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乒乒乓乓,随着村头路口一阵炮响,娶亲的车队浩浩荡荡驶进了村子大街上。
贴着大红喜字的吉普车稳稳停在二牛家大门正中的路边。大街两边早早的围满男女老少,大家都想一睹新娘子的容貌,看看老李家娶媳妇的阵势。
只见毛蛋儿的嫂子手里托着木制的红漆方盘,盘里摆放着大肚子弯嘴儿白色瓷茶壶和两个盛满茶水的圆形白色小瓷茶杯,在主事人的带领下,走到彩车前,请下女方送亲的两位女客,然后引进家门。李牛娃赶紧派人安顿她们就坐,热情招待着。
今天婚礼的主事人是我们村的文书,他能说会道。在我们村,凡是婚礼主事人,除了李牛娃,就是文书担任这一角色了。因为毛蛋儿结婚,李牛娃是自家人,他要招待来往的宾朋,无暇分身,自然这场婚礼的主事人就由文书担当了。婚礼的说词和仪式安排,是李牛娃和文书商量策划的。
只听主事人朗声说道:“娶亲彩车到门前,鸣放响炮打醋坛”。
两个男娃一个车前一个车后,咚咚咚,咚咚咚,各燃起三声炮响,然后,另一个男娃在彩车新娘子坐着的一侧地上摆起一长串鞭炮点燃,噼噼啪啪,一阵鞭炮响过,彩车笼罩在一片蓝烟之中。
“大伙儿赶紧让一让,小心烫着”,围观的人闻声赶紧闪向两旁。
只见一位白发老者右手用夹煤的大铁钳夹着烧的通红的铁铧,左手提着一个塑料大醋壶,一边绕着彩车转圈,一边将醋倒在铁铧上,登时铁铧滋滋的冒起白色的浓烟,围观的人立马闻到一股醋香味。老者如此绕着彩车左转三圈,然后右转三圈。这叫打醋坛。据说这一讲究是姜子牙封神时遗留的习俗,意为消毒、除邪、大吉大利、百无禁忌。
打完醋坛,主事人领着毛蛋儿来到新娘车前,“人逢喜事精神爽,新郎车前迎新娘。全村的乡亲来作证,新郎给新娘礼行上。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主事人指挥毛蛋儿给新娘鞠躬。
新娘带来的小孩子要了红包下了车,新娘子却不肯下车。
“新郎官诚意不够,要多鞠几个躬,”新娘的女相好们围上来刁难着。
“哎呀,让我们也坐坐这新娘车,舒服得很,”一帮男娃们从吉普车的另一侧一个挨一个的把新娘子往新郎这边挤,新娘那边的女娃们见状,拼力把新娘子往车里推,两边你来我往,相持不下,看得周围的人哈哈大笑。终于,新娘子的女伴们不敌新郎这边的男娃们,新娘子被挤到了车边沿。
“新郎爱新娘,背起拜高堂!”主事人怕这帮男娃闹过头,赶忙提醒进行下一个仪式。
按照讲究,新娘子没拜天地前,脚是不能沾地的。李毛蛋屈膝弯腰背起新娘在伙伴们的起哄和簇拥下,朝堂屋走去。
在天地神位前,毛蛋儿放下新娘,然后两个人男左女右并排站在神位前。
“凡是属马和属狗的,都赶紧撤到门外去!”主事人朝围观的人群喊到。按照我们村的讲究,新人拜神位时,凡是属相和新郎新娘相冲的,都必须在大门外回避,以免大相不合犯冲,犯了禁忌。人群互相议论着,属相相冲的人都退到大门外。主事人让两个男娃关上大门,守在大门口,不许任何人再进出,直到拜完神位才能开门。
“孕育生灵天地间,鞠躬朝拜首当先。向黄天厚土行大礼,请天地尊神降大喜。两位新人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礼毕!”主事人引领着两个新人向天地神位鞠躬敬拜。
