夏日第二个降临的节气里,带给人春回大地的暖意。

“师妹请起。”

晓满除了白天和其他刚入门的师姐师妹们一同样,做着干不完的杂物,晚饭后便避开众人,独自来到大师兄的小筑内接受为她特别开的小灶。

今晚是第一夜。

晓满或多或少有些紧张。毕竟,离半个月后新人串红台的日子不远了。如果抓不住这个机会,即意味着靠近东昏侯的计划要倒退一大步,那么,前后几个月的功夫也就宣布告罄。

她无法容忍失败,尤其是一塌糊涂的失败。

既然有此机遇得到师潇吟的青睐,真可谓天助人也。她绝不能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想什么?笑得……这般诡异。”师潇吟的脸孔忽然在她眼前放大。

晓满吓得倒抽口冷气,下意识地向后退了数步,身子一歪险些摔倒。

“你……你出现时,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师潇吟怪异地瞅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值得吓成这样吗?你见哪一个戏子出身的人走路时天崩地裂的?”

“我不是说这个。”晓满懊恼地一抿红唇,“我指的是你的气息,完全让人感觉不到嘛。”他仿佛一缕轻烟,令她这个习武之人都不曾洞察,实在汗颜。

“气息和步伐都是练出来的,若达到这个境界,便是阶段的成功。你——看来是有些资质的。”师潇吟缓缓地坐下,把她温好的药汁端到唇边,一点点轻啜入口。

“大师兄,那个……”晓满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有话不妨直言,何必吞吞吐吐?”师潇吟抬头看向她,好笑地放下药碗,静待下文。

“我不像你……也不像其他同门打小就练戏,如今有学的机会,但年纪显得大了些,不晓得短期内会不会有成效?”这才是她最关心的,如果非要等个“台下十年功”,那就没必要耗下去。不如拔剑出鞘,直接杀到东昏侯府,跟那几个死士拼个你死我活来得快。

“你既喜欢唱戏,为何不早些来呢?”师潇吟支着下巴问。

“我以前……忙着照应家中老父,可是,现在却不必了。”晓满思及奄奄一息躺在炕头上的老父那最后一面,心中阵阵揪疼,辛酸的泪差点儿落下。

“哦,为什么?”师潇吟的眸中闪过一丝敏锐的光芒,快如电光火石。

“师兄没有听说?”晓满略显惊讶,有些失神地道,“万岁爷初登大宝,将近千亩的好地赏给亲贵大臣,我们村被划到其中。农家人种不成地……没有生计,只好四处谋活,养家糊口。我爹旧疾缠身,本想借收成的粮食卖点儿银子治病,哪知地被官家圈了,爹爹……爹爹一气之下死了……”

“竟然发生这种事?”师潇吟愤慨的手指深深陷入肌理,亦未察觉。最近一段日子伤寒,以往练艺落下的痹病病根也来凑趣儿,折腾许久仍不见好。他差不多把近半年的戏都推了,只想趁机好好调息一下。既是足不出户,当然就不清楚外面发生的大大小小之事——

算算看,小满日刚到不久,农人本该望着结茧的蚕,逐渐饱满的小麦粒,沉浸在期待盈满的喜悦中。

然而——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农家无语问苍天!

天地可有良心?为何去欺负那一个个老实耕耘的人?

“失去了爹,我已是举目无亲。”晓满哽咽着说,“惟一懂的就是以前在村外戏台上看的戏。我……我不能错过串红台的机会。我要好好地学,快快地学,我心里明白得很,‘小四喜’跟其他的戏班子不同,它需要的是精英翘楚,不是平常稀松的庸才。它背后的芒刺使它不能等我慢慢领会,若过不了串红台那一关,我定被刷下。师兄……我没那么多日子去学,您能理解的,是不是?”逢人说话留三分,未可全剖一片心。大师兄虽说对她器重,终究是局外人,告诉他太多未必是好事。他自己不是说,糊涂是幸事?那就不要怪她保留一些实底了……

