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春晖觉得冬天的冷来的无礼,夏天的热却来的优雅。冷到的暴力,热来的含蓄。因为冷了是没办法随时添衣服的,而热了是可以随时脱衣服的,所以,热无声无息得像是渗透。
班里王朝新买了一条运动裤,迅速在班里风靡。那条裤子乍看上去和普通的运动裤无异,但两根裤腿的中缝处却各镶有一条拉链,从脚脖子处一直连接到腰上。王朝第一次穿的时候,在讲台演示了一遍,吓得女生连连低头。
只见王朝弯腰,从脚脖子处“唰”的一下把两条拉链同时拉到腰上,腰上的拉链锁扣借着惯性被打开,裤子变成了两片“H”,应声飘落。女生两秒钟后试探的抬起头,发现安全,因为王朝里面露出的是踢球时穿的运动裤衩。
同学们都觉得神奇,传递着那不像裤子的裤子问:“王朝,你这片‘H’从哪买的?”
后来,那片“H”裤蔓延了整个张店一职专。其实,并不是裤子本身有魅力,而是脱裤子的瞬间迷人。后来,大家发现了这种裤子的致命缺点,就是穿裤子的时候繁琐。要把一片“H”合成一条裤子,几乎和把一片“H”缝成一条裤子差不多的劳动强度。
世界杯马上就要来了,中央五套已经有了世界杯的专栏。球星们在世界杯到来之际是要争相争夺大家眼球的,各种争奇斗艳的发型络绎不绝地出现在球场上。
偶像的力量是伟大的,或者说偶像的力量是微妙的。各种奇葩的发型也试探着出现在校园的球场上。
袁晓是不怎么喜欢足球的,但他对“叛逆”是由衷的,不找边际的叛逆,无时无刻的叛逆,信手拈来的叛逆,随时随地的叛逆。
这天,袁晓一进门,大家都震惊了,以为进来个外星人,只见袁晓的脑袋上顶着一个大大的耐克品牌的Logo。
这个发型是这样的,Logo的笔画处是袁晓脑袋上自己生长出的头发,但被理发师修成了一礼拜没刮胡子时胡须的长短。除了这个Logo的头发,别的毛全部剃光,那个Logo便像剪纸一样老实得贴在袁晓的后脑勺上了。那个“对号”在袁晓的后脑勺上清晰着,让廖春晖想到了传说中麦田里外星人留下的怪圈。
王朝惊讶地问:“袁晓,你这是脑袋啊还是足球,这个耐克的和阿迪的一样的钱吗?”
王强也是不懂足球,但一听袁晓是给耐克做了代言问道:“有代言费吗?”
袁晓一副无所谓的神情:“我去理发,跟老板说要个潮点的发型,他说最近世界杯快来了,留这种发型的多,我也不认识,他拿着画册给我看,我看着这个“对号”还成,别的都是些英文字母,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文化,万一写错了,就麻烦了!”
大家都钦佩袁晓,觉得他还没有没心没肺到极点。
袁晓坐在后排,那个“勾”对大家眼球的吸引还算适可而止,如果坐在前排,相信老师授课的手法再新奇,也抵御不了袁晓脑袋个性的吸引。
不幸的是,这次翟老师从办公室过来,经过教室后门时想顺便窥视一下班级的纪律,怎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袁晓的脑袋。廖春晖分明看出翟老师定了定睛,抖了抖神,确定自己不是做梦,紧接着仿佛是用内力安抚了一下自己的心脏,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又无力地把这口气倒了出来,最后,疲倦的从教室后门走到教室正门,廖春晖分明看到了翟老师好像被什么抽掉了骨髓。
走上讲台,翟老师已没了力气,她聚了聚浑身的力气,想喊却只能说道:“袁晓啊,你想气死我啊,我和你有仇啊,你这是故意吗,啊,是故意吗?我刚开了教务会……算了,算了,你们先上自习吧,班长廖春晖跟我来办公室一下!”
说完,翟老师快步走出教室,仿佛想甩掉这个刚刚看入眼底的包袱。袁晓狼心狗肺着……
廖春晖像个汉奸似得吐着舌头,弓着腰,想要解释和奉承,又不知从哪里下嘴。他跟在翟老师的屁股后面,小心翼翼着,仿佛李莲英在舔慈禧的屁股。
翟老师边走边甩词:“啥玩意儿,你说他这不是成心吗,嗨,昨天教务会上刚强调了,今天还要考评,你说,这是个啥头,你说?”
