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胤禛现在最在乎的人,不仅有他的祥弟,还有十三岁便跟着他的嫡福晋那拉氏。贝勒府没有了他又怎能还是一个完整的家?起码还有弘时和小格格。他们都还好好的,他又岂能先走一步。原来自己终究还是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坚强,是啊,自己也是人,也是血肉之躯,也有七情六欲。也会伤心,难过。当爱子去世,仿佛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被生生摘去了。他还是忍不住落泪,他不仅是为了爱子的逝去而伤痛,他更是在追忆一段往事,一段回忆,而这份回忆是谁也给不了的。
几日过后,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竟是格格钮祜禄氏。他很感激她,但也着实是担心她的,本想喝着她去歇一歇的,可是一看到她的眸子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胤禛没曾想自己好些了,可那拉氏却病倒了,他始终还是在担心着那拉氏的身体,于是问身旁的钮钴禄婉诺,道:“你知道嫡福晋这几日怎么样了?”胤禛看起来还是比较虚弱,问起话来也显得很没有力气。钮祜禄氏却知道他身体已经比往常好许多了,病情有和缓的征兆。
“四爷的身子倒是好了些,只是福晋却是病倒了”钮祜禄氏答道,胤禛没有说话,挣扎着要起身,却被钮祜禄婉诺一把制止住,她道“四爷这是要去哪?”他这身体才刚见好,怎么经得起如此折腾。可是她却拗不过胤禛,可是他是个倔强的性子,说一不二。钮祜禄婉诺只得默默的为他披上一件狐裘披风。
“你替我更衣吧”胤禛道。
“四爷这是要起身了,您这身子可还没全好呢啊”钮祜禄氏虽然口里这么说着,可是还是得老老实实的为四爷穿上衣袍系上腰带。
“嫡福晋生生累成这个样子,你叫我怎么睡得下?”他对着钮祜禄氏定定的说道。钮祜禄氏只得悻悻的跟着去,她也不想四贝勒再病倒了。走在路上,钮祜禄婉诺还是急急的说了一句:“爷,您的性子我知道,可是您什么时候才能为自个儿多想想?前几日还发着热,现下就要出来吹吹冷风么”她说着说着,眼圈儿都红了。
胤禛站在那里,对她说道:“我这不是,没什么事儿了么”
“都说了几次没事儿了,上次咳着的时候也是,这次也是,我看您就不想对自己多上些心”钮祜禄婉诺还是在这一边喃喃地说着,可是胤禛却不理她了。直到走到了门口,他才对她说“这有多大的事儿,你也值得跟我说了这一路……”他的心里明白,她是担心他的。可是很多时候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根本来不及掌控。待他看到憔悴的那拉氏之后,他的心又被揪了一下。满满的心疼。不论风雨,她一直跟在自己的身边,为自己遮风挡雨。而现在自己无碍了,她又倒下了,为何老天不能给她一个平稳安生的日子过呢。
他抓起了那拉氏的手,说道:“瑾惜,你怎么样了?可好点儿了么”
只见此时的那拉氏仿佛能听到他的呼喊一般,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艰难的吐出了两个字儿:“四……爷”
他抓着她的手愈发的紧了些,他不想失去她。“瑾惜,你若还在乎这个家,就给我好好的,听到了吗”他说这话时也显得这么的无力,因为他知道与天命抗衡,自己总会输的一败涂地。
“好”那拉氏回答着他,他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说道:“你要还是想要孩子,我们还可以再要,我承诺你,再赐给你个孩子好不好?”可是那拉氏却摇了摇头,道:“爷能念着妾身,妾身已经满足了,只是晖儿是妾身唯一的孩子,除了他,妾身不想再要其它孩子了……”
这些年的含辛茹苦,已经让她耗尽了心血,她对弘晖付出了全部的母爱,已经无法再把这份母爱分给他人了。胤禛不说话,只是坐着,任她的手在他的脸上婆娑。那拉氏目光亲昵而又温柔。“四贝勒,妾身如今只剩下你了”是啊,她只剩下他了。“好,那就全听凭你的罢”他只能这么安慰她,弘晖的死已经让她心神俱疲,他还该如何去安慰,也许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在她身边吧。他是知道的,那拉氏瑾惜只认弘晖一人,而他也是。弘晖是他最爱的孩子,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十三年的患难夫妻,让他更加珍惜这份情谊,他不愿失去她,那拉氏也成为了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钮祜禄婉诺只在一旁看着,她自知四爷对嫡福晋的情谊很深厚,所以她并不去叨扰,她知道四贝勒的性子,顺着他便好了,若是逆了他,他就是宁愿身魂陨灭也绝不会向他人低头的。她自然明白这一点,所以她只能选择站在他的身后,默默的陪伴着他,她对四贝勒不是爱慕而是敬畏,她是打心眼儿里爱戴这个男人的,可是她也亦有自己的一番打算,她一定要为他生儿育女!这是一瞬间,她心底里涌上来的想法儿。
“格格,十三爷来了”一个人在钮祜禄婉婼耳边低语着,她听罢便默默走上前去,道:“四贝勒,十三爷来了”胤禛一听是十三,便道:“他怎的这会儿来了”
“四爷快去迎吧,恕妾身病着,不能去迎了”那拉氏缓缓的说道。
“那你便好好歇着”胤禛拍拍她的手说道。
门外的胤祥犹豫了很久,还是敲了敲门儿,他虽不想贸然的来打扰,可是他确实是太担心他的四哥的安危了。只见迎他的,便是胤禛本人了。一时间,看到胤禛无事,他便放松了许多,道:“四哥,怎么不去歇着?”胤禛微微一笑,把他拉了进来,道:“睡得多了整个人都见疲了,再说了,你来了,总不能还让你看到我闭着眼睛?”
