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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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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娥真心中忽然一疼,月下疾驰的身影猛然停住。怅然回眸遥望远方,为什么这一刻心中竟有如斯牵挂,如斯痛楚。为什么一颗心会忽然这样地思念起他来了。

那个远方的迂书生笨蛋官此刻必然又忙得天昏地暗脚不沾地,不知身子又瘦了多少。可惜自己此刻竟不能相伴他身旁,好好看着他,至少可以让他不致太过劳累,至少可以逼得他准时吃饭睡觉休息。

只是更不忍见他为民忧心、心力交悴的样子。这一番天涯奔波,从来没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下这么多案子过,可惜案子是做了不少,自己却一文钱也没能入口袋,反倒辛苦万分。

不但要寻豪商巨富,因着身旁没有人手,每每还要施尽手段,逼着旁人自己乖乖地把银两粮食送去江陵,为怕江陵出现疫情累着沈止观,更不惜施展手段逼迫名医去江陵。真是做尽了吃力不讨好的事。直至今日已奔波千余里,亦不肯休息,暗夜潜行准备到下一个下手对象家中去。怎么忽然间心里就这样疼了起来,这样起了如许思念,那个人啊!

对着天边明月,轻轻叹了一声,只觉愁怀无限,就在这最是惆怅思念之际,她身形如飞,剑影如电,直射向一旁的参天大树。

树上一道剑光闪烁,黑色的人影随着剑影飞退。赵娥真紧追不舍,一时间已不知交击了多少剑。

那黑影扬手打出一物,赵娥真冷哼一声,剑势一挥。将那件东西挑在剑尖,那人趁势飞退,随即一声轻笑:“你不是已经改邪归正去给当官的做护卫去了么?怎么又重操旧业了?”

赵娥真借着月光定睛一看,此人竟是孟星飞,心中讶异,脸上只是冷然:“你怎么在这里?”

孟星飞笑嘻嘻地说:“象我这种人,行走江湖自有我的情报网,这些日子各地富商中,总有人家中出些怪事,虽不肯报官,可我们道上的人多能听着些消息,我倒想瞧瞧,是什么江湖上的奇人做出来的奇行,一路查来,原来竟是你。”

赵娥真哼了一声,把目光移向剑尖所挑之物,原来竟是一个黑布小包。随手取下,打开来一瞧,一时呆了一呆。包里包着的居然是一叠银票。

看着赵娥真愕然望向自己的眼神,孟星飞无所谓地耸耸肩:“你们这些强盗的工作,不就是帮助我们这些钱多得花不完的人,解决这一难题吗?”

看到以前曾追得自己头疼的这个仇家,如今竟因为自己的行为,露出这般傻乎乎的表情,孟星飞心中一阵舒畅,便是因一下子破了这么大财的一点点肉疼的感觉也淡了,不自觉地笑出声来,冲赵娥真点点头,转身掠向远方。

赵娥真静静地将银票收入怀中,望那远去的身影,自江陵受灾以来,第一次心情如此愉悦。

孟星飞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原本是因为自江陵一事后双倍退了赔款,这段日子又没有接到过赚钱的生意,于是也准备下海到某处富商那儿弄一票。谁知半夜里潜去想动手,却听得那一家人在谈论昨天半夜闹的飞贼。只不过贼子居然不抢他们的东西,却要他们安排大量银两粮食送往江陵灾区,临行还以高妙手法在他们身上下了禁制,迫他们不能去报官。

只这一听,孟星飞便已猜到必是江陵闹水灾,赵娥真居然用这种法子帮着沈止观救灾,真是好笑。

因瞧这一家人已受过一次吓了,孟星飞倒也不忍再拿他们开刀,便这样放过了他们。本想再寻一处下手,可不知不觉就想起了沈止观。想起了那个有着那样清澈眼眸,那样温柔笑容,最不象官的官。那个傻官在这场灾难中必然十分辛苦吧。否则赵娥真也不必用这种法子为他筹救灾款了。

又想起自己一生只要有利可图,无论什么事都曾做过,所得财富便是八辈子也用不完,留在身上又有什么意思?其实素来也不是什么大善人,只是听着了这个消息,就莫名地寻踪觅迹而来,还真给他碰上了赵娥真,即然天意让他找到了赵娥真,也就只好顺从天心,把银票扔了过去。

可到现在孟星飞仍不知自己到底是发了什么失心疯。怎么自从上次在江陵见了沈止观那么一个人后,就总觉得再也不能像过去一样了,到如今居然会做出这种笨事来。算了,自己一生也做过无数缺德事,这一回只当是为自己……

