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男子微微沉吟。
其余几人心底各自打着鼓,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在他们极度紧绷之时,青衣男子微笑道,“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佛偈大会在即,我不想杀人,你们各自散去吧。”
那些人暗自松了一口气,可是接下来,那些人的脸色便十分难看了起来。
他们原本以为碰到的只是个棘手的人物,一个瞳管家也足够应付了。可是现在看来,他们碰倒的不只是铁板,还是钉满钉子的铁板。
方才他们在与小侏儒纠缠的同时,早已暗中遣了人去通知瞳管家,算算时间,瞳管家也应该到了。可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来的人不止瞳管家,甚至连荆府的二公子也跟着来了。
荆府的二公子虽然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及大公子荆如玉,可是也终究是荆老爷的儿子,荆老爷英明一世,生出来的儿子断不会太差。
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应该感到非常荣幸,或者直接狐假虎威一把,借着荆家公子的身份大肆显摆一番才是。
可是他们没有。
看着青衣男子的那一刹那,所有的念头都在瞬间粉碎,让人升不起一丝违逆的念头。
就好像是诸神的领袖,三界众生都应该跪拜在他的足下,在他温和而优雅的光辉中,默默祈求。
荆还雪已经换好了一身湖绿色锦缎长袍,一张天人般的脸上却流露出一种浪子的笑容,轻佻,放荡,不羁,从头到尾尽情地演绎着他的玩世不恭。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荆还雪摇着扇子,暮秋的天气已经十分凉爽,他的扇子却没有丝毫消停的意思,看起来风流倜傥,随意至极。
血瞳紧随其后,将手下人上报的情况说了个大概。
荆还雪一边听着,一边若无其事地打量着马车前的男子。
待到血瞳说完,荆还雪来到了那几人面前,看了看为首那人的断手,啧啧叹道:“不错,好深的内功,好强的臂力!”
断手之人当即跪了下去,颤声道:“求、求二公子为奴才做主啊。”
荆还雪一把扶起那人:“你放心,我会秉公处理的。”
荆还雪悠悠道:“阿瞳,你的管理警条背得如何了?”
血瞳垂首,不卑不亢道:“一字不差。”
“那可有记载过仗势欺人该怎么处置?”
血瞳面色冷酷,沉声道:“按照第九十五条规定,当永远从荆府名下除名,永不再雇。”
荆还雪皱了皱眉:“就这么简单?”
血瞳点头。
“那就按照规矩处置吧。将这几人送到月阳城中的张管事那里,让他看着办。”
荆还雪说得极为随意,那几人还没来得及求饶,血瞳一招手,几名随侍打扮的人便将几人拖了下去。
看着荆还雪处理那些手下,青衣男子只是淡淡看着,一言不发。
待到那些人的呼喊声终于消停了下去,荆还雪才堆起满脸的笑容,向着青衣男子一揖,笑道:“闻名不如见面,家父已然垂垂老矣,想不到令主却依然风采如神,还雪自愧不如。”
青衣男子微笑,“令尊可还好?”
荆还雪直起身来,目光有些复杂,却转瞬恢复了满面的笑容,“家父安好。”
令主挑眉:“真的么?”
荆还雪脸上的笑容一僵,“当然是真的了。”
令主摇了摇头:“令尊若是真的安好,你又何苦要处心积虑与我君令会联姻?”
荆还雪目光一沉。
令主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上了马车,只留下四个字:“善待阿命。”
善待阿命。
站在这个位置,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阿命醒过来的时候,荆还雪正坐在床前,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顺手从旁边端来一碗黑沉沉的药,轻轻地舀起来,吹了吹,便要喂到她的嘴里。
阿命措不及防地张开嘴,入口却是一片灼烫,下一刻便尽数喷了出来,将荆还雪名贵的衣衫湿了一大片。
荆还雪搁下药碗,皱着眉头看着她,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懊恼。
“我说你怎么就不能矜持一点呢?”
阿命咬着牙,烫麻了的舌头勉强动了动,“你试试让一个吃了媚药的妓女矜持……”
话一说完阿命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对,果然,荆还雪立马换了一副轻佻的笑容贴了过来,“我虽然没有喂你吃媚药,你也不是妓女,可是如果你真的把持不住的话,我们倒是可以试试。”
阿命有种拔掉舌头的冲动。为什么每到关键时刻她就词不达意啊?
“现在是在哪里?”阿命避过荆还雪凑过来的脸,转开话题。
“马车上啊,很快就可以到弦州了。”荆还雪也不恼,端过药碗便准备继续喂药。
阿命讳莫如深,左右躲闪着药勺,口中道:“不是用人拉的吗,你哪来的马?”
荆还雪一边坚持不懈,一边道:“临城没马,不代表月阳没马,人力终究是暂时之计,怎么,颠着没有?”
阿命继续晃着脑袋,果断道:“没有。”
荆还雪一边替阿命擦去满脸的药汁,一边叹道:“你一个姑娘家,仇人倒是不少,也只有本少爷福大命大才能庇护你一时,换做常人,谁敢要你?”
阿命吐出嘴里被强行灌入的药汁,“是么?这么说跳湖来缠着我的人就是你?”
荆还雪点头:“感谢就不必说了,只要你时时刻刻记得这次的恩情,少给我下点仙颜香什么的我也就谢天谢地了。”
荆还雪自顾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阿命怒目圆瞪的表情,只是有一勺没一勺地将药灌进阿命的嘴里,神色间是罕见的专注和认真,直到最后,索性直接将碗推到阿命的唇边,手上一倾,一碗药便尽数倒进了阿命的嘴里。
他一定是把她当罐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