其实,这句话不需要回答,但李莲英似的廖春晖还是试着回答:“翟老师,别生气,别生气了,袁晓就那样,他没心没肺的,我早不知道,我早知道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剃那样一个头的,您消消气,要不然……”廖春晖没了思绪,他毕竟不是李莲英。
“慈禧”得到了安抚,似乎平缓了许多:“你说说,气死我了,你回去跟他说一声吧,让他回家,剃掉,等什么时候头发长出来什么时候回来!”
廖春晖没奢求起死回生,只小心翼翼的最后一搏:“翟老师,你看他那脑袋,你把他扔家里,他也只能剃成秃瓢,等别的头发一块长,不如,就这样让它长着,反正几天脑袋就黑了,一块剃。再说,说不定别的头发长出来,脑袋就全黑了,看不出异样了。”
谁知“李莲英”拍马屁失败,翟老师义正言辞:“廖春晖,你跟我开什么玩笑,你看,袁晓脑袋顶上顶着的是个什么玩意?让他回家养头发。”
廖春晖不敢亵渎圣旨,只能听之任之。
后来,翟老师想了想,还是决定掐头去尾,做个中庸的决定。她带着袁晓去教务科承认了错误。让教务科网开一面,可以允许袁晓在学校边完成学业边把头发蓄起来。袁晓发誓,一定把摄取的营养毫无保留,全给自己的毛发继承。教务科欣然同意后,老师拿剃须刀在那个“对号”上临摹了一遍,那个“勾”消失了。
其实,翟老师也不是吃素的,生气当然是生在她的体内,但发泄却是发在别人身上。大家都看得出,翟老师每每看到袁晓脖子上顶着的秃瓢时就来气,一来气就总想指使他干点可有可无的活。袁晓嘴里不言语,但身体管营养分配的器官没有食言,脑袋几天就见黑了。
袁晓一大早活跃在教室门前,翟老师推着小木兰摩托车进了校门。袁晓眼神犀利,但没有翟老师犀利。袁晓老远看到翟老师进了校门,刚要藏,谁料,脑袋的锋芒还没有完全遮掩,让翟老师的目光捕个正着。翟老师大老远就喊:“袁晓,过来!”
袁晓隐蔽失败,顶着秃瓢来到翟老师跟前。
翟老师问袁晓:“会骑摩托车吗?去给我加点油去!”
袁晓回答:“会啊!家里有,我每天都骑。”
翟老师完全有理由相信,脑袋敢剃秃瓢的汉子怎会玩转不了一台小木兰。
没等翟老师掏钱,袁晓就接过翟老师手里的车把,没等翟老师介绍驾驶技巧,袁晓把小木兰一脚踩着,飞出了校门,在翟老师面前留下一缕尘烟。
看得出翟老师开始有了些许担心,廖春晖想,这担心不在于袁晓的驾驶技术,而在于袁晓的驾驶风格。
袁晓浮尘而去后,翟老师带着些许担忧走进教室。放好闪着金光的包,把包打开,拿出了课本,喊了声:“上课!”
廖春晖继续率领着同学们履行着那套规矩。
落座完毕后,翟老师讲到:“同学们,我们今天讲第三十一课,《孟子二章》,大家发现了,课本的最后几节课都是古文课。古文是一门重要的学科,也是比较难学的学科,好吧,我们边学边说,先讲《孟子二章》的第一章,《鱼我所欲也》。”
翟老师继续着:“好,下面,廖春晖吧,起来给大家读一下这篇课文!”
廖春晖以前对这篇古文就有点印象,由于不陌生,大脑便可以左右开弓了,左脑负责读课文,右脑闲得飘了出去……
廖春晖的左脑支配着他的眼和嘴:“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
廖春晖的右脑开动着:“是啊,鱼和熊掌不可得兼,翟老师啊翟老师,你说你指使袁晓那小子,你倒是省了劲,你也放心?就算你对他放心,你能放心你的摩托车?你万一只得了鱼,被熊瞎子的掌给拍了……”
廖春晖想着,读着,刚读到:“一箪食,一豆羹,得之则生,弗得则死”时,忽然停住了,他的目光透过窗子望向了窗外,大家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翟老师也望向窗外,然后踱了出去。
窗外,袁晓推着翟老师的小木兰进了校门,累的满头汗,见翟老师走出教室迎接,满脸抱歉的说:“对不起啊,翟老师!”
翟老师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小木兰,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袁晓后,道:“怎么了?”
袁晓从小木兰的车座子里拿出一根鸡腿大小的物件,满脸遗憾的说:“没踩着火,多踩了两脚,把你打火的‘腿’,不对,把你车打火的那根‘腿’踩掉了……”
一问一答的声音传到了教室里,教室里发出了有些克制的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