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元 杨玉玲
中国共产党和它领导下的工农红军素以民众为亲。党的三大作风在刀光剑影的战争年代是克敌制胜的法宝，其中之一就是群众路线。西征红军来到同心，面临的特殊环境就是回族聚居之地，要开创新局面，首先要做好两件工作，一是群众工作，二是民族工作；二者相互依存，缺一不可。西征红军将此两方面的工作紧密地结合起来，在深入群众中做好民族工作，在做民族工作中深入群众，以搞好军民关系为先导。实践证明，这些都对激发民众，特别是激发回族民众尽快觉悟起来，拥护和支持红军的革命军事行动居功至伟。1936年10月20日，在宁夏同心建立的陕甘宁省豫海县回民自治政府，是中国共产党运用马克思列宁主义解决我国民族问题的早期实践，体现了中国共产党尊重和保障各少数民族利益，坚持实行各民族平等、团结和共同繁荣的主张，给中国回族和各少数民族指明了解放的道路。当时的中共中央机关报《红色中华》报称赞“这是回民政府的第一次，是回民解放的先声！”目睹了自治政府筹备宣传活动的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先生也激动不已，称这是他“在宁夏看到的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并在他的名著《西行漫记》中，专设了“回教徒与马克思主义者”一章，予以重点介绍。中国共产党在宁夏豫旺县境创建的回民自治政府，是西征红军群众路线和民族工作辅辏相依的结果。据此，本文即做如下诸几记述。
一、立规建制取信于民
对人民军队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世人皆知，殊不知红军在回民地区还定过一个“三大禁条，四大注意”，实录如下：
三大禁条：
1.禁止驻扎清真寺。
2.禁止吃大荤。
3.禁止毁坏回文经典。
四大注意：
1.讲究清洁。
2.尊重回民的风俗习惯。
3.不准乱用回民器具。
4.注意回汉两大民族的团结。
由于红军制定并严明地执行了纪律，很快就赢得了广大回民的信任。自治政府在“布告”中号召说：“回族同胞们！不要怀疑和害怕红军。历史上没有见到这样文明的军队，到我同心城一带，不但帮助我们取消苛捐杂税，使人民得到解放，还特别遵守我民族习惯与尊重我们的宗教。”
西征时，红军进入的西北回民地区，皆为穷乡僻壤。这里经济落后，少吃无穿，就连饮水也珍贵如油。为此，红军总部明令部队：不许和群众争水争粮。每到一地，寻找水源是红军的头等大事。为了尊重回民的风俗习惯，部队最初都是从几里外甚至几十里外寻找饮用水，后来由当地政府给调剂上几口专用水窖。如果红军的窖水用完了，宁可渴着，也绝不到群众的窖上打一杯水喝。1986年笔者到北京采访当年的红十五军团政委程子华时，他对同心的缺水记忆犹新。说是在分给他们的窖水用完后，一天他口渴难忍，战士们下窖底为他刮了一杯稠泥水，他喝后患上了严重的肠胃病，直到“双十二”事变后他到西安才被治愈。高级干部带头垂范，红军战士严守纪律。红军处处为群众着想，使当地人民深受感动。许多人家在自己吃水都很困难的情况下，主动把水窖让给红军，有的挑水到红军驻地，红军也尽一切可能，帮助寻找水源。在同心城，有一口年久废弃的咸水井，进驻红军淘挖后，缓解了军民饮水困难，为此群众称这口井叫“红军井”。如今，虽然扬黄灌溉已到了同心，但这口“红军井”仍然被当地人民建亭保护下来，留作永久纪念。
在豫旺堡，回族苏老太太看到长征过来刚会师的红二方面军的几个战士身体极度瘦弱，就找出家里珍藏的几碗白面，准备做好面食在部队开饭前给这几个战士送去吃上补补身子。谁知她把面条做好端去后，战士们说啥也不吃，没办法，她就只好去找他们的“长官”，结果“长官”们也说：“老奶奶，别再打扰你们了。你们的日子并不宽裕。”老太太一听，气得连哭带喊：“红军也是娘生父母养的！他们瘦成这样，难道他们的父母知道了不心疼吗？我做点面条，你们都不让吃！”红军铁的纪律，抵不过回族老大娘热爱红军的心肠。最后首长只好应允，几位战士含着眼泪，端起了苏老太太亲手做的面条。
正是这唇齿相依、鱼水相亲的军民关系，使红军在困难的环境中圆满完成了西征任务，迎来了三军会师。回族人民也在漫漫长夜中看到了光明，看到了希望，称颂红军是真正的“仁义之师，顺民之师。”
二、爱民如天不违教义