孟星飞不愿再想下去,自嘲般苦笑摇头,然后耳旁也听到了一声笑:“一念仁心天地动,江陵无数百姓都会感谢阁下的。”

也不过是一声轻笑,一句淡淡言语,可是如此从容的话听至耳中竟如惊雷轰顶一般,是什么人淡淡一语,竟有如此威势。

孟星飞猛然回身,惊见明月下一个负手昂然而立的身影。

也不过就是这么随随便便地站立在那里,怎么就有这么一种让人有止不住想要跪拜下去的帝王之威。

那人淡淡微笑,神情从容,孟星飞的全身却已在这一刻崩紧。

他不曾见过这个人,可是知道这个人,当今天下,混黑道的有谁不知此人,有谁不是闻其名而丧胆。在确定此人身份的这一刻,孟星飞的全身已然冰凉:“左轻候!”

“正是在下,幸会了。”左轻候平静的眸中尽见对方的紧张。

孟星飞的瞳孔在这一瞬收缩,握剑的手已被冷汗浸湿,似他这样的人物未必怕死,却不能不怕木枷铁锁一世囚禁之苦。

左轻候亦知江湖中人对于他们这些捕快的排斥,也不想增他不安,一笑说:“可惜今晚我急于去见几位故人,否则倒要与阁下畅谈相交一番,不知阁下是否有空?”

孟星飞紧紧握剑,冷笑说:“可惜,我忙得很,实在没有空来应酬大捕头。”他冷着脸,等着对方出手。

“既如此,真是可惜了,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吧。就此告辞。”左轻候也不多说,一抱拳之后就真地转过身去施施然走了。

孟星飞站在原地,傻乎乎地瞪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想自己一生,做过多少大案,身上背了多少血债,这个人怎么可能放过,自己呢?

遥遥明月下,耳旁也不知是否听到了那声淡淡的话语:“一念仁心天地动!”

这就是原因吗?

孟星飞茫然。

怎么最近老遇上这种怪事,先是一个傻呆呆甘冒天大干系放走要犯的笨知州,后又是一个把重犯轻轻放过大功随意丢弃的蠢捕快?

这世上怎么真有这种人?

平生几乎不做好事,可那次只是一时心软没有杀那个笨官,所以赵娥真这个出了名有仇必报的人物,竟会对自己轻轻一笑,仇怨尽消,放过自己的性命。

这一回,更不知是怎么鬼迷了心窍,把自己的积蓄交给赵娥真救灾,却换来这捕中之神将自己饶过不抓?

难道所谓善有善报竟是真的,难道自己以前做的事,竟都是错的,难道我从今以后真该做好事才对?

孟星飞摇头,一边在月下茫然举步,一边在心中自语:孟星飞,你居然想做好事?你真的是疯了。

赵娥真也不知自己今儿晚上走的什么运,怎么刚走一位高手又碰上一位高手,不过刚刚是他出奇不意忽然攻击旁人,这一次却是旁的人出奇不意,忽自长街最阴暗处人随剑走,向自己攻来。

赵娥真超一流高手的本能立刻便要扬剑回击,可是目光及处,心中忽涌起一种极熟悉的感觉。心头一动,冷笑一声,站立原处,对那足以催毁一切的剑光视如不见,不闪不挡。

剑势在眼见及身时猛然而止,那运剑如飞的人因为强行收剑一口真气内冲,差点没喷出血来,苦笑着把脸上的蒙面巾取下来:“唉,我一时高兴,倒忘了不能用你熟悉的招式,居然被你认出来了。”

赵娥真看着这月下风神俊朗如仙的男子,冷笑;“就你那两下子,再怎么装神弄鬼又如何瞒得过我?”

苏慕云微笑,虽素知赵娥真嘴上从来不肯吃亏,但此刻与这有半年未见的好友重逢,心中欢喜,倒也由着她嘴上占便宜,不欲与她口舌争雄。

“这些日子你在哪里混日子呢?”

“还能怎么样呢?不过是天涯海角,寻觅些红粉中的翘楚,闺阁里的状元,谈些个诗词歌赋风花雪月,闲来与红粉佳人把臂同游,赏玩山水,倒也悠闲快意,总比你陪着个又木又呆的笨官好。”苏慕云自以为风流潇洒,倒也真个风流潇洒令人心折地笑了起来。

可惜赵娥真向来对他那令无数佳人倾心的笑容免疫,只是冷笑:“那位左大捕头呢?半年前你追着他去了,可有什么好玩的事发生?”

