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有个宫女送来件华丽的服饰,淡黄色,裙角秀着雪菊,样式倒是比宫中一般人的都要看起来华贵着,听说黄色在人间是帝王才能穿着的,不免觉得稀奇了,九子拿起来掂量了几下,摇摇头并未给予评价,这总归不像在自己家里,挑不得款式和颜色,便将就着套上后跟着那个宫女一起走了。
被请到一个地方,坐在摆好酒菜的桌前四下望了望,清幽和浅浅也随即而来,总之是看到了她们,她自己不免觉得安了心。
不过一会儿,有个音色极高的男子唤了声什么,当场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君墨白在众人视线中迈着沉稳的步伐,甚至带着几乎不像是一个年仅十几岁的孩子该有的帝王气质,一步步的踏上阶梯。
先前九子一直不知道那层高高的阶梯是做什么的,后来才听打更的宫女说那是历代帝王用来登基的祭台。
墨白穿了身明黄色的衣服,上袖着龙纹,不过那龙纹跟公子卿那个氏族的样子却不怎么像,这件衣服上的龙,像是有五只脚,通体金黄,公子卿说他们的氏族从本体上来讲应该是蛟龙,她是见过蛟龙的,如此一想,蛟龙与龙的区别怕就是如此了罢?
君墨白仰着头,穿过人臣,踏上高台,拜了先帝,受了大礼,从今以后,便是人间的帝王了。
也如之前了解的一般,无非是减轻赋税大赦天下,没什么不同,甚至比她九子当初继位帝君时看起来要轻松得多。
那日继位大典过后,时常不见墨白,听说他连去清幽哪儿请安都要挑时间了,九子笑笑,如今他芳龄十三,还只有孩子一般大,就已经撑起了大任,凤容自上次一事后也在未出现过,她本想着找时间一定好好问问他,他到底想干什么?那个被君墨白唤作姐姐的女子,是人间的高昌公主,与君墨白算是一母所出,不过他们的母亲生了墨白后便死了,高昌平日里对墨白严厉了些,不过心眼儿倒是不多,可就是下手狠了点。这也导致无论如今高昌怎么对自己好,九子都心有芥蒂。
这不!高昌前阵子还抱着把琵琶追着九子满花园的跑呢,非说是无论如何都要谈上一曲《梅花三弄》给九子听。
九子讨厌她,自然也无心于她,硬是听到一半便睡着了,之后九子问过她公子卿在哪,她一直紧咬着唇不放,怎么的都不愿说,九子问她怎么认识凤容的,她说是黑鬼带来的,再问是如何与黑鬼相识的,便不愿回答九子了。
后来九子无意中路过一个柴房,倏地闻到一股猩臭的闻到,甚为刺鼻,不免的心生怀疑,意外的门并没有紧锁,轻轻一推便进去了。
眼前的景象顿时惊住了她,比上次浅浅出事还要离谱,公子卿手脚都被铁链绑着,满身疤痕,满身烫伤,满身结痂。再一次。。。又是这样。。。
之前那次事发,阿卿好不容易活了过来,经久魔蝎的蝎尾,天山的雪莲,凤凰的眼泪,他好不容易靠着这些东西活了过来,可是为什么?又成了这样?
他大大小小伤口不下四十几处,根本就是惨不忍睹,胸口敞着,九子甚至可以看到伤口里面的血肉,更甚至,许多伤口都发了严,最不可饶恕的,是他的右眼竟被生生的挖了去。
那么漂亮的眼睛,曾经在漆黑的深夜里都闪闪发亮过,可是。。。竟如此失去了,究竟是何人如此狠心?下的去手且如此之重!
“啊!”她跑过去抱着他,撕声裂肺的惨叫传出好远。
刹那间像发现了什么,她抹干了眼泪,沉静了下来。阿卿他…隐约间还有那么一点儿的呼吸,神仙妖魔死后是不会有尸体的,既然他身体没有消散,那便证明他还活着,只是若再任由他这般活着,他也撑不了多久。
白骨扇不在,铁链砍不断,只好强化了手腕,硬生生砸断了,手腕上也如意料之中受了伤,可谁还管的了那些?只得先背着他离开,这些日子他不知如何受了这苦,身子也比先前背他时轻了许多,仙法中隐身术并不少见,她背着身负重伤的他这样堂而皇之的走在园中根本就不可能!无奈也只得破了仙规,用了仙法。
即便这是人间…
若是她连自己的青梅竹马毕生知己都救不了,还算什么上神?做什么帝君!
一路便将他带去了清幽的房内。
清幽是个谨慎的人,门凭空而开,白圣针一入手,便朝九子射来,她一闪身两指拈住:“清幽这是想杀了我?”
九子显了身形给她看,本以为她会跟自己赔个不是,这不!清幽倒是一脸不关自己什么事儿的样子,还别说,当时的九子真想扁她。
她注意到了九子背后背的血肉模糊之人,紧了眸子“阿卿?”
将他背到清幽房中榻上,回头清幽已经关上了门:“不知何故深受重伤,只觉得他没死,你看看吧。”
其实也不用她说,清幽自个儿就过去给他把脉了,这个时候她不能打扰她,便自请到门口去侯着了。
不一会儿,清幽便在房中转来转去,看似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门外侍卫模样的几个人匆匆走过,嘴里还念叨着:“就出去会儿,那人就不见了?若是被大祭祀知道了……”
那说话侍卫旁边的同党拍了拍他肩膀:“别说了,隔墙有耳,我们快些找找,他那么重的伤跑不了多远,兴许找得到。”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清幽要治好他需多久?”
