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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美人如玉

第六章美人如玉

“姐姐,糖糖在外面跪了整三天了……”

有求居三楼最大的一间屋子里,阙纥正手执狼毫,在自制的桃花笺上练着桃花小楷。刚写完一张,白暮就在站在了门口。

阙纥将笔一丢,投进桌子上的碧玉笔洗里。

“让她去!”阙纥皱着眉头,似乎有些气恼,“不让她重来一次,就算成功渡劫了,她日后留在天外天,也不能安心!”

白暮依旧守在门外。多年来的直觉告诉他,姐姐可能还有话没说完。

阙纥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心境,声音又回到原来的清冷。她接着说:“童童,这件事情若是处理不好,那刘子业就会是糖糖的心魔。你去冥帝哪儿打声招呼,等刘子业死了,把他的魂魄提到天外天来,现在就去。另外,让阿羲过来见我。”

“好。”

门外,有脚步声渐行渐远。过了一会,另一阵脚步声传来,门也“吱呀”一声被推开。

“姐姐!”来人的声音很轻快,是风锦。

“姐姐,你找我,是因为虹瑭的事吧?”风锦眉眼含笑地望着眼前比自己矮小半个头的女子,“唔,让我猜猜,姐姐您肯定是应了糖糖的要求,那么现在是要——抽掉她的修为,安排天谴雷罚,作为扭转时空的代价么?”

阙纥轻勾出一弯浅笑,看向风锦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宠溺。

“我家阿羲最聪明啦……”阙纥揉揉风锦的脑袋,“拿上东西,现在去吧。”

……

“阿姊?阿姊?”

虹瑭感觉身旁有人轻轻推了推她,涣散的目光渐渐有了焦点,落在面前的一群相貌或儒雅或妖娆的男子身上。

这是……刘子业替她选的那三十个面首①!

虹瑭眨了眨眼,背上受雷罚造成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她看向身旁一身帝装的刘子业,原来她真的回来了。

“阿姊怎么了?是身体不适吗?”身旁的男子笑容温润宠溺,一脸关切地拉着虹瑭的手,“来人!”

“法师,”虹瑭,哦不,现在她是刘楚玉了,刘楚玉反握住他的手,脸上是发自内心的喜悦,“阿姊无事,就是昨夜睡得有些晚。”

这对话与上一世丝毫不差,但心境却是截然不同。

前世,刘子业在祖庙被刘彧砍头,魂魄不全导致无法投胎。

法师,这一次,就算不能留住你的命,也定要保你的魂魄齐全。

“真的没事么?”刘子业仍有疑虑,但还是挥退了奴才,“阿姊,这些面首,可还满意?”刘子业温柔地看着这位一母同胞的姐姐,眼中闪过一丝情意。

“法师选给阿姊的礼物,能有不好的吗?”刘楚玉没漏过刘子业神色,但却没有说破。

看完“礼物”,刘子业又以各种理由留她在宫里,直到残阳似血,刘子业才放她出宫。

公主府离皇宫并不远,行了一段路,辘辘的马车停了,掀开锦帘,公主府三个烫金大字在夕阳下熠熠生辉,同样熠熠生辉的,还有门口站着的两人,驸马何戢②,以及,尚书吏部郎褚渊③。

血红的夕阳将二人的身影拉的更是欣长。

何戢看到还坐在马车上的刘楚玉,快步过来给她见礼并扶她下车。

而相对何戢的着急,褚渊就散漫得多。他的步子很慢,也很稳,在刘楚玉面前相隔六七尺的地方站定:“给长公主殿下请安。”

刘楚玉神色不明地看着相似的二人,看着自己现在的丈夫和曾经的恋人。

再见已是隔世。

重生一世,上辈子见到褚渊时的悸动早已化为虚无。

“免礼。”传入众人耳中的声音,是不同往日的清冷,却又带着点点疲惫。

褚渊惊讶地抬头看着刘楚玉。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刘楚玉搭着何戢的手,从他身边走过,淡淡的香味萦绕鼻间。

像是一阵风,耳边轻飘飘地传来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因为我的喜欢,害你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从宫里带来的三十个面首被随意安置在西院,刘楚玉不招他们侍寝,更不招何戢侍寝,连褚渊未曾召见。

刘子业的意思她明白,那些面首或多或少,总有一处与褚渊相像。但即使在前世,即使相思成疾,她也不曾真正招他们侍寝,何况今生?

