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双喜再也忍不住跪了下去,他决不能看着皇上再次放走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皇上生命里的变数。有她在一日,皇上便一日不得安宁!
可是他的话还没出口,皇上的声音便将他所有的言辞全部堵在了喉咙里。
“六个月,已然足够,到时候你若真的还像现在这般坚持,朕的人头送给你也无妨。”皇帝的声音听不出丝毫喜怒,他只是看着阿命,似乎要把她这一刻的执着刻在心里,他要一点一点地改变这一切,将天定的命运狠狠揉碎,让所有的误会与仇恨回到原点,他要在她的心底夺回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
面对着皇帝灼灼的目光,那是一种王者才有的自信,几年不见,面前的这个人与记忆中的影子已经截然不同。现在的他,有着张扬的自信,淡然的风度。可是,她并不喜欢被人征服,尤其是她的仇人。
阿命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行至门前,却忽的停住脚步,单手指天,扬声道:“我方知命对天发誓,六月之期一过,我若无法杀了这个人为父报仇,愿自刎于父亲灵前!若有食言,叫我终生悲苦,一世孤独!”
临城的夜晚在混乱中又趋于宁静,刺杀案一出,百姓再不敢招摇过市,街头静得有些冷清。
烛火跳跃的室内,皇帝单手执杯,仰头饮下手里的茶水,却发现,清茶早已冷却多时。
“终生孤苦,一世孤独!宁可如此也不愿给朕一个机会么?”杯盏坠地的声音让双喜打了一个寒噤,想起女子离去时眼里的决绝,难怪一向沉稳的皇上会这样生气,这样一个不识时务的女人,皇上又何必如此呢?
这些话他当然是不敢说出来的,他只是觉得在这个时候,比起清茶,皇上会更喜欢酒。
“主上,茶水翻了,奴才这就去为你泡一壶新的。”
新的茶水很快端了上来,迷蒙的酒香弥漫开来,带着迷离的诱惑。皇帝笑了笑:“双喜,你真是越来越会揣摩圣意了。”
双喜低头恭敬回禀:“主上提拔,双喜只是尽自己的本分。”
皇帝的笑容依旧,可是眼底却蓦地一寒:“你的本分就是替朕做决定么?”
“主上?”双喜一惊,这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算错了圣意,当即身子一矮跪了下去:“奴才罪该万死,不该逾越了规矩,为难那位姑娘,求主上再给奴才一次机会!”
皇帝转身,再也没看双喜一眼,“起来吧,朕不需要酒。”
还不等双喜缓过神来,皇帝的声音再度响起,“来人。”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从屋顶降下,皇帝打开窗户,看了一眼行馆的方向,淡淡道:“从今晚开始,关于君令会的情报朕要亲自阅览。还有,行馆再多加一倍侍卫看守,现在戏只看了个开头,真正的主角还没出现呢。”
来人俯首遵命。双喜心下疑惑,却终究不敢再开口。皇帝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看着临城浓黑的夜色,第一次,他有些迷茫,他究竟是该赢,还是输?
长街的尽头是临城太守的府邸,而行馆便坐落在太守府往东半里的位置。
有了皇帝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太守大牢,可是阿命却并没有见到尘灭。
当狱卒打开牢门的时候,关押尘灭的地方一片凌乱,地上还残留着明显的血迹,显然在此之前,这里曾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打斗。可是在临城太守手下重重把守的地方,又有谁能够来去自如?
阿命目光一寒,反手抓住一名狱卒的衣领,沉声道:“别告诉我人都不在了你们还一丁点都不知情!”
狱卒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便看见阿命眼底的森冷,当下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唯唯诺诺道:“我等……我等的确不知情!”
阿命正要逼问,外间忽的响起一阵慌乱的声音,不知是谁高喊道:“有刺客!保护皇上!”
阿命一把甩开狱卒,向着声音的来源处飞奔而去。
声音正是从行馆方向传出的,阿命再也不敢怠慢,飞身而去。
“师伯!”混乱的人群自行馆的方向涌来,是那些皇帝用来迷惑人心的宫人们,此时听闻有刺客闯入,当即抱头鼠窜了起来,慌乱间,阿命竟听见尘灭的声音。
“师伯,救我!”声音再度清晰,阿命霍然转身,却哪里有尘灭的影子?
行馆就在前方,在微弱的宫灯下,大片大片的烟雾腾上天空,宫人们的惊叫混合着刺鼻的焦糊味道传来,阿命忍不住扬声喊着尘灭的名字,可是回应她的,只是夜风的呜咽。
那些隐在人群里的文武百官显得很仓惶,若仔细看去,那些所谓的文武百官其实和那些宫人们一样,他们只是幌子,是皇帝用来迷惑别人的手段。他们其实并不是朝中要臣,他们只是平日里在皇帝身边溜须拍马的言官。
阿命并没有在意,她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着,寻找着尘灭的身影。却在火光突起的地方看到了一个人。
她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那个人一身普通的宫人装扮,面容隐在明灭不定的阴影里,看不真切。可是那漆黑的长发却在火光的映照之下,散发出若隐若现的红光,黑中带红的发色,是冰河人的特征,在临城本不算少见,可是那身影却给她一丝淡淡的熟悉感。
心下略一思量,便准备上前去探个究竟,却在这个时候,尘灭的声音再度响起:“师伯,我在这里!”
阿命的思绪被顷刻间打散,回头才发现,在大火引起的混乱之中,尘灭一人一剑正在与人殊死搏斗,细看之下,那人竟有着一双血红的眸子,一片猩红的眼里散发着野兽才有的凶光。而尘灭显然不是那人的对手,几个回合之间,尘灭的身上又多了几处伤口。
血瞳?
他怎么会在这里?白日里匆匆一瞥之后,她以为尘灭被他带去了鬼云教,可是现在看来,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为什么皇帝的人抓了尘灭却对血瞳不闻不问?还是说,其实鬼云教就是皇帝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