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堵的人群将整个店铺围得水泄不通。阿命随意地走到那名壮硕的大汉面前,忽的伸出手,手心一动。
众人只觉得眼前白影一闪,那名壮如山岳的大汉便倒在了地上,杀猪一般地哀嚎起来。
一开始便吵闹不休的人群霎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在场众人的眼中只有一种神色,那就是恐惧。
阿命冷笑着睥睨众人,寒声道:“你们人多势众,就是这样逼迫老人的吗?”
众人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中,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阿命蹲下身,看着在地上打滚的大汉,笑道:“只有死人才会要人抬着,你还站得起来么?若是实在有心无力的话,我可以让人来将你抬走,只不过,到那时你就再也没有机会站起来了。”
地上的壮汉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里尽是血红,可是面对阿命冰冷彻骨的目光,就像是看到了来自地狱的修罗。方才就在眨眼之间,所有人都没有看清她的动作,可是她却单单凭着强势的气劲,将他的肩胛骨生生击断。现在,他丝毫不怀疑这个女人会在弹指之间将他送入地狱。
在众人的屏息凝神的注视中,那名大汉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似乎用尽了所有的愤恨和怨毒,才勉强站直了身躯。
阿命看了他一眼,转身来到老管事的身前,淡淡道:“他们已经欺负到你们头上来了,你们为什么不反抗?”
老管事毕竟上了年纪,见多识广,也不如一般人那般惊惧,只是叹了口气,劝道:“姑娘,你的好意老朽心领了,不过光天化日之下恶意伤人,便触犯了经国的律法。我看姑娘年纪不大,还是快些走吧,这是淌浑水,若是被牵扯了进来,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老管事说得没错,阿命身为江湖中人,一直被朝廷视为草莽匪寇,她也从没在乎过。可是现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她这么公然出手的确很鲁莽。
老管事话音方落,那名大汉便叫了起来:“好啊,你们荆家就是这样仗势欺人的是不是?还是你们做贼心虚,想要杀人灭口啊?大伙看见了吧,他们荆家之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前些日子,荆府名下的首饰铺,裁缝铺,相继失火,所烧民宅无数,荆家名下的钱庄更是号称被歹人抢劫了,停止对外兑换银两,害得大多存了银钱的百姓无处兑换,现如今又是米粮!先烧人家房子,再绝人家财路,最后将米粮恶意提价,弄得百姓人心惶惶,莫非荆家真的如同传言那般,想要搅动天下,谋而取之?”
阿命暗暗心惊,想不到荆家名下已是如此千疮百孔了么?
被大汉的激昂陈词所激,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大汉此话一处,大多百姓纷纷附和,均指责荆家卑鄙无耻,野心勃勃,视民生于不顾,这样的人,如何能得天下?
阿命觉得有些好笑,对于大汉的话,她也是半信半疑。这些人虽然初次见面,可是多数人的反应带来的可信度总比那个整天无所事事的荆还雪要高得多。
更何况,荆家与鬼云教蛇鼠一窝,以鬼云教的势力和荆家的财力,他们要想要谋取天下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在嘈杂的人群中,一个老人的声音却显得那样刺耳。老管事颤巍巍地走了出来,愤然呵斥道:“胡说八道!”
在众人的指责中,老管事身躯佝偻,鸡皮鹤发,面如死灰,可是他的眼睛里却蕴含着夺目的光华。老管事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嘶声道:“我荆家经商数代,一向以仁义诚信为先,如果连基本的仁义都没有,何谈做人?如果连基本的诚信都没有,何谈经商?”
“近来时运不济,我荆家的确发生了许多不如意的事情,连累诸位也确实非我等所愿,可是民宅被烧后的第一时间,荆家便送上了赔偿物资。钱庄暂时冻结,百姓忧心忡忡,可是我荆家已经在尽最大的努力弥补各位的不便。至于米粮,半个月前,赤月峡通天栈道被山洪冲断,青云桥又被人恶意炸毁,湘水湍急,囤积的米粮根本无力运输,要想立即运来,实乃人力难为。诸位这般,就是要老朽的命也是无济于事啊。”
老管事说得情真意切,可是那些人哪里管他这么多,只听一人叫道:“别听他废话,嘴长在他们脸上,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们绝对不能被他们给糊弄了,送官府去,让太守大人查明真相,给我们一个交代!”
“没错!将他们送到官府,荆家号称第一首富,这么多年来,荆府明里暗里也不知道吞了多少民脂民膏,这回定要他们血本无归!”
百姓的声势越来越旺,矛头连带直向阿命:“还有你这个悍妇,大街上出手伤人,目无王法,一并送到官府,交由太守大人处置!”
这个时候,老管事的嘴唇抖了抖,想说什么,声音却无论如何也压不过众人。一脸疲惫之色,面如死灰。
阿命忽的扬起手来,寒声道:“谁敢再吵一句,别管我下手无情!”
阿命目光森寒,杀气凛冽,一股无形的杀意弥漫开来,众人如坠冰窖,霎时心底一冷,禁不住立即住声。
他们都见识过阿命的手段,此时面对阿命的杀意,众人只得怒目而视,却再也不敢叫出声来。
店铺门前几乎落针可闻,老管家看了阿命一眼,缓缓叹了口气,哀声道:“各位请放心,荆家的二公子已然亲身来到了弦州,有二公子在,相信这些事情很快就会处理好,大家只需多等一日,老朽必定会请求公子扭转如今的局面,还大伙一个青天白日。”
阿命点了点头,正要附和,却听见人群中爆发出一片冷嗤。
那是一种不抱任何希望的嘲讽,就像是阿命面对琅嵇循六月之期的诺言一般,不仅不相信,而且只会觉得那是一个笑话。
那名大汉冷笑道:“没错,身娇肉贵的荆二少爷是昨日抵达弦州的。大伙没有看到那个场面,所有的马车以金银为壁,翡翠为饰,南海进贡的夜明珠只是人家马车上的点缀,足以让普通人家不吃不喝一年才能买到一个的珍珠穿成帘子挂在车窗。整个车队延绵不绝,如花美妾随行,丫鬟仆从无数,护卫奔走其间。那是当今皇帝也无法比拟的仪仗啊!”
人们的脸上露出不可遏制的艳羡,这种艳羡膨胀到极点的时候,就转变为一种怨毒。他们开始恨,为什么他们连饭都吃不饱,别人却可以踏着金履,穿着绸缎?
就因为那是荆家之人?
人们恨不得将那人拖到恶臭的水沟里,再在那美丽到极点的衣衫华服之上盖上一层腐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