……

难得夜色极好,月盈如盘,刘楚玉抱了坛离人笑,靠坐在花园凉亭的柱子上独饮赏月。

说是独饮,倒不如说灌酒。

随着乌云蔽月,疾风呼啸,刘楚玉的心情愈发阴沉,饮酒的用具也由小变大,最后直接抱着坛子猛灌。

三十年的离人笑,半坛下肚,刘楚玉开始犯起迷糊。雷罚时留在背上的伤突然火辣辣地痛起来,刘楚玉疼的直皱眉。

都说太白坊的离人笑十里飘香,浓郁入骨,可她喝下去,却是穿肠烂肚一样的痛苦。

一些被封印的记忆似乎被打开了,为情执着了两世,这两世里,她都干了些什么!被封印前,拼命修炼导致走火入魔,解除封印后下凡历练,又害得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好结果,最后还伤了姐姐的心!

她仰头茫然地盯着漆黑一片的天空,一手置于腹部,一手无力垂下,搭在酒坛的坛沿上。

“殿下……”何戢站在凉亭外唤她,“风大,早些歇息吧。”

刘楚玉扭头冲他莞尔一笑,双颊绯红,尽是媚意。

“慧景。”她唤他,向他伸出手。

何戢一怔,慧景是他的表字,自他与刘楚玉订下婚约后,他再没听过她如此唤他。他愣在原地,以为自己听错了。

“慧景……”又是一声呼唤,带着女儿的娇媚与淡淡的嗔怪。

何戢快步上前握住那只向他伸来的玉手。

刘楚玉顺势抱住他,靠在他的胸前。

何戢想躲开,又怕她倒在地上,只好僵着身子。

亭外渐渐飘起小雨,然后雨势越来越大。

“殿下,您醉了。”何戢俯下身欲意抱她回房。

“我没醉……慧景,我没醉……”刘楚玉不愿回房,想要挣开他的怀抱。何戢抱不走刘楚玉,刘楚玉也挣不开他,两人胸前都扯开了一大片,风吹过,泛起丝丝凉意。

刘楚玉喘了口气,闭上眼,攥着何戟衣袖的手松了松,半晌不见动静。何戢以为她是累了,正俯下身去抱她,忽的被一股力道拉下,不防备地扑在刘楚玉身上。抬头,一双盈盈水眸撞入眼帘。

何戢皱眉:“殿下……”

“瑭嬣。④”

何戢又是一怔。

“瑭嬣,慧景从前,不是都叫我瑭嬣姐姐的吗?现在,叫我瑭嬣!”

“是,殿……瑭嬣。”这个名字,他也是许久未叫过了,再开口竟是酸涩不已。

刘楚玉目不转睛地盯着何戢看,抬手轻抚他的脸,眉心还皱着。

空气似乎凝固了。这是婚后刘楚玉第一次主动接近何戢。

“瑭嬣。”何戢抬手去抚平她的眉心,呼吸变得急促。

地上的离人笑散发着浓郁的酒香,萦绕在身边,更缠上了心头。

何戢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嗯……慧景……”刘楚玉低声呢喃。

在花园圆形拱门附近的一处假山后面,褚渊脸色惨白地看着凉亭中纠缠的两人。愣愣的站了许久,他才转身离去,步履微踉,白衫尽湿,手上拿着桐油伞却没打,臂弯处还搭了一件水蓝斗篷。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一天似乎都不是太好的日子。

在前世里,刘楚玉得知了姑母南郡献公主⑤的真正死因,冒着大雨去给褚渊道歉却被拒之门外,倔强的她愣是在雨里站了整整两个多时辰,直到发热昏倒;而褚渊则是在房里喝的烂醉如泥,离人笑的酒香飘满了公主府。今生,仍然有道歉,仍然有离人笑香飘满园,仍然有心痛,只是喝酒的人变成了刘楚玉,而心痛淋雨的人却变成了褚渊。

……

褚渊手里端着茶盏有些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激动的,冷冷地看向左座的刘楚玉,气氛沉闷且诡异。

半晌,褚渊收回目光,开口满是颤音:“长公主……”

“褚大人,”刘楚玉突然开口打断,“明日您便离开公主府吧,皇帝他年幼任性,下了这样的旨意,实在是害苦了大人,本宫在此替他赔罪。十日之期将满,明日一早您就回褚府吧。”

褚渊定定的看着她。四目相对,刘楚玉别开视线,目光涣散地看着别处。

良久,褚渊再次开口:“为什么?”