一旁,清幽竟不知为何抖了起来,哭泣声,抽搐声,虽不大,但话语声里都听得见:“重伤加身,毒深入骨,无计可施,无药可治”
听她的说法,九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将公子卿从那个地方救出来,竟不知他已经身中剧毒:“那清幽可知是为何毒?”
清幽走到榻边,九子也跟着过去,清幽坐在榻边拿了条边上的巾帕擦了擦阿卿的额头:“正是因为猜不出毒的出处,我才不敢轻易下药,就算是千寒衣医仙来了也一样。”
“就没有办法了吗?”
“有,去找吧,世间还有另一颗定源珠,你该知道在哪。”清幽将公子卿身上的被禄。
她看她无微的照顾着阿卿,叹了口气:“就只有这一种办法了吗?”
“放心,只需要一颗定源珠,没有像上次先帝君救你时困难谁都不用死,阿卿不也没死?我们不用一命换一命的。”清幽知道她想的什么,也知道她在顾虑着什么,不等她问,便回答了她。
“不知大叔这些日子如何了,正好我去看看。”她左右思考了好久,终究还是打算去的,毕竟与她而言,阿卿是极为重要的,就像……她的哥哥,一个常伴左右的哥哥而已。
她有哥哥!除了阿卿,她还有两个素未谋面的哥哥,自小而来,她打从心底里就将阿卿当做了哥哥。
从听说七冥背叛了凤止,已经很久,凤止那边都没有传消息过来了,凤止大叔都已经那么大了,却还是一点都不让人安心。
万劫宫也不似从前了,没有之前那般的气势,有一半都是断壁残横,万劫宫也坍塌了,曾经一百多座宫殿,如今只余下不到一半。 “大叔!”万劫宫没了,九子自是无处寻他了,只能大喊起来。
空中微微飘来四字:“来杀生殿找我。”
她打了个哆嗦,这凤止不知有什么癖好,每一个宫殿的名字都起的那么慎人。
在这块儿转了好久才找到凤止口中的杀生殿,抬头一看,宫殿反倒是比之前的万劫宫还要气派,不过又比之前更加阴森。
“大叔?”走进去不见人。
“阿离!”他突然从后面出现,当九子转身时,他又突然消失。
“大叔别开我玩笑了,这次来不是找你玩的,是救命的。”
事分轻重缓急,凤止自是知道这个道理,拍了拍她的肩膀:“呐!这么久不来看我,我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她本以为那一下也没什么,凤止内力深厚,轻轻拍拍她的肩部,居然一下子震到了她腹部旧伤。
九子腿一软竟跪了下去,凤止顿觉的不太对劲,为其把脉,九子知道若是这件事被凤止知道,凤容一定会完蛋!可尽管如此,凤止还是强行替她把了脉,然后突然脸色大变:“连腹部都被贯穿!内力失了三成!如此大伤,怎么不告诉我?是何人所为?”
她不说,他怎么问都不说,跟他死缠烂打也不是办法,只好转移了话题:“大叔,你不是还有一颗定源珠吗?借给我,借给我可好?”
“你要它做什么?”凤止看起来挺为难的样子,她以为他不会给自己了。
“七冥那小子背叛了我,临走时将定源珠也偷走了,不是我不愿给,是我真的没有了。”凤止的样子看起来有些颓废,一阵阴风吹过,带起了他热情的发丝,却留下了几分冰冷。
“我记得你曾说过,你很相信他,可是他的所作所为,当真是让人失望透顶的。”
凤止摇摇头:“他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吧,只是自此以后与我万劫宫再无瓜葛,我知道你要定源珠是为了谁,去找你徒弟吧,你想要的她都有,而且…只有她一人有。”
“什么?”她根本就不信,浅浅连个上君都算不上,能帮她什么忙?她想要的是定源珠,是能救阿卿的一个方法!
凤止笑:“亏你收了个这么好的徒儿,居然不知道她出自何处,她是世间仅剩的唯一一个鲛人,幼时被苏婉柔拾到扶养长大,因不是亲生,所以对她并不怎么好!”
“鲛人泪,才化作定源珠。鲛人一旦流泪,必死无疑!我怎可?我怎可为了救回阿卿,让她去寻死?”
凤止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生命中两难的选择时常出现,无法选择或放弃两方中的任何一方,两方都会失去,你的那个小徒弟,已经哭过了。”
她突然间睁大了眼满心着急“什么时候!”
“先前被高昌撸去的时候。”
“因何而哭?”
“因爱!”
“谁?”
“你的夫君,凤容。”
她吃惊:“早先听闻过此类的话题,说什么浅浅思慕清歌,一直以为是道听途说,不想我的以为竟是真的,她原来真的不爱情歌。可是,可是啊!被凤容亲手所伤,一定伤透了心吧?”
“你这伤也是拜他所赐?”凤止头脑灵活,一瞬间就想到了这茬儿。
“大叔你误会了,阿卿的事刻不容缓,我这便去找浅浅。”
“我也去”
无奈算是白跑了一趟,不过知道了浅浅生为鲛人的消息,也算是不枉此行了,凤止死皮赖脸硬要跟来,她也没办法,总不能轰他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