拜完天地神,下来是拜灶爷灶婆:“东厨司命一家尊,新郎新娘拜灶君。两位新人给灶爷灶婆三鞠躬,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
接下来是三鞠躬拜李家祖先:“前辈创业多辛苦,新婚家礼拜先祖。”
再下来是拜高堂。今天,李二牛两口子脸上被乡邻们用红墨水和锅底的黑煤涂抹的五花六道,就像两个花脸的戏生。这两口子一辈子为人忠厚老实,平日里和左邻右舍都没有多余的话语,娱乐作怪的事从来没经历过。今天这阵势,实在搞得他们既喜又惊,不知所措。他俩从箱底取出过年才穿的新衣服,收拾的干净整齐,挺直腰板儿,端坐在祖宗牌位前的木椅子上,不敢有半点挪动。
“养育儿女恩情深,敬拜高堂父母亲。两位新人给父母大人三鞠躬,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看着儿子和新媳妇鞠躬敬礼,李二牛两口子也不由得嘿嘿闷笑。
接下来是新娘子改口叫父母,在主事人的提点下,新娘子隔着红盖头脆脆的叫着李二牛两口子爹和妈,两个老实人结结实实的嗷、哎的回应,激起周围一片笑声。
“你爹你妈心高兴,给娃还有赏金赠。”新娘子给父母三鞠躬答谢,李二牛两口子各自从衣兜里摸出红包递到新娘子手里。
“接钱到手心中喜,感谢赏金再行礼。”新娘子又给父母三鞠躬谢礼。
拜完高堂,主事人领着新郎和新娘来到新房前。新房门上贴着大红喜字,两个新人面对面站在门前。这时秩序开始混乱起来,一帮男男女女小伙儿大姑娘围拢过来,你推我搡地从背后把一对新人往前掀,把毛蛋儿和新娘子头对头脸对脸的挤在一起,两个人不好意思地东躲西藏,引来耍笑声阵阵。
主事人看到局面混乱,怕失了控制,赶紧豁开众人,继续举行下面的仪式:“青年娃娃别胡挤,让一对新人来行礼。夫妇对面互相拜,表示终生相敬爱”。两个新人互相三鞠躬敬礼。由于在鞠躬时,周围的人不断地推搡两人,两个人鞠躬的高低、频率不同,步调混乱,又惹得在场的人哄堂大笑。
拜完堂就是进新房。此时,新房的门紧闭,里面提前守候了一帮人,外面的人簇拥着新郎和新娘往门里挤,挤开一道门缝,里面的人叫喊着要红包,新郎连续扔进去几个红包,里面的人依然不依不饶,外面的人更加用力的推挤,经过三番五次的较量,里面的人终于招架不住,随着一阵欢呼,房门打开,外面的人推着新人涌入新房。
进了新房,毛蛋儿揭了新娘子的盖头。接下来两个人要吃长寿面,一根面条,两个人一人嘴里咬住面条一头,然后同时吸食,但这根面条决不能断掉,否则重来,等到两个人将这根面条快吸到一起时,两边的人突然将两个人的头向前一推,使得两个人脸贴脸,嘴对嘴,搂抱在一起,惹得大家哈哈欢笑。
接下来,毛蛋儿的妹子端来一个洗脸盆,盆里放着一把红木梳,新娘子拿起梳子在头上梳两下,然后,新娘子给妹子发个红包。
最后一道仪式是给新房挂门帘。李牛娃领着他的两个宝贝双胞胎孙子来挂门帘。因为这两个小子太矮小,李牛娃和三牛一人抱一个,双手高高托起,旁边的人指挥着才算挂好了门帘。这门帘大红颜色,中间绣着龙凤呈祥,十分吉祥、欢喜。
“给你娘娘要红包去!”李牛娃拍拍两个双胞胎的屁股,他们俩就一溜烟地钻进新房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