“四哥,你……”
“别想了,我本就无事,只不过这几日平白叫那些下人们传来传去的”
“好”胤祥的声音有些哽咽,他一想到这几日贝勒府上发生的种种变故,加之丧子之痛,胤禛一定承受了许多常人无法承受的痛吧。“四哥若是没事,就好了,弟弟还怕哥哥出了什么事,四哥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弟弟该怎么办”
“你还在呢,四哥又怎能先行一步?说了要好好照顾你一辈子的”胤禛朝胤祥会心一笑,示意他放宽心。
胤祥道:“四哥可知这几日朝堂上发生了多少事,汗阿玛责怪了二哥,静宁州、衢州连日里的旱灾,那些地方官儿还偏偏扣下了赈灾的银子”
胤禛静坐下,说道“怎么那些人偏生在这种时候作怪?!这可是饶他们不得,莫说是他们了,连在职的京城文官儿要是贪的银子多了也照斩不误”他说着说着语气变得激动了几分,十三忙说:“四哥莫急,这件事儿,汗阿玛自会处理,他们一个都逃不了,只是朝中连生变故,四哥又不在,弟弟心中忐忑不安”“他们倒是中饱私囊,苦的可是百姓们,我又怎能不急?你可知他们多拿一两银子,就等于少放下几石粮,要饿死多少人”胤禛又道:“我自是不担心他们逃脱了王法,我是担心那些州百姓的性命,我且明日就去上朝,对了,十三弟你替我去查一查京城的粮价,实在不行我们就自己出点儿银两吧,我现在可是顾不上这么多了”
十三看了一眼神情略憔悴的胤禛,道:“我就知道,今天原是不该来说这么多的,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可我本知道四哥是个急性子,一刻都等不得,还来说这等令四哥烦心的事,都怪了弟弟”“想必你也是急的吧,怎么现在又来责怪自己了?”胤禛拍拍胤祥的肩膀说道。十三低着头不言语。其实胤禛心中清楚十三想的是什么,心里既担心自己却和自己一样急,他们都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这是钮祜禄婉诺端上来两杯热茶,十三顿时觉得一股幸福感洋溢在心间。
果然这时间还是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就算经受过再大的创伤,已然还要前行。自己走不出这个圈子也不会有别人来怜悯。
良嫔寝宫。赫舍里氏懿芳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她是刚被一群人带到这里来的。可是她是何等聪明的人物,立刻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莫不是自己那封寄给八贝勒的信落到了良嫔娘娘的手里,还能有其它什么事儿能让良嫔娘娘把她带到这儿来。
她见良嫔娘娘脸色不对,知道她这次一定很是生气,王玫儿,原来是你背叛了我啊,原来真的是你……她的腰又弯下去了几分,指甲死死的扣着地面,紧咬着嘴唇,虽然心里很是被刺痛,可她还是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
“贱婢!”良嫔扬起一杯茶盏,把宫人们刚沏的茶水甩到了赫舍里懿芳的脸上,赫舍里懿芳的脸颊一阵阵的刺痛。眼前的美妇人扭过精致的脸庞对着她,怒气冲冲的说道“也不瞧瞧你自个儿的身份,还妄想着山鸡一朝飞上枝头做凤凰。”她走下塌子,死死地捏着赫舍里懿芳夫的脸颊,说道:“别以为你有几分姿色,就想去勾引天家阿哥,山鸡永远是山鸡,别想着能飞上枝头去。若再有下一次,小心你的小命”赫舍里懿芳心中很是清楚,不论她怎样辩解都是无用的,可她今日所做的一切无非是为自己谋条生路罢了。
“奴婢并非……”她刚想抬起头说什么,只听“啪”的一声,良嫔狠狠的在她脸上甩了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可不轻,生生打的她说不出话来,赫舍里只觉得唇齿咬到了舌头,嘴里蔓延着一股子血腥味。“小妖精”良嫔恶狠狠的说着,脚下的花盆底踩出“笃笃”的声音,这一次她不打算放过赫舍里懿芳。这个时候,一个人影走了进来,赫舍里懿芳看了一眼面前人,是穿着朝服的八阿哥下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