说到左轻候,苏慕云不觉微微一笑,他当日因不服被左轻候所压制,所以一路追寻,明争暗比,诸般手段尽出。左轻候倒也一一应对,从不回避,连番斗文斗武斗心机斗智谋,却也惺惺相惜,也曾把臂同游,看绿水青山,赏白云流泉,对酒当歌,舞剑吟诗。这一番亦敌亦友的交情,倒也难得。

赵娥真见他神色愉快,知他这段日子过得不错,不觉失笑,正要说话,却听得黑夜里有另一个声音响起来。“二位,闲谈莫说人是非,还是积些口舌之德吧!”

随着淡淡笑声,左轻候已自长街尽头徐徐步出。

赵娥真颇有兴致地挑挑眉锋,今晚真不知是怎么了,竟一下来了这么多高手。

苏慕云笑问左轻候:“你怎么也来了?”

左轻候冷笑:“似赵娥真这样肆无忌惮,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屡屡做案,纵然大部份人不敢报官又哪能将消息完全瞒住,就是你也能得了讯息寻来,何况我干的便是这个。也亏了案子是落在我手中,若是旁的人,只怕又要由此疑上江陵那边了。”

赵娥真不以为然:“那又如何,古来侠盗常有总总古怪行径为后事引为美谈,便是你没有证据也不能由此就怪责到那个笨官头上。”

左轻候也拿她无法,只好笑笑说:“这夜深露重的,我们也不必在这里当街而立了,闲之和飞扬已备下酒席,我们一同去叙叙旧情如何?”

赵娥真哼了一声,倒不记得自己和这个家伙有什么旧情,却对挨过的那一掌至今还耿耿于怀。但苏慕云早已一连声叫好,她也不好太过给人没脸了。

七月九日,夜,子时。

已是夜最深时,劳累了一天的人们早已进了香沉梦境,可是小小厅堂中犹是灯明烛亮谈笑不绝。

门外庄闲之垂头看看自己手中刚收到的飞讯,再看看厅里说说笑笑的人,很久不曾见过左轻候这样高兴了,只可惜,这次又要把快乐打断。

左轻候正听着赵娥真挑剔他酒不够好,菜不够精,只得摇头苦笑:“二位,不要忘记我可是个奉公守法的捕快,不象你们金银财物随手抢夺,任意花使,当然看不起我们这样的酒菜了。”

这时耳旁忽听庄闲之一声轻咳,当即一笑起身,走出去了。即在此时庄闲之仍来扰他,那么发生的必是极为重要不可耽误的事情。

赵娥真冷笑:“鬼鬼祟祟的,不知搞什么鬼?”

苏慕云笑说:“他们这些吃公门饭的,总有各种见不得人的事,咱们原也没必要理会,乘他走开,把他那一份酒全喝光了才好。”说着已不知连尽了多少杯。

赵娥真笑着和他抢酒喝,两个人在席上随意挥洒,已不知过了多少招了。

左轻候神情沉重走了回来,听得二人笑声不绝,心中不免深深叹息。

苏慕云虽与赵娥真争强,但一颗心思却总在左轻候身上,眼见他缓步走进,脸色出奇地沉重,心下也是暗惊,也不再与赵娥真胡闹,走过来轻问:“出了什么事?”

能令得像左轻候这般人现出这样表情的事,必然是件极大的麻烦事了。

左轻候并不答他,只把目光看向赵娥真:“看来我们今夜是不能尽欢而散了,你要立刻赶回江陵。”

赵娥真徐徐将手中的酒杯放下,声音平静得出奇,问:“沈止观出了什么事?”

“我刚接到飞报,沈大人染上了瘟疫。”

“怎么可能?”苏慕云看到赵娥真脸上在一瞬间消失的血色,亦忍不住惊呼一声。

“自然是江陵发生了瘟疫,他不顾死活留在疫区染上的。”赵娥真的声音依旧平静至极点,可是素来与他相厚的苏慕云听到这样的语声,心中竟不免微微一紧。

“他的情况极严重,我想他现在一定非常希望你在身旁,我已令闲之备下了最好的快马和一应干粮食水,也已经飞鸽传书,从此一路到江陵的所有信得过的六扇门兄弟,要他们尽力助你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江陵。”左轻候从怀中取出一本薄册交给赵娥真,“这里有可以和我的这些兄弟会面的地方,你一路飞马到上面指定的地方,就会有最好的马给你替换,如要休息或有其他的要求,他们也能为你办到。”

赵娥真没有说谢,但眸中却有自与左轻候相识以来第一次显露的感激之意,当初左轻候饶她性命,她尚不曾有过如此神情。此刻也已无心言语,只是轻轻地点点头,即已飞身跃了出去。

苏慕云目注左轻候,沉声说:“可以让闲之多备一匹马吗?”