师潇吟的目光锁住晓满苦巴巴的小脸,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幕场景——

一道纤瘦的小小身影亦步亦趋,在大人背后寻找依靠。突然有一天,孩子眼前追逐的人不见了,他就只能独自蹲在空旷的原野中号啕大哭,哭到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孩子抹抹脏兮兮的脸蛋儿,眼中从此绽放出夺目的光芒,那一刻他再不需要别人的慰藉。

每个人都一样……有庇护的羽翼,便永远不会晓得生存的残酷。

“你之所以问我短期内学戏的进度,便是为这个了?”师潇吟几乎是在叹息。

“是。”此刻,晓满发现自己竟害怕看到师潇吟失望的眼光,是以下巴低得快要缩回肚子里。

师潇吟摇摇头,“你真的是不小了,十七八的姑娘怎么还玩手指?我说过多遍,说话时要看着对方的眼,又忘了?”那语气柔柔的,好像是在教训一个不懂事的娃娃,不含丝毫怒意。

“大师兄,你……在生气吗?”晓满屏息以对。她在碰运气,赌赌看师潇吟是否会产生怜悯同情之心。不过呢,刚才下的“药剂”似乎太猛,一下子抖出太多的东西,该不会事倍功半,让他难以接受吧!

但愿别适得其反。

“我打过你,即是易怒之人吗?”师潇吟气定神闲地道,“我气什么?是气你背井离乡跑来京城,还是气你无奈下想起戏班子?小师妹,只要你是诚挚地去学就好,戏班子的人都有不为人知的过往,谁也不会再去细细追究,关键是你来了后的举动。若不能抛去一切杂念,是很难有成效的。你的心不在此,即使花上一辈子也学不好,心在则万事俱全,学的日子短又如何?以你资质和韧性,我自有法子让你在短时期内超过旁人数年的成效。问题是——你可吃得那份苦?”

“笨鸟先飞。”晓满一脸严肃,认真地说,“我能吃苦,大师兄不需要心存疑虑,我会做给你看。”

“那我就拭目以待。”向来是请将不如激将呀。师潇吟忍不住微微咳了两声,“你的诚意我已明白,若想成功,就看日后你的表现。小四喜的串红台对新人来说是莫大的机会,赢的话,就有资格参加东昏侯寿宴的那场戏。”

“东昏侯爱戏成痴,寿宴当日必有不少亲贵前来观看,而代表‘小四喜’出场的人只有一个,大师兄怎么不参加?”晓满终究藏不住狐疑,忐忑地问。如果师潇吟愿意,小四喜上上下下的师兄弟、师姐妹就连争也不必争了。

师潇吟慢吞吞下地来到圆桌旁,拈住一张雪白的宣纸,递给她,“总要给新人机会吧。”

说得好冠冕堂皇。

晓满不以为然,但也不便追问下去,瞟瞟手里的白纸,一扬眉,“这纸是做什么用的?”该不会是签什么卖身契吧。

师潇吟俊眸转动,收敛了方才的温和,此刻面容上已找不到半点儿温度,“‘唱念做打’是学戏的四项基本功。只有将它们练得滚瓜烂熟,才好拓展你的其他技艺。现在,我要考的是其中的一个浅层,你把纸夹在双膝之间,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拿下来。”

“这有何难?”晓满不以为意地三两下夹好白纸,“好了。”

师潇吟冷冷地瞥视她满不在乎的表情,犀利地道:“我说的不只是现在,而是今日、明日、以及今后的每一天。无论你在唱什么、手在舞动什么,双腿走路时都必须夹着这张纸。”

“你是说我做任何事都要夹着这张纸?”晓满惊讶之极,“耍着我很好玩?”

师潇吟不无嘲弄地一勾唇,“一点儿苦都吃不了,还敢夸大其词,奢望在串红台时能一举扬名?”

