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祖孙父子兄弟君臣,辅翼在人纲,百代存亡争正统;历齐楚幽燕吴越秦蜀,艰难留庙祀,一堂上下共千秋。
刘备殿的正中和右侧分别是刘备及其孙、北地王刘湛的塑像,却不见刘禅的塑像,乐不思蜀的刘禅理所当然地被开除出了刘家门庭。
而刘禅第五子刘湛,在蜀汉垂亡之际,则以其誓不投降、全家在惠陵前殉国的气节和事迹,深受世人赞颂,也为刘家争回一点面子。在诸葛亮殿中,祭祀着诸葛亮、诸葛瞻、诸葛尚祖孙的塑像,三代忠烈,英气四射,使古老的殿堂洒满光辉。
惠陵坐落在两门两殿中轴线的西侧,正面竖有“汉昭烈皇帝之墓”石碑。大概是受“尊刘抑曹”传统观念的影响,惠陵受到历代统治者的修缮看护,迄今巍然屹立,安然无恙。相形之下,曹操墓不仅默默无闻,而且早已荡然无存。有感于此,清人完颜崇在惠陵的寝殿内写下一联:
一土,尚巍然,问他铜雀荒台,何处是漳河疑冢;三足鼎,今安在,剩此石麟古道,令人想汉代官仪。
四
胜王败寇,霸业之争实际上是人才之争,这种人才之争在三国时期显得尤为激烈。一度叱咤风云的军阀董卓、袁绍、吕布、袁术等,在逐鹿中原的争斗中先后落马,曹操、孙权和刘备成了笑到最后的三个胜利者,他们分别缔造了鼎足而立的三国。任天下之智力,争天下之归心,不论是曹操、孙权还是刘备,成功地用人是他们霸业成功的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
素有统一天下宏大抱负的曹操,在用人的气度和胸怀上最为不凡。“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曹操的诗句唱出了他为实现政治理想而延揽天下人杰的心声。在他心目中的人杰,是非同小可的两个英雄:一个是孙权,另一个是刘备。比曹操年轻二十七岁的孙权,在赤壁之战中以少胜多,大败南下的百万曹军,使曹操一生为之追求奋斗的政治目标功败垂成。这一仗也让曹操耳目一新,新一代枭雄引起了他的青睐和关注,他情不自禁地发出了这样的感叹:“生子当如孙仲谋”。曹操在后来曾多方设法招纳孙权,在刘备的军事威胁下,孙权也真的作出了称臣的表示,遗憾的是曹操猝死,使他又一次功亏一篑。
曹操对刘备期望更早,更高。还是在刘备势孤力单、居无定所的时候,他已经慧眼识英雄,看到了“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
对寄于他篱下的刘备,曹操十分敬重,“出则同舆,坐则同席”,希望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促使刘备心甘情愿地投入自己的营垒。当刘备策划谋杀曹操的阴谋败露从而使二人反目为仇后,曹操的谋士都劝他趁刘备立足未稳时将其杀掉,但曹操却说:“方今收英雄时也,杀一人而失天下心,不可。”对人杰的耐心期待,对人才的真诚渴望,乃是历史上一个真实的曹操。
曹操用心良苦,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宁为鸡首、不为牛尾的孙权和刘备,以各自的努力夺得了一方天下,尽管他们的领地只能以一隅相称,无法与曹操的半壁河山相提并论,但这毕竟是属于他们自己的。曹操既未能以诚意打动孙权和刘备的心灵,也无法以自己雄兵百万、战将千员的强大军事力量征服他们。孙权、刘备虽不具有曹操那样的实力,但是他们的身边有周瑜、鲁肃和陆逊;有诸葛亮、关羽和赵云。曹操大概没有预料到孙权、刘备的厉害,至少在赤壁之战之前,他对孙刘联军营垒中人才的智慧和能力估计不足。
在用人艺术上,孙权、刘备也都具有各自的明显特色,其实并不比曹操逊色多少。十八岁突然接班而成为江东统帅的孙权,首先表现出尊老爱贤的作风。他在虚心地向东吴老臣张昭和顾雍的请教中受益匪浅,赢得了满朝文武的赞赏和支持,很快稳定了局势。然而年轻的孙权对元老们并非无原则地盲从,在对曹魏和蜀汉的严峻斗争面前,他的另一手就是更大胆地起用少壮派将臣。赤壁之战前夕,慑于曹操百万雄师的威势,东吴朝廷呈现出一片紧张慌乱的气氛,以张昭为代表的一批文职老臣都主张以投降“为万安之策”,他们认为“如降曹,则东吴民安,江南六郡可保矣”。在大军压境、国难临头的关键时刻,时年三十六岁的鲁肃力排众议,向孙权提出联刘抗曹,并导演了诸葛亮舌战群儒的精彩一幕。根据鲁肃的推荐,孙权果断地对三十三岁的周瑜委以统帅的重任,从而取得了这一次历史性胜利。在另一次决定东吴生死存亡的夷陵之战中,孙权不顾一些大臣的担心和反对,授全权于三十九岁的书生陆逊领导抗蜀,并以大获全胜的结果而使东吴扬威江南。