在红军进入豫旺地区之前，国民党散布流言蜚语，说红军要“杀回灭教、共产共妻”，使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惊慌逃避。但红军每到一地都保护清真寺，保护阿訇，尊重回民信仰自由、风俗习惯的实际行动，使敌人的反动宣传不攻自败。尤其是帮助建立回民自治政府，用看得见、摸得着、令人信服的事实，在回族人民心中筑起了一座高大的丰碑，使他们在同国民党反动政权的鲜明对照中认识到，只有中国共产党才是各族人民的大救星。豫海县回民自治政府主席马和福，本来是豫旺堡清真寺的寺师傅，在阿訇的支持下走上了革命道路，成长为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他被捕后，敌人欣喜若狂，马鸿逵下令让押解到银川亲自审问，许以高官厚禄，并以都是回民而诱降。马和福怒斥道：“你勾结日本人，欺压穆民，是地地道道的回奸。红军才是真正的多斯达尼（朋友），是回民的救星。”一时气得马鸿逵暴跳如雷，大骂红军把马和福赤化到骨髓里了，下令押回同心枪毙。
洪寿林是西北较有威望的回族大教主，他平生多不问津政治。马鸿逵和马鸿宾曾多次许以高官厚禄请他出山，都被他婉言谢绝，但对共产党的抗日主张却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不但给红军捐献银元、羊只，还在除了教主外任何人都不得入内的禁房中掩护两名红军联络员，在敌特监控无法脱身的情况下，把他俩装扮成阿訇模样，安全送回部队驻地。在当地至今还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说在红军到来之前，洪寿林告诉人们他做了一个吉祥的梦：梦见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光芒四射，鲜艳无比。事隔不久，传来消息，穷人的队伍红军从东面过来了！洪教主欣慰地说：“呵！好梦正应在他们身上，红军就是太阳的光芒，要普照大地，共产党将来必得天下。”
为表彰洪教主对红军的支持，红军首长唐天际赠他一面红缎锦幛，上书“爱民如天”四个大字。洪教主也回赠红军一面绿缎锦幛，手书阿文“太阳之光”。同时还送红蜡烛两箱，羊200只，银元500块。
清真寺是回民尊拜真主的神圣殿堂和培养阿訇、满拉的地方，而豫旺清真寺却送出了同心地区最早的共产党员马和福，同心城清真大寺更成了边区豫海县红色政权的诞生地。作为宗教专用活动场所，如此投入地参与革命活动，这在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1996年10月，同心县举行“纪念红军长征胜利暨豫海县回民自治政府建立六十周年”的庆祝活动，著名作家张贤亮、李唯等到同心拜谒了豫海县回民自治政府成立大会遗址——同心清真大寺，听完史料介绍后，连声惊叹：“同心简直是政治与宗教的结合点，这里又创造了一个灿烂的文化现象。”各位作家都激动不已，此后，张贤亮向自治区政协八届委员会提交了“关于建设同心回族革命文化村的建议”提案。
三、兴办实事凝聚民心
国民党马鸿逵在宁夏暴征税赋，强抓壮丁，人民深恶痛绝，想尽一切方法进行反抗。而红军在豫海县一不征税，二不抓兵，三不打土豪，但群众却尽其财力，全力以赴地支援了西征。《西行漫记》中有这样一段记载：“本县在共产党统治下，已有好几个月不用缴税。一星期前本县农民派了一个代表团给彭德怀送来了6大车粮食和辎重，对免税表示感谢。”自治政府发起了一次支前拥军捐献活动，就筹得粮食6万余斤，银元6万多块，烟土l万多两，二毛皮大衣l千多件，棉花l千多斤，棉布2千多匹。红军亦将在外地打土豪得来的粮食、羊只、银元分发给穷苦农民。
红军不抓兵，却有300多名青年踊跃参军。一时间，父母送子、妻送丈夫参加红军，在豫海县掀起了热潮，还有一名阿訇也参加了红军并当上了连长。红军在回民地区不打土豪，但回民自治政府却打了几家民愤较大的土豪，用没收物资支援红军。买卖公平，也是红军积极倡导的集市交易原则。这里没有强买强卖，更无欺行霸市，一切都在平等互利的原则上公平交易。据当时来往于红白区的商贩周景西回忆说：“于红区商贾交易，安全而愉快。我当时向红区贩卖的主要是棉花和布匹，属于违禁之列。我冒了险，但也赚了钱，红军还表扬我为社会作了贡献。正是红军和新生政权创造了公平合理的商贸环境，同心城商业繁盛数倍于往昔。每逢集日，人山人海，热闹非凡，远近商人，均情愿将大批货物运来贩卖，这是苏维埃新政策的伟大胜利啊！”
在中国，历代反动统治者都不承认回族是一个民族，认为他们没有自己的文字，只是对记述《古兰经》的阿文推崇备至。红军进入回民区，不但肯定了回族，还响亮地提出“保护回文，发展回民的文化教育”。同斯诺一起到西征前线来参加中国革命的美国医生乔治·海德姆，会说会写阿语，红军请他把党的有关政策和宣传口号译成阿文刷写在大街小巷的墙壁上。回族群众第一次在公开场合看到了经文（阿文）大幅标语，惊喜之情难以言表。