“谁说我吃不了苦?”晓满两腮鼓起,气呼呼地道,“我就做给你看,你不让我去掉纸,便是睡觉,我也不松开它。”“很好,希望你说到做到。”师潇吟摆摆手,“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回去?她才刚来就回去?他根本没教她什么东西嘛。

这不是耍人是什么?

师潇吟见她半天没反应,微微皱眉,“你还有什么疑问?”

“师兄清不清楚离串红台还有几天?”她僵硬地握紧拳头,觉得自己像是个傻瓜在被人耍着玩。

“我知道,还有半月左右。”师潇吟仰起头,不愠不火地盯着她闪烁犹疑的眸子,“你是否质疑我的指示?若是,我无话可说,是走是留你选择。”

“不!我不离开,最多你说什么就什么嘛!”晓满仓皇地道,额上不经意间沁出一丝冷汗。她只不过想问一下而已,他就把话堵得死死的,不给别人留分毫喘息的余地。

他看上去温文无害,实则语若刀剑,锋芒逼人。

是不是戏唱多的人,习惯了朝夕间的醉生梦死,是以变得麻木迟钝,也不需在乎别人的感受了?

师潇吟低低地“嗯”了一句。许久,说道:“那就好,对了,还有两件事你需要做到——每天清晨,在给水缸灌水之前,你要朝着缸子喊几个字。”

“哪几个字?”晓满无力再去揣摩这个男人的心思,太诡异难测了。

“鸡和鹅。”师潇吟的唇一掀,每个字都像是溅落的珠玉,清脆宁和,根本让人无法置信那些看似荒诞的话是由他说出的。

鸡和鹅?

还鸭呢!晓满整个人都呆了。

她怀疑自己产生了严重的幻听,不然,头不会这样浑浑噩噩。

“不但要喊,还要大声喊,把你的嗓音尽量亮出来。”师潇吟一勾手,“另外,吃饭时记得把木箸横架于唇上,眼睛盯着木箸。坚持一个时辰,你只有做到我上述的要求,才准吃东西。”

晓满闭了一下眼,“好,我全都记下了。”

一团乱麻,越纠越缠。

走路的时候,腿腹夹着一张纸;早上的时候,朝着空水缸喊声;吃饭的时候,盯着嘴上的木箸。

她……她真的忍无可忍,这哪里是人能忍受的限度?掐指算算,在罗浮山拜师学艺的十几年里,亦不曾有过此般刻骨铭心的遭际。

练武是很苦的差事,她清楚,因为曾经有过真真切切的切肤体验;然而,她无法想象在历经多年的苦楚后,而今要重新认识所谓的“苦”字!

先抛开旁人的怪异眼神不说,单是她自己都快要发疯了。谁能想象,一天到晚夹着纸张走路的滋味?小满过后,天逐渐转向炎热郁闷的夏日,走路时往往汗水顺着两腿滑,粘粘的,贴在肌肤上甭说有多难受;大早上,每每朝着水缸喊,必定歇斯底里,弄得她现在说话好像一只“呱呱”叫的鸭子,嗓子肿痛难当;再说吃饭的时候,一张桌子上的师姐妹,没有一个不看着她喷饭。试问,谁吃饭时会把筷子放在唇上嘟着,两只大眼还一眨不眨地瞅着跟前近在咫尺的饭碗,却是不动声色?

天晓得,她早已饿得前腔贴后腔。

忍,一定要忍。

晓满暗暗自我告诫,千万不许功亏一篑,要记得此番来的目的——寻觅为爹爹报仇的机会。

该死的东昏侯,若非他的身边有四个跟屁虫护卫寸步不离地守着,若非一个人没有取胜的把握,她早就单枪匹马杀到东昏侯府中,也用不着窝在戏班子自怨自艾啦。

今朝复明朝,明朝何其多?

煎熬的日子到何时才是尽头?

