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生意人装扮的汉子，正是林汉卿和顾茂宸。接到殷皓的来信，林汉卿便连夜赶回了奉天，面见林雨亭。因为怕泄露了形迹，一路上极为小心，这一来一往，便耽搁了两天的时间。
林汉卿走进内院的堂屋，不由被眼前的景象惊大了双眼。这堂屋面积不小，摆设却颇为简单，甚至说得上寒酸二字。只有一方大桌，数十根条凳，与“逍遥帮”在道上的赫赫声名，殊不相称。就连一些土老财的家里，都要比这里气派些。
这处四合院，原来是“义气门”的总堂。“逍遥帮”接手之后，并没有对里面的陈设做一丝一毫的改动。在殷皓看来，道上争斗，比的是双方的实力和各自的谋算，而不是看谁的总堂装饰得富丽堂皇。总堂的摆设，够用就行，没有必要在这上面枉费精力。
大桌旁的条凳上，围坐了六七个汉子。林汉卿虽然从没有见过殷皓，但一眼便认出了此人。这人一身寻常布料的长衫，初看上去并不显眼，但一对眼睛顾盼自若，极为有神。
“这位一定就是林少帅了吧？”殷皓笑着站起身来，朝林汉卿抱了抱拳：“不好意思，让林少帅受委屈了。来人，还不把林少帅防身的橹子拿上来？”
“橹子可以还，那根条子的事，又该怎么算？”
早上贪了他一根金条的军官正傻傻地站在一旁，顾茂宸心里的怒火再也难以抑制。一根金条，他自然不放在眼里。但他早年毕业于陆军大学，一向自视甚高，何曾受过今天这样的闲气。一个守城门的小小连长，也敢当面欺辱自己？
“这位是……”
“这是咱从前在奉天讲武堂求学时的先生，也是如今滨江守备营的参谋长，顾茂宸。”
顾茂宸？这人殷皓曾听高虎说过。这人一向不得林雨亭的重用，从前只在奉天讲武堂任了一个闲职，却是林汉卿亦师亦友之人。林汉卿只带他来了龙江，对此人的信任可见一斑。
“真有这回事么？”殷皓一看那军官的煞白的脸色，顿时明白了八九分。想来这军官以为两人只是普通的生意人，接了顾茂宸一根条子的贿赂，又没有让他们进城，反而生了强取之心。类似的事情，在章宗昌的部队中并不少见，只要做得不是太过份，殷皓平时也懒得管。
“殷爷，咱以为他俩是奸细，才……”军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你就想夺了人家的金条，是也不是？”殷皓面色一沉，军官更是吓得全身发软，几乎瘫在了地上。
“今后再敢乱拿乱要，老子剁了你这对爪子。滚！”
“啪”的一声，殷皓反手一巴掌，打在军官的脸上。军官在地上打了个滚，额头撞在门槛上，鲜血流了满脸。
“手下人不争气，让少帅见笑了，呵呵。”殷皓转身对林汉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一边对余福生使了一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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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军爷贵性？”余福生跑出门外，叫住了那位军官。
“不敢当，下……下官姓马。”军官抹去额上的鲜血，恭恭敬敬地答道。他虽然不认识余福生，但这人能和殷皓站在一起，肯定不是简单的人物。
“今天的事，让马连长受委屈了。殷爷这么做，不过是在那两个人面前做做样子，他也是迫不得已。还希望马连长不要见怪。”余福生从口袋里摸出了十根金条，塞到了满脸惊愕的军官手中。
“你没让那两个人混进了城，殷爷对这件事很满意。这几根条子，是殷爷赏给你的。殷爷还说了，马连长今后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直接找他便是，能办的一定办！”
“对了，今天这两个人来见殷爷，你最好不要传了出去。你手下知道这件事的弟兄，也让他们把嘴给守严了，行不行？”
“这位爷只管放心，殷爷的事，就是咱的事，今天的事要是泄露半点，咱马秀芳提着脑袋去见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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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帮主，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现在手里掌握的部队，到底有多少？”林汉卿双眼盯住了殷皓。
“不算多，也不算少，一万五千多人。”既然决定了和林汉卿合作，这样的事殷皓原本就没有打算对林汉卿隐瞒。
林汉卿和顾茂宸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惊讶。殷皓上次给他的信中，还只说掌握五千多人的部队，没想到短短几天，这人手里的部队竟变成了一万多人。