孙权对东吴的文武大臣重赏慎罚,爱护有加,形成了肝胆相照的融洽关系,使他成为在三国时期的明君。有人诬告诸葛亮之兄、东吴大臣诸葛瑾和蜀国私通情报,孙权则当众声明诸葛瑾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谁也甭想离间。大将陆逊镇守荆州时,孙权专门刻了一枚自己的印信给他,让他全面负责和蜀国的交往。大将吕蒙得病时,孙权让他搬入自己的内殿养病,以重金延请名医为其医治,为避免他去探望时打扰吕蒙,就命人在墙上凿了一个专供探视的小窟窿。将军周泰多次舍生忘死地保护孙权,为救孙权甚至受了十二处伤,当知道其他将领不服周泰的统领时,孙权便在酒宴上让周泰脱去外衣,一一说出各个伤疤的来历,众将顿时对周泰拜服。
一次,江东使者赵咨奉命出使魏国,曹丕向他打听孙权,赵咨自豪地说:我主是个既聪慧又富有胆略的明君。曹丕问何以见得,赵咨说:我主从百姓中选拔任用鲁肃,足见他的聪明。在士卒中提拔吕蒙做将军,足见他的明智。俘获了于禁但不杀戮,足见他的仁义宽厚。
夺取荆州但兵不血刃,足见他的智慧过人。占据荆州、扬州和交州,虎踞天下,足见他的强盛。不惜屈身向陛下称臣,足见他的谋略过人。
作为一个出众的三国人物,孙权不负其兄孙策所望,团结将臣齐心协力,共同发展江东的势力。
在三国的政治舞台上,刘备和诸葛亮联袂演出了一出出威武雄伟的活剧,诸葛亮是整部历史剧中的第一主角,而这个伟大的演员却是刘备发现和起用的。当刘备不辞辛劳地去南阳隆中三顾茅庐的时候,诸葛亮只不过是一个离乡背井、落难迁徙的年轻人,然而一次长谈,就使刘备断定眼前的青年正是他苦苦寻找的卧龙。刘备的出现,使诸葛亮的人生道路发生骤变,而诸葛亮的出山,也使刘备的复汉事业露出了曙光。三国时期,曹操和孙权都堪称伯乐,然而他们都没有刘备那样幸运,诸葛亮只有一个,他成了刘备的军师,足以说明刘备对人才独有的鉴别力。
从在临死前对诸葛亮留下“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君其察之”
的告诫,进一步证明了刘备识人的高明之处。诸葛亮当然知道,刘备的遗嘱是专对他的,因为马谡深得他的赏识和厚爱。没想到一生谨慎的诸葛亮,却对刘备如此重要的遗嘱未放心上,在第一次出兵祁山攻打老谋深算的魏将司马懿时,竟贸然任命马谡为北伐先锋官,镇守军事要地街亭。结果因马谡指挥失当,街亭沦落敌手,导致诸葛亮第一次北伐全线被动,不得不狼狈不堪地退兵。
伯乐相马,刘备还相中了一个魏延。魏延是继关羽、赵云之后,在蜀国后期崭露头角的一员骁将,他跟随刘备多年,有勇有谋,屡战屡胜,被刘备破格委以汉中太守的重任。魏延其人,不仅优点和缺点泾渭分明,而且两方面都十分突出。他以勇冠三军令众将折服,但又因傲睨自若使一些文官不满,因此不为诸葛亮所喜欢。刘备生前亲点的大将最终为他所斩杀,诸葛亮又一次犯下一个致命的错误。
与曹操、孙权一样,刘备爱才,而且君臣之间形成了情同手足的情谊。他曾对关羽、张飞说:我得到孔明,就像鱼得到了水!他的三顾之恩,他的鱼水之谊,换来了诸葛亮的一片忠心和一生忠心。南宋诗人陆游写有《诸葛书台》一诗,云:
丞相名垂汗简青,书台犹在复谁登?
隆中鱼水三分业,江山风云八阵腾。
还向纶巾瞻气象,尚留祠庙傍丘陵。
凭栏一啸吟梁父,铜雀高台变未曾?
贩履织席出身的刘备依靠关羽、张飞起家,之后又得到赵云、黄忠、马超等大将,这些为他卖命的武将成了他入蜀建汉的胜利之本,而这“五虎大将”也深受他的厚爱和关切。刘备与关羽、张飞以兄弟相称,君臣之间的情谊堪称生死不渝。刘备在长坂坡战败,妻与子均落入曹营,身负重伤的赵云从团团包围的曹军中神勇地救出阿斗,当刘备从血满征袍的赵云手中接过熟睡未醒的儿子时,掷之于地曰:“为汝这孺子,几损我一员大将!”刘备摔子之举,摔出了他的爱将疼将之心,对此有诗描述道:
血染征袍透甲红,当阳谁敢与争锋!
古来冲阵扶危主,只有常山赵子龙。
黄忠是“常先登陷阵,勇毅冠三军”的蜀国老将,刘备欲封其为后将军,跻于关羽、张飞之列。诸葛亮则认为“(黄)忠之名望,素非关(羽)、马(超)之伦也,而今便令同列,马、张(飞)在近,亲见其功,尚可喻指;关遥闻之,恐必不悦,得无不可乎!”对此任命颇有异议。刘备这一次没采纳诸葛亮的意见:“吾自当解之,遂与羽等齐位,赐爵关内侯。”正是刘备的信任和激励,使黄忠在年近七十之年领命出战,打败曹军大将张,计夺天荡山,又刀斩另一曹军大将夏侯渊,有诗赞道:
苍头临大敌,皓首逞神威。
力趁雕弓发,风迎雪刃挥。
雄声如虎吼,骏马似龙飞。
献馘功勋重,开疆展帝畿。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众多三国英雄早已消逝,而他们的英名代代相传至今,他们的形象栩栩如生地长存。造就这群英雄的是历史,然而把这群英雄推上舞台并拉开帷幕让他们一展风采和才能的,则是曹操、孙权和刘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