晓满累得筋疲力尽,一身是汗地趴在水井边喘息,神情呆滞,小手无意识地抓着周围的嫩草,嘴里唧唧呱呱,自言自语。

师潇吟款步走来,人依然好似清风拂面。

“练得感觉如何?”

晓满一咬牙,忿忿地道:“还有一口气呢。”

师潇吟坐在水井旁,一拂额前青丝,澄净的眸子眺望着远方,“留下一口气足够了,现在还仅是个开始,切莫中途夭折才好。你要坚持练习几项基本功,这对你的唱腔、步伐极有好处。另外,从今日起,我正式教你有关戏曲的一些常识和相关唱功。”

“你说什么?”晓满霍的一下站起来,颓丧和疲劳立即一扫而光。她听错了吧!在被他折腾得近乎不成人形时,大师兄终于大发善心了?

“今夜,我正式教你。”师潇吟被她震惊的表情弄得啼笑皆非,“有必要惊讶到这个地步吗?我既答应过手把手地教你,就不会食言。”

“为……为什么?”晓满结结巴巴地说,“你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了?”

“因为,看着你这些日子的一举一动,让我想起一个人。”师潇吟俊雅的脸庞闪过一抹凄迷,似乎沉浸在一段令他终生难以忘怀的岁月里。

“谁?”

“我。”师潇吟微笑着一指自己,镇定自若道,“刚入门的时候,师父认为我天生体弱,禁不起他的重重演练,为此无论如何都不同意收我。不过,我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当时,我就跪在雪地里三天三夜未曾吃喝,浑身被雪水泡得浮肿,师父因此侧目。而你——竟也忍受了我的刁难,说明有着相同的毅力。一个伶人不被流言蜚语所扰,宵衣旰食——你目前或许无法体会,这对唱戏之人来说多么可贵。”

听他说得坦然真挚,一反几天前的疏离和淡漠,晓满却听得粉面赧然。

师潇吟之所以能长跪在雪中不吃不喝,多半源于他对戏的爱已入骨髓吧。但她不同,支撑着她夏晓满不倒的力量,来源于一股无法宣泄的仇恨,若是有朝一日师潇吟知道了她此番来的真正目的,还会这样倾囊而授吗?

恐怕恨死她了吧。

她不想骗人,却做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大骗子。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心虚使得晓满无法鼓起勇气正视他的朗然目光。

师潇吟好笑地凝睇着她,莞尔道:“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夸你说明你真的做得很好,用得着埋头扭手指吗?”“不,是我没你说的好,我在惭愧!”晓满冲口而出,也傻了眼。瞧瞧她到底在说什么话?脑子越来越笨,竟然连心里的话都嚷出来,还想隐瞒个鬼呀?干脆,把心窝子掏出亮给人家好了,省得将来作古后贻笑大方。

耻辱。

被人家软语温言夸几句,就美癫癫得忘了东南西北。

师潇吟,他究竟是人还是神?

一个人的前后反差怎就有天壤之别?一昔间暖如日焰,一昔间冷若寒霜,她几乎无法面对他的“反复无常”了。

喘不过气。

因为捉摸不定,所以难以接近。

不知从何时起,这个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已搅乱了她的心湖,扰乱了她的正常计划,而且,到最后心怀愧疚的人还是她!

坦诚,往往是最厉害的武器,比任何阴谋伎俩都更胜一筹。

“又是口不择言了?”看来,师潇吟并没有对她的话产生疑惑,他伸手揉揉她的发丝,柔声道:“去整理一下仪容,待会儿来我的小筑。”

晓满忙不迭地点头,生怕他后悔似的,随后便拖着沉重疲乏的身子迈开碎步,一溜烟消失不见。

腿间带着一张纸已能健步如飞,有趣的姑娘,的确不易啊……

师潇吟望着她纤细的背影,若有所思,半晌,唇边不经意漾出一抹笑意。是宠溺,是激赏,还有丝丝莫名的情愫。戏里戏外,敛情抑情,何谓超然?

他终归只是个凡夫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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