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箩望向虞妙戈的目光微显凉意,笑言道:“让虞姐姐失望了,对吗?”
这话儿令项羽一愣:“你们?”
云箩唇角噙了一丝苦涩的笑:“既是缘浅,奈何一往情深。原来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忘记了我的存在。”
她站起身到他面前,轻声道:“有一种伤,痊愈的可能只是外表。因为它会不觉间深入骨髓,会在心底肆无忌弹的生长,哪怕经历世事变迁,沧海桑田,它始终埋藏在心底,只会与日俱增而不会淡去。希望项王,还记得我曾在你生命中出现,而不只是朵被风吹过的浮云。”
项羽沉默,只是那双澈净如水,熟悉而又陌生的眼睛,令他不忍直视。
“既是伤,与其作茧自缚,徒增痛楚,倒真不如只看成是一朵浮云,被风吹走了。”虞妙戈斜眸瞟了她一眼,转而看向项羽,柔声道:“项王,妙戈与这云妹妹也算旧识了,许久未曾见面,甚是挂念。妙戈有好些话想单独与她说,但毕竟是女儿家的心事,项王如果在的话……”
项羽神色稍显迟疑,眸光有些复杂的看了眼云箩,一语不发的转身离去了。
云箩目送着他远去的身影,直到消失在视线中,才缓缓侧回身,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虞妙戈微微别过脸看着她,语气暗藏怨意:“利用项王对你的感情,一次次将他推入绝境,而后又突然失踪,好使项王对你心存亏欠,经受肝肠寸断的痛苦。你所给予他的已经足够了,如今,你又回来做什么?”
云箩望着她蹙紧的柳眉,突然浅笑道:“正是因为有了这段刻骨铭心,悲欢离合的爱情,所以,我还不想放手。”
这淡淡的笑容,在虞妙戈眼中却像是在炫耀她与项王那所谓的爱情,和对自己不怀好意的讥讽,不由脸色骤变,声音也不复往常那般柔和了:“你口口声声的说爱情,可你,带给他的除了痛苦还有什么?非要将他逼上绝路,你才甘心吗?”
云箩愣了半晌,说道:“纵然我有千错万错,也从未想过要伤害他。不管你怎样说,我都不会再离开他。”
虞妙戈唇角溢出一丝冷笑:“你以为,项王还会像从前一样对你吗?他已彻彻底底的将你忘了,忘得连名字都记不起来了。现在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我虞妙戈一人。你觉得,你还能争得过我吗?”
云箩弯了弯嘴角,不温不火道:“也许,项王只是暂时性失忆,难保以后他不会恢复记忆。可就算他永远失忆了,你又如何能笃定,他以后不会重新爱上我?若要争输赢,我也未必会输。”
那眸底隐现出的坚定,令虞妙戈心生不安,她害怕,怕项王会因这个女人的出现,使眼前触手可及的幸福变成一场梦。
“你我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吧。”顿了半晌,云箩淡淡道。
虞妙戈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继而注视着她,突然缓缓跪下,话音透着无尽的酸涩:“云姑娘,请你离开他。”
云箩愣了愣,显然没想到温婉贤淑的虞美人会做出此番举动,倒令她的美好形象折损了几分,不由冷下声道:“爱不是乞求来的。如果他真的爱你,我离开,或不离开又有什么区别。”
虞妙戈微垂眼眸,轻柔的嗓音令人感觉遥远:“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他了,包括你。我与项王自小相识,他不单单只是我儿时的玩伴,更已成为了我生命的一部分。那时,有他在的日子,每天都很开心。一起骑马,舞剑,然后他跑,我喊……他从小爱装坚强,就算再痛也会埋在心底。记得一次,他爬树为了给我摘红果,不慎跌伤了腿,流了好多血,却故作无事的对我微笑。我担心他,想为他包扎,他却嫌我啰嗦,很粗鲁的推开了我……”
她轻轻说着,仿佛陷入了曾经的回忆里。
“后来。楚国败亡,项燕将军自刎后,项氏也遭灭顶之灾。从此,我与项王便如云水相隔。寻他无果,几经悲痛欲绝,我已是心灰意冷。”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不想我与他的再次重逢,竟是十余年后。他似乎变了许多,高大了,沉默了,深沉了,仿佛已不再是儿时那个放荡不羁的少年。也许,对于我的出现,他只是有点惊诧,却没有像我一样欣喜若狂。”
“他说,忍辱负重这十年,心底除了仇恨已无其他。我说,你痛苦,可这十余年对我来说何尝不是煎熬?你可还记得,儿时的婚约?他说,当时是家母一面言辞,只要你不愿意便算不得数。你委身于我,只怕我会负了你一生。”
“心在滴血,我却含笑说,此生我虞妙戈非你不嫁,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虞妙戈缓缓抬眸,柔美的脸颊已泪涟涟:“可是,这原本美好的一切,却因有些人的出现而改变。我不懂,为什么我如此深爱的他,却轻而易举的爱上了别人。”
云箩问道:“没有我,你觉得项王就会爱上你吗?”
虞妙戈望着已不知何时变得漆黑的天,似又陷入了沉思,说道:“那夜,我像小时候一样,为项王跳了一曲鸳鸯湖,他夸我舞姿优美,说喜欢看我跳舞的样子。我醉了,但不是酒醉而是心醉……”
云箩心底泛起了莫名的苦涩,虞姬原来也只是个小女孩,为了心中所爱可以倾尽一生。她的痴,她的痛,她的泪,她的怨,她的恨,竟令自己有了横刀夺爱的罪恶感。或许,与他的第一次相遇就是错误的开始,只是没有想到,会让自己沦陷的这么深,深到不可自拔。早知是这样的局面,为何还是义无反顾的去爱了?如今,该放手了吗?故事依旧在上演着,既然卷入了这场历史洪流里,她还不想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退出。
“我无处可去,所以现在不会离开。项王既然忘记了我,那就忘了吧。虞姐姐,祝福你。“云箩平静的说道,可转过身去的刹那,一滴凉凉的泪悄然润湿唇角,是咸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