“人数的确不少，就是不知道战斗力怎么样？殷帮主不会是把自己帮里的兄弟都换上军装，来唬弄咱吧？”顾茂宸冷冷地说道。
“除了在龙江城四周的城镇驻守的一些军队，眼下军营里还有八千号人。这些部队的战斗力到底如何，顾参谋长去军营看看便知。”
“殷帮主此话当真？”顾茂宸“霍”地站了起来。
天暗了下来，傍晚的寒风从松花江上吹了过来，在耳边打着唿哨。大街小巷里，来往的行人比以往少了许多。每一个人都匆匆忙忙地往家里赶，喝一杯烫好的烧酒，往烧暖的热炕上一躺，成了每个人这时心中的渴望。龙江城的军营里，鸦雀无声。八千多名士兵站成整齐的四个方阵，一动不动。
顾茂宸暗暗点了点头，他为人虽然狂傲，但不是无能之辈。这些士兵身着单衣，在寒风中纹丝不动地站了近四个时辰。窥一斑而知全豹，光看这一点，就知道这些人绝对不是“逍遥帮”滥竽充数的混混，战斗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那边没有穿军装的是什么部队？”
“黑龙江的青龙寨，林少帅该不会没有听说过吧？”殷皓饮尽了碗中的烧酒，随手抹去了下颌上的酒渍。
顾茂宸走了过来，在林汉卿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林汉卿看了看殷皓，一边轻轻点了点头。
“这些部队，还过得去么？”
“还算能勉强入眼。”
殷皓放下了酒碗，轻轻一笑。他无意和顾茂宸在这些枝节上多加纠缠：“在下已经拿出了自己的诚意。林少帅是不是也该拿出一点诚意？”
“殷帮主想要什么样的诚意？”正戏终于来了！林汉卿早就知道，殷皓送给自己一份天大的人情，不可能没有所求。
“据咱所知，驻守巴彦的高尚武，早就知道了龙江城发生的异动，要不是咱奉军做出了兵发黑龙江的样子，高尚武早就带领大军杀回了龙江，不知道这算不算诚意？”
殷皓一愣，随即大笑了起来。高尚武迟迟没有杀回龙江，他早就所有疑虑，没想到却是因为林麻子的缘故。这个意外的收获，他事先倒是没有想到。
“不算！这个么，只是林大帅为了能占领黑龙江使出的小把戏，咱看不出自己能从中间捞到什么好处。”
林汉卿的双眼眯了起来，如此直截了当地索要好处，他倒是头一次遇到：“殷帮主认为怎样的诚意，才能让你在中间捞到好处？”
“在下的要求很简单。第一，在下可以交出手里的军队，包括青龙寨编入奉军以后的部队，但林大帅不能在里面安插亲信。至于林少帅是不是想在里面安插亲信，咱管不着。”
“第二么，咱希望由林少帅，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人来掌握黑龙江。”
这话一出，林汉卿已是明白，殷皓分明是想与自己合作，至于他自己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一时之间倒是想它不透。
“奉军中比咱林汉卿更有势力的人，多的是。殷帮主为什么偏偏选择与咱合作？”
“很简单，林少帅是大帅的长子。再者，从来只有实力相当的双方，才有合作的可能，咱目前的实力，也只够资格与林少帅合作。”言下之意，竟是林汉卿目前的实力实在算不得什么，所以“逍遥帮”才选择他作为了合作的对象。
林汉卿摆摆手，制止了想站起身来的顾茂宸，脸上露出了笑容。殷皓的话虽不好听，却是实情，少壮派的确在如今的奉军中处于劣势：“殷帮主和咱合作，就不怕咱掌握了黑龙江之后，翻脸不认人么？”
“我这个人么，胃口很大，也很小。咱看上的，只不过是整个东三省的黑道，少帅看上的，却是整个东三省。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咱想不出少帅眼下有什么理由来翻脸。至于以后的事，谁知道呢？说不定将来咱会死在少帅的手里，也说不定，少帅有朝一日，会死在咱的手里。”
林汉卿忽然大笑了起来：“殷帮主真是爽快之人，要是殷帮主不介意的话，咱俩何不结为八拜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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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前两次提出的问题，有部分读者做出了正确的回答，青禾已经给这些读者加精。在以后的章节中，青禾会把文中一些人物逐步公布出来。另外，这一章节中，又出现了一个相当有名的历史人物，这个人的名字略做了变动。同样的，读者中知道这人真实姓名的，可以把答案写在书评中，写对的一律加加精奖励，呵呵。
本章公布人物：林雨亭——张作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