刘楚玉没有吭声。

“那日,殿下对臣道歉便是因为此事,殿下应该能想到此事被臣知晓会有何后果。为什么,还要告诉臣,此事?”

“……”刘楚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说起。或许,是真的想要与褚渊就此断了吧。断了褚渊的念头,也断了自己的念头。

一种无力感从心中升起,刘楚玉蓦地站起,逃也似地离开了褚渊的房间。

身后,褚渊的目光追随,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背影。

突然想起小时候,每次刘楚玉看见他,不论多远,只要看到他,刘楚玉都会跑过来唤他一声“彦回哥哥”,然后再红着脸跑开。

褚渊直着眼,薄唇轻动,似惆怅似怀念。

“瑭嬣……”

当晚刘楚玉抱着离人笑去凉亭的响动,褚渊不是不知道,而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白天刘楚玉跑开之后便再也没有回过房间,褚渊手上拿着书,耳朵却竖着听外面的声音。褚渊的住房就在刘楚玉的左侧,直到夜幕降临,右侧的房间才传来声音,离人笑的香味在空中漾开。

褚渊走到窗边看了看,虽然盈月如盘,但天气似乎不太好。

果然,不一会就下起了小雨。

褚渊拿着书心神不宁,长长的叹了口气,犹犹豫豫地拿着伞出了门,走了两步又倒回来拿了件斗篷。

走到花园门口,一步一踌躇地走到假山旁,却看到何戢也在,僵着身子站到双腿麻木仍不自知。

这个时候,再想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或许,当他在刘楚玉面前故作清高,将尊严看得比一切都重要时,就已经失去她了。

当他心神恍惚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自己房间的门前,随侍的小厮见到他赶快迎上来,说了什么他也没在意听。第二天一早就带人回了褚府,大病了一场。

湘东王刘彧(音同玉)⑥不知何时入的都城,来过褚府密谋刺杀刘子业,意欲造反。刘子业虽是在刘楚玉的支持下上的位,但到底是皇家人,又岂是简单的角色。多次刺杀未遂后,迎来了提前举办的祭祖大典。

各方人马似乎都是有意而为,祭祖的消息被封锁了,都在瞒着刘楚玉。

刘子业还是时不时地邀刘楚玉进宫玩乐,一切如常。褚渊自上次离开长公主府后,就再没有与刘楚玉见过面。刘彧私下为谋反做着准备,偶尔进宫遇上刘楚玉,均是对她身边的刘子业或是何戢报以一笑。大家心照不宣,潮流暗涌。

这日刘楚玉乘马车离宫的时候,拉开隔窗看了看街景。

如同往日的喧闹之下,似乎有着莫名的紧张气氛。

回到公主府,刘楚玉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

“圆喜,驸马呢?”刘楚玉拧着眉,心中的不安逐渐扩散。

“禀殿下,驸马出府了。”

“出府……?”刘楚玉猛地站起,“临安,备马!”

“殿下!”圆喜一惊,想起驸马临行前曾嘱咐:“万不可让公主外出!”

“殿下,驸马——”

刘楚玉横眉冷眼扫过去,吓得圆喜一个激灵,劝说的话梗在了喉咙里。

景和帝⑦上位之后,刘楚玉渐渐沉寂,除了市井中常常传出的关于会稽长公主的桃色新闻以外,再无别的。这些日子刘楚玉又太过安静了,安静得让他们都忘了,刘楚玉当年还是山阴公主的时候,是如何使用雷霆手段支持刘子业上位的。

无人再敢拦下刘楚玉,她跑出长公主府,翻身上马。临安刚把缰绳递过去,马就像祖庙飞驰而去,让临安吃了一嘴的尘土。

“殿,咳咳,殿下!”临安赶紧上马去追。

刘楚玉的突然闯入,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刘彧正手持长剑刺向被重重包围的刘子业,褚渊与何戢相对而站,神色不明地看着这场刺杀,而大臣们则是在祖庙外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住手!”刘楚玉驾马冲进祖庙,嘶吼着从马上栽下,扑倒在地,又很快爬起,踉跄着跑到他们面前,“十一叔……”

刘彧手一抖,剑锋一偏刺在刘子业腹部。众人皆是一脸的震惊。

刘楚玉怎么会来!刘子业和何戢应该会想办法把她留在公主府才对啊!

