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中国社会正处于百废待兴的时期,农村还是生产队,大锅饭,经济落后,物质匮乏。我们村地广人稀,在那个人多力量大的年代,势单力薄,更属于落后贫穷地区。
那时候小学的课程主课有数学和语文,副课有体育、绘画、音乐,学校的教学设施设备很简陋。教室的屋顶是当时通用的灰色小瓦片铺盖的,四周的墙面是泥土夯砌的,窗户是木质红漆栅栏方框,镶嵌在泥墙里。课桌板凳都是粗木制作的,两个人一套桌椅。每到冬天,老师们会让各班学生从家里带来盖大棚菜用的塑料膜订窗户,以免冬天冷风吹进来,起到保暖作用。要让这订好的窗户膜完整的保存,让大家度过寒冷的冬天,不是件容易的事。经常有好事者搞破坏,捅破窗户膜,却又很难捉到作案“凶手”。为此,为了保护窗户,朱先生制定了应对办法:坐在窗户边上的一对同学,务必看好窗户,同时为了体现公平,每隔一段时间,中间和两边的同学相互交换位置,形成全面保卫窗户的局势。而且规定,窗户被捅破,看守窗户的一对同学就要回家拿来塑料膜补好。如在看守期间,窗户完好无损,会有奖励,奖品有铅笔、橡皮、作业本等。因此,冬天保卫窗户,让所有人感觉责任重大。
这一周,刚好我和同桌两人被调换到靠南的一面窗户下,心里压力挺大的。一天早上,一进教室,我就看到我们的窗户被捅了两个很大的洞,冷风呼呼的吹进教室,顿时让人寒冷了许多。我只好跑回家,问母亲要了一张塑料膜,和同桌两人在早读的时候,把窗户订好。干完活,坐在新修好的窗户下,内心真的感觉到了温暖。从此后,我恨破坏窗户者,晚上做梦都在抓这样的坏蛋。
为了抓坏蛋,报仇雪恨,这晚,我和同桌商量好,晚饭后去抓坏蛋。我俩以三声口哨为准集合出发行动。正吃着晚饭,忽听门外三声哨响,我便扔下碗筷,藏好弹弓,告诉母亲要去隔壁家玩,就冲了出去。我俩做好充分准备,我带了打鸟的弹弓,平时打鸟,我是弹无虚发,百发百中;我同桌带着他老爹的手电筒和竹竿做的弓箭,他曾经一箭射中四五米外低头吃草的一头老黄牛的屁股,疼得那老黄牛哞的一声,挣脱缰绳穿入玉米地里。我俩悄悄潜到教室后面一堆麦草垛后,观察周围动静,伺机行动。初冬的夜晚,天净星稀,一轮明月悬挂头顶,雾色渐起渐浓,整个小村庄笼罩在白雾的宁静中。
我俩睁大眼睛看着教室窗户的方向。发现朱先生办公室的窗户还亮着黄黄的灯光,在漆黑的校园里,这灯光老远显得特别明亮。朱先生的办公室紧挨着我们的教室,是一间低矮的不到十个平方的小房间,里面一张床,一张办公桌,一把椅子,一个简易小台灯,一个简易的小书架,脸盆和盆架,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车子白天靠在办公室门外,晚上停靠在床头。听母亲说,这间办公室以前是茅草屋,前年村里各家各户出钱出力才翻修成瓦房。
朱先生的家离学校不远,但他经常不回家,总是批改作业到深夜时分。我俩既盼着尽快抓到坏蛋,又怕被朱先生发现,内心很是纠结。突然,听到一声门锁声响,紧接着眼前灯光熄灭,我俩看到朱先生骑车走了。这下,我俩才松了口气,可以放心大胆的行动了!
也许小孩子火气大,初冬的夜晚,寒气逼人,我俩尽管鼻涕横流,但竟不觉得冷。只是左等右等,不见任何动静,我的同桌又犯困了,趴在草堆里迷瞪起来。突然,我听到窗户方向传来叽叽嗦嗦的声音,赶忙推醒同桌。同桌抬手打开电筒,一道白光射向窗户,没看到人影,但窗台上一只黑色的大鸟竟吓了我俩一大跳。这只鸟有大公鸡那么大,但不知何名,可能是山鸡之类,我们这里经常有山里跑出的飞禽走兽。它正在用尖嘴和利爪啄挠我俩才补好的窗户。我实在怒不可遏,借着亮光,拉开弹弓,一颗石子嗖的笔直射向黑鸟的头部。大鸟正在啄食窗纸,被亮光惊扰,展翅准备飞走,就在它腾飞的瞬间,我的石子弹射到,击中了它的胸部,这大鸟噢的一声惨叫,扑棱棱跌跌撞撞朝南飞走了。我和同桌跑到窗户跟前,电筒一照,立马心灰意冷,窗户已经严重破烂洞开,明天我俩又得补窗户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俩早早赶到,老老实实补好窗户,但心情郁闷不已,煎熬度日。可自打那以后,我们教室的窗户再没有被破坏过,大家竟度过一个安宁又温暖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