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燥热已在渐渐散尽。夕姝沫想，秋天不会远了。
这天清晨，黎落之坐在庭苑里擦拭剑身。夕姝沫倚在廊前，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怔怔地望着他。两人无话。
“你要走了吗？”夕姝沫不知什么时候，突然问了一句。
“嗯。”黎落之没有抬头，只是愣了愣，继续手头的工作。
“好吧。”夕姝沫应道，复而垂眸。黎落之似乎有些失落。
“你呢？”黎落之淡淡地开口，“你去哪儿呢？”
夕姝沫没有沉思，只是抬头看天，不，她在看漂浮的云朵，她答道，“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那么就这样吧。”黎落之抬眸，看了看夕姝沫，眼中似乎极是清澈，但又好像五味陈杂。
这一切都落在夕姝沫的眼底。她问，“什么时候？”
那边沉默了。半晌，他才幽幽开口，“等蓝樱全都谢了，就是我该走的日子。”
夕姝沫转眸，她平静地望着他，“当然，你应该实行你的诺言。”
黎落之没说话，他知道他不久后就该离开了。他确定这是他对她许下的第一个诺言，也是最后一个。因为以前的只是谎言。
高高的墙垣外边，街上突然就沸腾起来，接着是很大的谈话声。
“走，快去看看，听说碧玉阁垮了。”
“真的吗？这太好了。”
“是呀，那些不要脸的狐狸精再怎么也勾不了别人的魂了。”
“听说夕家大小姐没有被抓，在里面当舞妓去了。”
“哎哟，唯一的命根子都留不住哟。”
“是啊，走，去看看去啊。”
黎落之闻此，见夕姝沫脸色一暗，轻声地说，“说不定是夜无缺他们的计策，别上了当。”
夕姝沫闻言，只是坚定地说，“我告诉你，碧玉阁对夕家来说很重要，绝对不能垮。”说着便要朝外面走去。
黎落之立刻站起身拉住了她，严肃地说，“你去不过是送死而已，你不能去。”
“送死？死，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夕姝沫轻描淡写地说，“难道不比看着别人去死而什么也不能做好么？”
“你现在就是去死。”黎落之看着夕姝沫泛红的眼睛，漠然地说。
“你是说你现在在救我？呵，别为你的留下找借口。”夕姝沫竟冷冷地笑了起来，甩开他的手，飞一般地冲了出去。
黎落之一直明白她的性格，只害怕她会做什么冲动的事，立刻也跟着出去了。
“你别跟着我了，我只是去寻死罢了。如果他们真要这样话，你吃你不了兜着走！”夕姝沫没有回头。
“你真以为你一个人去能拯救碧玉阁？你太傻了！”黎落之回答，他只想劝她不要去。
“加上你也不过是个累赘而已，塞塞牙缝嘛，别在这儿惺惺作态，想活就走吧。”夕姝沫撂下一句狠话，跳得更快了。
太阳的光线浅浅的，落在万物之间，照在紧挨着无穷的房屋顶上，照着起起落落两个人影，竟显得十分寂寥。
“我永远也不会走的。”黎落之终于追上了她。
“呵呵，你的誓言何曾算过数？”夕姝沫冷冷地看着他，“你要也不想活了，少在我面前做作。”
“好，若是你真不信我，就这一次，我明天就走，行吗？只是你答应我，不要去了。”黎落之拉住她的手，认真地说。
“不用！”夕姝沫狠下心来，又甩开他的手，“要走便走，关我何事。三年前你走从未问过我的意见，也从未顾及我的感受，今日你也用不着跟我说这些话！”
黎落之极认真地望着她，在阳光下他的眼底充满凄凉，“三年前的一意孤行，是我的错。”
夕姝沫怔了一会儿，恢复平静，只是不改初衷，“这不是谁的错，你走吧。”
“我知道你的脾气，你不会原谅我的，我知道。不过这次我陪你去，最后一次。”没有恳求，没有誓言，这次的话似乎更加生动。夕姝沫竟觉得自己很是绝情，只是这不是她的错。
他的眼睛在阳光下即是真诚，也那么纯澈，夕姝沫看见，他不卑不亢的神情，只是坚定，那么坚定，比嘴上说一生一世好得那么多。也许她等的只是这一句话，除去最后一次。
“好。”夕姝沫点点头，若有所失，该走的人最终是留不住。
两人并排着，像当初一样，向碧玉阁使出轻功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