刘楚玉抱住差点跌坐在地上的刘子业,扶他坐下。

“皇叔。”刘楚玉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向刘彧走来。后面围上来的士兵被刘彧挥退。刘楚玉握住尚在滴血的剑尖,锋利的剑刃划破了她的手心。

“瑭嬣!”

“阿姊!”

“长公主!”

惊叫声此起彼伏。

“多日不见,皇叔就给瑭嬣送上这样一份大礼,瑭嬣该如何回报皇叔呢?”

刘彧抿着唇不说话,只是盯着仍在下落的血珠,滴在地上,溅开朵朵血花。

“瑭嬣,”刘彧喉咙发紧,干涩地开口,“松手!”

刘楚玉的固执一如从前。她握着剑尖不放,手上的伤口逐渐加深,滴在地上的血珠也越来越多。

刘子业看着面前气势凌冽的胞姐,仿佛回到了登基前,还是山阴公主的刘楚玉意气风发,护在他的前面,他们走一步,叛军退一步……

“松手,瑭嬣,去包扎伤口!”刘彧怒瞪着面前的人,眼中除了怒气,还有毫不掩饰心痛。

“皇叔,法师的命是我的,除了我,没有人可以拿走他的命。所以,即便只剩一条死路,他也要死在我手上。”刘楚玉神色淡漠,手上微微用劲一抽,剑柄就从刘彧手中脱离。

刘楚玉拖着剑转身回到刘子业身边,用那只没受伤的手轻轻抚摸他的眉眼。由于失血过多,刘子业的脸色苍白如纸。

另一只手捂住他腹部的伤口。

“阿姊,法师不痛。”刘子业笑若春风,就像没事似的,仍是一脸的温润:“有阿姊在,不会痛。”

“恩,阿姊也不会让法师痛的。”刘楚玉拔下头上的步摇,刺进他的心口。想当年,这支步摇还是刘子业亲手设计的图案,在她生辰那天赠与她的。

刘子业就像没感觉似的,脸上还是挂着笑容。

“阿姊,法师累了,想睡觉。”刘子业的眉间染上倦色,说话一喘一喘。

“睡吧,阿姊守着你,睡一觉醒来,就什么事儿都没了。”刘楚玉低声说着,就像小时候哄他睡觉一样,哄着他离世。

刘子业走的很平静,脸上还带着些许笑容。

也许,对于他来说,即使是死在刘楚玉手上,也是一种幸福。

刘楚玉将他打横抱起,慢慢走出祖庙,清冷的语调在祖庙中回荡。

“无视公主,是为不忠;忤逆太后,是为不孝;流连秦楼,是为不仁;私养外室,是为不义。何戢身为长公主驸马,目无法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配驸马。即日起,夺去其驸马头衔,将其遣出长公主府,本宫与何戢夫妻缘尽,从今往后,嫁娶自便,”话语微微一顿,“互不干涉。”

何戢顿时面色惨白,身形一晃,不敢相信地看着一袭红衣的刘楚玉。

“景和帝刘子业,乱伦残暴,听信奸佞,狂悖而无人君之道;豫章王刘子尚个性顽劣,穷凶极恶,悖行天理;会稽长公主刘楚玉纵欲****,私藏男宠,毫无人伦之道可言。今奉太皇太后之命,废景和帝,改立湘东王刘彧,赐豫章王、会稽长公主于自宅自尽。”

十一叔,前方障碍已清,你可以安心登基了。当年的问题,瑭嬣给出这样的答案,十一叔可还满意?