中华苏维埃中央政府对回族人民的宣言
亲爱的回族弟兄们：
帝国主义瓜分殖民地的世界第二次大战，快要爆发，我们中华民族人民和土地，已一大块一大块的为日本帝国主义所宰割，现在更向着绥远、宁夏、甘肃、新疆前进，破坏你们的根本，灭亡你们种族的大祸，已经临头。你们是甘就灭亡，任人宰割，还是奋起抗战，争取回族的独立与自由！土耳其回族复兴的荣誉，将为整个回族及一切被压迫民族的指南针，当此紧急存亡的关头，望即奋起。回民在十余年以来，历受中国统治阶级的压迫与削剥，特别是蒋介石的南京政府统治之下的苛捐杂税，使回民的生活陷于艰难困苦不能生存的地位，还时常挑起回汉两民族的恶感。甚至互相残杀，最后则以大兵镇压，必使回汉两族民众的元气丧尽，然后得以遂其残暴贪婪的统治。近几年来，以卖国贼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军阀，更丧心病狂的投降日本帝国主义，企图将全中国及各民族的利益完全出卖。东北四省的丧失，华北五省名存实亡，闽南自治运动的活跃，现在更要把西北四省划为“防共”地带，南京军队已入甘肃，即是灭亡西北，镇压回、蒙、藏各族独立运动的主要步骤。
中华人民苏维埃政府及人民红军抗日先锋军队以反对帝国主义特别是日本帝国主义，彻底解放中华民族及其他各弱小民族为其基本任务，现鉴于东进抗日为蒋介石所阻，认为巩固后防，发展抗日根据地，联合一切不愿做亡国奴的人民及各民族，首先是联合西北各民族的人民，以准备直接对日作战是更为重要的。所以抗日人民红军的西进，不仅是实际准备抗日的必要步骤，而且是蒙、回及其他弱小民族，特别是回族独立解放的大好时机，因此我们谨向回族人民宣言：
一、我们根据民族自决的原则，主张回民自己的事情，完全由回民自己解决，凡属回民的区域由回民建立独立自主的政权，解决一切政治、经济、宗教、习惯、道德、教育以及其他的一切事情，凡属回民占少数的区域，亦以区、乡、村为单位，在民族平等的原则上，回民自己管理自己的事情，建立回民自治政府。
二、我们根据信仰自由的原则，保护清真寺，保护阿訇，担保回民信仰的绝对自由。
三、武装为一个独立自由的民族所不可少的条件，我们联合回族中自己的一切武装力量，并帮助与发展，更愿意武装回民成立独立的“回民抗日军”，我们希望回民的武装，将来能成为抗日联军的主要力量之一。
四、取消军阀官僚民团的一切苛捐杂税，改善回民的生活。
五、保护回文，发展回民的文化教育，开办回民的报纸，提高回民政府文化的水平。
六、回汉两大民族，亲密地联合起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与汉奸卖国贼。
七、联合土耳其、外蒙古、苏联及其他同情中国的各民族，彻底解放的民族与国家，共同抗日。
亲爱的回族的兄弟们！现在是弱小的民族被宰割的时代，同时也是弱小民族奋起图存争取彻底解放的时期，你们已经处在解放的苏联、外蒙古、土耳其及正在谋解放的中华苏维埃红军之间，只要你们觉悟起来，努力奋斗，胜利必是你们的。谨此宣言。
中华苏维埃人民共和国中央政府主席 毛泽东
一九三六年五月二十五
总政治部关于回民工作的指示
我红军目前向西行动，所经甘宁两省地区有着占人口二分之一至四分之三的广大回民群众，加紧争取与帮助回民走到抗日反国民党军阀卖国贼的战线上来，并联合苏维埃红军，为回族的自决与解放而斗争，创造西北新的伟大的局面，是党和红军极迫切的重要的政治任务。
在国民党军阀官僚的统治下，残酷的压迫与榨取，甘宁农村经济是在急剧的破坏，影响到回民日常的与为维持清教“美德”之必需的生活，引起回民极大的不满、痛恨与抗争。如马仲英部的变乱，回民欢迎红军驱走国民党军阀及与国民党军阀勾结之贵族豪绅军阀，都说明着回民对于国民党军阀统治的压榨是到了再也不能容忍的地步。红军在北上抗日先后经过甘肃的实际行动中，在回民中留下很深的影响和信仰，一般的知道党与苏维埃的民族自决的政策与主张。以目下全中国抗日反蒋运动的浪潮的影响，国民党军阀的出卖甘、宁、青，引进日本强盗到宁夏建立特务机关，设无线电台，日本强盗的侵略和进攻威追到了每个善良的回民！在回族中增长着民族自觉的情绪，给我们争取与帮助回民的极有利的条件。
我们对回民的基本原则是回民自决，回族事情由回族自己解决，我们只有站在帮助与督促的地位去推动与发动他们的斗争，坚持与正确、灵活地运用这一原则到回民实际工作中的各个方面，是争取回民决定意义的先决重要前提。
依照上述原则策略，目前在回民中应进行下列的中心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