左轻候温柔的眼神静静地望着他,轻轻地说:“我让他备下的本来就是两匹马。”

苏慕云一怔,随即深深地望着左轻候的眼睛笑了一笑,所谓知己,也不过如此了。

耳旁马嘶声起,苏慕云不敢耽误,也没空再多说一句话,飞跃出去了。

左轻候眸中掠过一缕奇异的光芒,急步出来,眼看两匹快马绝尘而去。

庄闲之轻轻地问:“那件事和他们说了吗?”

“只这个消息已够他们受的了,那件事暂时还是不要对他们说好。我们先赶回京去,看看可有挽回的余的。”左轻候语声依旧宁静,但胸中实如压了万斤巨石一般沉重。

庄闲之知他心意,也只能轻轻一叹。那一声叹息,在这深深夜色中实有浓得化不开的忧愁烦恼。

七月十日,夜,子时

沈止观昏迷不醒已有一日一夜。

床边房外的诸位名医,头上的白发也不知添了多少根。来来往往的探病之人,叹息之声催人泪下,而清儿控制不住失声痛哭有一个时辰了。

数日不曾入睡休息的沈兴守在沈止观身旁,听着他在昏昏沉沉中,一遍遍地呼唤那个人的名字,布满血丝的眼中也不由泪下。

七月十日,夜,子时,

赵娥真纵马狂奔不饮不食也已经有一日一夜了。

苏慕云一直飞马跟在她身旁,却想不出一字一句可以稍稍宽慰她的心,只能默默与她作伴。

赵娥真也一直没有和他交谈一言,只是无言催马,可是苏慕云却清清楚楚地看到她苍白的脸和在如此快马飞奔时额上不知为何密密满布的汗水。

七月十一日,日,辰时

沈止观稍稍醒来了一会,而江陵城首富卢南前来探视,带来了数年前以千金购得的千年但人参。据几位名医看,这株人参不一定有上千年也有数百年了。卢南因知沈止观病危,才甘心忍痛割爱,欲以人参吊住沈止观的性命。

沈止观当时神智尚清,坚持不肯用。只是此时谁也不肯听他的,乘着他又神智渐昏,便喂他一口口吃下去。谁知未过多时,沈止观竟又作呕,把吃下去的汤药人参一概呕吐了出来。这一番呕后沈止观神智又稍清,眼见身旁众人面如土色,勉强对卢南一笑:“多承卢兄情义了,只可惜沈止观福薄,糟蹋了这等宝物。”

卢南本想含笑劝慰他,闻得此言,不免悲从中来:“若能对大人身体稍有帮助,便是十根百根人参我又何吝,大人不必放在心上。”说到这里急急地辞了出去,出得房门,再也止不住泪落如雨。想起自己因富遭妒。惹来官司缠身,得这位大人不计闲言、不问后果,为自己申冤辩解,当堂开释,却不曾受自己一金之谢,反而担下落了不知多少好处的恶名。偏如今恩人危难,自己枉有万千家财,竟不能相助分毫。苍天又何其忍心。

一众诸人见他神情无不触动情肠,伤心难抑,待要放声痛哭,却又恐惊扰了沈止观,想要强自忍耐,却又忍不住。

一时之间抽泣之声遍起,声音虽小,沈止观多多少少也能听到,心头亦是惨然,更加思念起赵娥真来了。此时此刻,所求所愿,只是能够再见那人一面,只要再见一面,只要再看一眼,便是此生无憾,不怨天地了。

赵娥真!

七月十一日,日,辰时,

沈天南按照左轻候的飞讯指示,准备好最好的快马,马上放好一应饮食之物,牵到门前远望,果见远方两匹快马如飞而来。因不知来者是何人,竟能令得心中最尊敬的那个人发下这样郑重的指示,有心上前招呼一番,谁知马至眼前,马上之人凌空飞起,落在自己手中所牵的马上。他本能地一松手,两匹马立刻奔腾如飞远去了。

沈天南暗自思忖,不知那两个人为着什么事竟如此勿忙,连一句话也来不及说。

而这时两匹已疲累之极的马俱都前腿一屈,跪倒下来。

沈天南忙过来要把这两匹马牵回去,这才发现,马上的干粮食水竟全都没有动过,心中不免暗暗吃惊,那两个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事,竟然连饮食都全然忘怀了。

七月十二日,日,午时。

江陵一地所有卖香烛之物的人家中的存货都已卖完。原来是诸位名医对于沈止观的病情已然绝了希望,消息传出来,江陵无数百姓为之揪心,纷纷求诸于神佛,买香烛供神、求佛、问道,想为他们的父母官祈命。