刘楚玉出生的时候,刘彧十一岁。

刘彧曾在刘楚玉的满月宴上远远地暼了一眼众人环抱中的小楚玉。就这一暼,刘彧就再也移不开眼了。同时移不开眼的,还有年仅七岁就身负盛名的褚渊。

小楚玉粉雕玉琢的,就像是个画里走出来的小神仙。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小楚玉向目光源处浅浅一笑,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当时刘彧就在想,日后自己这位皇侄女长大了,定然是个不可多的美人。

呈刘彧吉言,刘楚玉长大后还真是有着“皇都第一美人”的称号。

刘彧小的时候还没有那么胖,在兄弟中是与楚玉的父皇、当时还是皇子的刘骏关系最好的一个。少而和令,风姿端雅,好读书,爱文义,实在是俊美男子一个。

刘楚玉笑言“彧才如海,渊才如江”,戏称刘彧和褚渊是“建康⑧双才”。

也是由于种种原因,忽略刘彧的辈分问题,三人一起长大,可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然后何戢与刘子业先后出生,三人的身后又多了两个“跟屁虫”。

刘楚玉年长刘子业七岁,可以说,刘子业是刘楚玉带大的。褚渊是整个都城读书子弟的榜样,何戢一招一式都在模仿他,连神情也丝毫不差。

那时候,刘楚玉手里牵着小小的刘子业,紧跟在刘彧和褚渊身后。而她的身后,则是跟着小她四岁的何戢。

刘楚玉有着皇室的高傲,喜欢褚渊却不敢明说,只是满心满眼满脑子都是褚渊。就算没有褚渊,她下一个想到的就是刘彧,然后是刘子业,却忽略了一直跟在她身后、守护着她的何戢,还有,小小的刘子业。

大概从那个时候开始,刘子业就记恨上了褚渊和刘彧吧。

而褚渊也因着自己的高傲,不愿拉下脸来找刘楚玉。

两个同样高傲的人,也都因为自己的高傲而生生错过。

他们都害怕被对方拒绝。

这样的局面维持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直到刘彧封淮阳王被遣去封地,宋文帝赐婚褚渊,局面被打破了,五人也鲜少见面。

再然后宋文帝刘义隆驾崩,宋孝武帝刘骏继位,封刘子业为太子、刘楚玉为山阴公主,赐婚何戢……五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僵。

刘子业一向看出褚渊和刘彧不顺眼。刘骏死后,刘楚玉助他登基。刘子业更是变本加厉,他动不了褚渊,就只能找刘彧的麻烦,顺带连累了剩下的几位叔叔。

“站住!你们在做什么!”刘楚玉喝住前方行色匆匆,抬着用黑布遮盖的竹笼的几个奴才。

“给长公主殿下请安!”

“笼子里是什么?”刘楚玉厉声问道。

“……是……”几个奴才支支吾吾,目光闪烁。

“说!”

“是……是湘东王。”

“湘东王!”刘楚玉一把掀开黑布,果然是十一叔!

“临安,救人!”

“是”一旁随侍的临安拔剑劈开竹笼,斩断绳索。

“长公主殿下!”那几个奴才惊叫着。湘东王被长公主救走,遭殃的可是他们!

“此事本宫会和皇帝说清楚的!”刘楚玉冷着脸,像个活阎王。

那几个奴才跪在地上不动。

“长公主都发话了,还不快滚!”临安喝道。

那些奴才对视一眼后,飞快的逃开了。

“十一叔……”刘楚玉转头看向湘东王刘彧,眼中尽是关切之色。

刘彧理了理衣冠,揉了揉腕处的淤青:“瑭嬣,今日多亏有你,不然又要免不了一番侮辱了。”

“十一叔,法师他是——”刘楚玉想为刘子业辩解些什么。

“瑭嬣,”刘彧打断了她,“若有一天,皇帝与十一叔发生冲突,你会帮谁?”

“冲突?”刘楚玉一愣,眼中快速划过一丝意味,露出大大的笑容,“不会的,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只是如果。”

“如果啊,”刘楚玉低垂着眼,“那么,当那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十一叔就知道答案了。走吧,瑭嬣送十一叔出宫。”

现在,刘彧终于知道了她的答案。

她愿意站在自己这边,但却在一切结束后,选择了与刘子业承担失败的后果,包括死。

《宋书·卷七·本纪第七》:太宗与左右阮佃夫、王道隆、李道儿密结帝左右寿寂之、姜产之等十一人,谋共废帝。戊午夜,帝于华林园竹堂射鬼。时巫觋云:“此堂有鬼。”故帝自射之。寿寂之怀刀直入,姜产之为副。帝欲走,寂之追而殒之,时年十七。

《宋书·卷八十·列传第四十》:太宗殒废帝,称太皇后令曰:“子尚顽凶极悖,行乖天理。楚玉****纵慝,义绝人经。并可于第赐尽。”

刘楚玉抱着刘子业的尸体走着走着就消失了。临安来晚了一步,刘楚玉已经失踪了,有人最后一次看到她,是在丹阳郡秣陵县南郊坛西⑨。临安带人去找,只发现了一个墓碑一座坟。刘彧按照刘楚玉失踪前说的话改了史书,何戢纳了花满楼的清倌头牌为妾,生下一女,名婧英。

天外天,有求居。

“姐姐,糖糖回来了。”白暮刚从地府回来,手上还拎着一只半透明的阿飘,正是那刚死不久的刘子业。

“让她进来。”阙纥随意挥挥手,在刘子业的魂魄外面加了一层防护罩。天外天灵气太浓郁,想刘子业这种身负众多罪孽的厉鬼,待得久了是会魂飞魄散的。

虹瑭进来后在阙纥面前跪下:“姐姐。”

“事情办完了,可安心了?”

“安心了。”

“安心了就好,给你个差事。”阙纥从白暮手中拿过那只阿飘扔给她,“地府的幽冥天炎被你成形时给吸收了,现在十八地狱的业火是越用越少,你以后就在这里提炼业火珠吧。”

说到底,还是阙纥心软了。提炼业火,是凤凰一族最拿手的。以刘子业半生罪孽来看,就是关入阿鼻地狱千万年都不一定能出得来。即使刑满释放了,要投胎也只能入牲畜道。而让虹瑭提炼业火,第一个抽取的就是刘子业身上的罪孽。这样既可消除刘子业身上的业障,又可以功过相抵,让他能投个好胎,虹瑭也能受到所谓的惩罚。

等阙纥离开了这间屋子,白暮凑上前来,话语里有着埋怨。

“你之前走得也太急了,姐姐给你留了治疗元神的药,还没等我给你送过去,你就已经走了。那雷罚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你这些天在下界还是时常会痛吧?”白暮将一堆白玉瓶子放在桌子上,一瓶一瓶拿给她看,“这些是内服的,一天两次,吃几种看你自己;这个是外敷的,十二个时辰用一次;这个是淡化伤痕的,这个是……”

“对了,你头上那支九凤步摇承载了刘子业的心血,把他的魂魄寄放在步摇里,他应该会好受些。”白暮向门外瞅了瞅,“其实姐姐心很软的,就是拉不下脸来。她疼你,胜过疼阿羲和秀秀,以后别再伤她的心了。你,好自为之吧……唉……”

白暮叹着气,摇头走了。

虹瑭抱着刘子业的魂魄坐在床边发愣,过了好久,才拿了一瓶内服的药丸吞了两粒,准备开始提炼业火。

注释:

①面首:面,是面貌漂亮,首,是头发漂亮,即美男子,后引申为男宠。

②何戢,字慧景,庐江灊人也,因一举一动都与褚渊相互模仿学习,当时的人们称何戢为“小褚公”。

③褚渊,中国南朝宋、齐两朝大臣,字彦回,河南阳翟(今河南禹州市)人。

④顺便解释一下这名字的取义。虹,古人称虹是美人,故以“虹女“称美人。瑭,一种美玉。嬣,女子姿态舒缓。

⑤褚渊是骠骑将军褚湛之的儿子,初娶刘楚玉曾祖父宋武帝刘裕的女儿始安哀公主,后又娶刘楚玉祖父宋文帝刘义隆的女儿南郡献公主。按辈分,南郡献公主是刘楚玉的姑母,褚渊是刘楚玉的姑父。