同日,江陵一地十余家富商联手出银,请各大名寺道观的僧人道长设坛施法,佛前发愿为沈止观求命,若能保得这位清官,他日愿为神像重塑金身。

诸寺道观的一众道士僧侣,摆下道场法事虔诚诵经,却不肯收富商送来的银两。只说为了这等清官,纵是方外之人也想一尽心力,积下功德,岂能受这等酬谢。

七月十二日,日,午时。

时值正午,烈日无情,赵娥真额上、身上汗出如雨,却不肯稍歇,马奔如飞,只是心中阵阵抽痛却难以忍受。平生第一次如此恐惧,如此害怕。她只怕自己真的迟了,这一生,便也误了毁了,她只怕……

苏慕云看赵娥真青白的脸色,再也忍不住地低唤一声:“小真!”

赵娥真神情微微一动,望向苏慕云,惨然一笑,也不答话,只是催马更急。

苏慕云欲言又止,唯一能做的,只是紧跟在她身旁,陪伴在她身旁。

七月十三日,日,未时。

江陵一地已到处轰传沈止观病危的消息,江陵城中百姓已有无数顶着烈日守在府衙之外,打听里头的情况,有不少人就干脆在府衙外设下香案对天膜拜,求苍天见怜。便是江陵治下受灾区里也有许多百姓不理灾后急等重建的家园,破衣烂衫、粗粮裹腹,日以继夜赶来江陵城,打听他们心中父母官的生死安危。

七月十三日,日,未时。

赵娥真一声惊呼,马失前蹄,奔马也受不了如此劳累,跪倒在地。赵娥真失去平衡,从马上翻滚落下,跌倒在地。

苏慕云惊呼一声,以赵娥真的身手,便是劳累之极,也不至于如此就轻易跌倒了。看着这跌在地上,一身灰土风尘的赵娥真,想起昔日那名动天下光彩照人的玉修罗,心中一痛,这几日飞奔狂驰,赵娥真不止伤身,只怕一颗心也为焦虑尽伤。

苏慕云跃下马,伸手扶起赵娥真,更加真切地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

赵娥真也不知自己怎么竟连全身的力量也失去了,以至于没有苏慕云的馋扶她竟起不了身。难道心中的恐惧竟已深沉至此。

望向苏慕云关切的眼神,想开口说声没事,谁知一张口,竟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苏慕云强抑心痛,沉声说:“小真,你骑我的马。”

赵娥真点点头,勉力收摄心神,飞身上马,扬鞭而去。

苏慕云深吸一口气,施展轻功也向前奔去。

七月十四日,夜,亥时

夜已极深,可江陵府衙外所聚的百姓仍然久久不散。府衙内一众差役人等也都没有睡觉。沈止观昏迷不醒已有三日了。三日来水米不进,现如今连几位大夫们也可以肯定他再也过不了今夜了。

今夜月色昏暗无光,大家都在等,大家都不忍安眠,只想默默地送他们的青天最后一程。就是几位备感辛劳的大夫也都不肯离开,静静地守在沈止观床前,虽明知无望,仍在心中期盼着奇迹的来临。

七月十四日,夜,亥时

赵娥真人至江陵城,只因已是深夜,城门关闭,赵娥真不耐叫门等士兵慢吞吞开城,施展绝世轻功攀墙登城,一跃入城。为能更快到达府衙,也不下地沿街行走,只在房顶上穿屋越房,从最近的方向赶去府衙。

我回来了,笨蛋官,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你的命是我救下来的,我不许你死,你怎么能死。

七月十四日,夜,亥时一刻。

已昏迷了三日连呼息、心跳、脉息也渐渐微弱的沈止观,忽然奇迹也似地醒转了过来。本来应该连动弹一下也无力的右手,忽然伸在半空中,似要努力抓住什么。他用尽他微弱生命里最后一点力量,唤了一声:“小真!”

七月十四日,夜,亥时一刻。

赵娥真人至府衙,远远望见衙外无数百姓,哭声一片,只觉天昏地暗,差点儿生生从房顶上跌了下来。咬着牙自外墙上飞跃而下,直奔沈止观的卧房。身形如风似电,一共撞倒了十三个人,撞坏了七道门户。眼看就要奔到沈止观房间,耳旁忽听得一个震动心灵的呼唤:“小真!”

身形猛地加速,以平生未有的快捷冲进房去。置其他人的惊愕眼神于不顾,握住了沈止观伸在半空中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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