⑥宋明帝刘彧,字休炳,小字荣期,初封淮阳王,改封湘东王。彧,有文采。

⑦刘子业在位时的第二个年号,第一个年号是永光。

⑧建康,南朝宋都城。

⑨公元466年,因刘子业的乱伦残暴,被叔叔湘东王刘彧等人弑杀,时年十七岁。葬于丹阳郡秣陵县南郊坛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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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闻系不务正业的财迷姜茶茶同学原本靠着做和食堂不同的外卖发点小财,没想到被校草顾南风突然接管食堂,这下彻底断了她的财路。后来又办校报替人在校报上刊登匿名告白。天有不测风云,谁能想到,最后迷底即将揭晓时,告白了一个月的正主学姐临阵跑单了!眼看着招牌要砸了,姜茶茶心一横,便自己顶替上了。可没想到告白的对象竟然就是在食堂和自己作对的顾南风?“顾公子,你在食堂引起我注意,现在又在这里堵我。你是不是……喜欢我啊?”“我说……姜茶茶同学,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再说了,不是你先对我动心的吗?校报上刊登告白一个月……这么快就倒打一耙了?”后来,谁也没有想到,一心瞧不上姜茶茶的顾南风,暗地里居然偷偷吃飞醋,还故意找茬。更可怕的是,越看她越觉得可爱甚至有点小心动,这是怎么回事?姜茶茶:还能怎么回事,还不就是恋爱那点事呗。
  • 贪恋红尘三千尺

    贪恋红尘三千尺

    本是青灯不归客,却因浊酒恋红尘。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佛曰:缘来缘去,皆是天意;缘深缘浅,皆是宿命。她本是出家女,一心只想着远离凡尘逍遥自在。不曾想有朝一日唯一的一次下山随手救下一人竟是改变自己的一生。而她与他的相识,不过是为了印证,相识只是孽缘一场。
  • 无孔不入

    无孔不入

    欲念像空气,它无处不在,它无孔不入人类的世界是肉眼可见的星球和星系组成,而在神的眼里,世界是由无数个主位面和小位面、半位面以及投影位面组成,拥有控制的位面越多,神的威能越强大,所以,位面争夺是神的日常。
  • 邪王宠妃:废材狂妃倾天下

    邪王宠妃:废材狂妃倾天下

    她原是龙组最优秀的特工,一睁眼,却成了差点被侵犯的废物小姐。未婚夫的羞辱,姐妹的背叛,旁人的嘲笑轻辱。且看她如何翻身打脸,一步步走上巅峰。
  • 超级游戏大亨

    超级游戏大亨

    主角就是一个宅男太子,但是在得到一个位面系统后变成螃蟹开始在地球上面行走了。疼讯游戏:丫的就是一个变态,他做什么我做什么,可为什么他就成了我却拜了?九城集团:不,他是一个妖怪,总是在人们意想不到中推出超前的游戏,引起人们的疯狂。超大集团:你们丫的都错了,这是一个怪物,什么游戏都做,什么游戏都做得很好,我们干脆联合起来把他干掉算了。欧美游戏联合体:擦,你们想死别拉上我,那丫的就是一个妖孽,上次就干了一架,丫的都快把游戏系统都弄出来,你做个屁事。主角:行了行了,再说我把你们菊花全部爆了让你们去裸奔。主角:咳咳,小说重更开头记不住了,有些乱诸位也别看了,四十五章开始吧。主角:票票,点击,我都要一个不能少。书友群:105033285
  • 锦庭娇

    锦庭娇

    原本奔着复仇而来,没想到除了复仇,这一世还有着仅属于她的精彩篇章……当她心满意足做回了高门贵女,某人却忽然阴恻恻在她耳畔呢喃:欠我的帐,不许赖!——————全文无异能,望周知……
  • 嫁给未婚夫死对头

    嫁给未婚夫死对头

    韩念伊穿成被未婚夫和继姐送进精神病院的炮灰女配,她转头就嫁给了未婚夫的死对头。未婚夫死对头——“全球百强最帅面孔连续四年榜首!”“花国第一首富!国际律政大魔王!”“全球第一宠妻狂魔!八块腹肌,还忠犬!”只是,据说嫁给律师的人到离婚的时候连裤衩都得不到,所以……还是不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