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正确的你
这里是伊尔索亚星凤凰幻境中隶属于普兰斯顿王国的城堡后院，这里在短短你一天之内从一个雄伟、神秘、充满艺术性的建筑群变成了布满石块瓦砾的废墟，后院前方的森林里则尽是被血肉污染的战场，平原上留下了深陷的沟壑，飞出的巨石们垒在一起形成新的山丘——一副天地被改造了的样子。
此时库尔等人正愣愣的看着那把随便一扔就收服了恶魔的圣剑，丝毫不能理解刚刚发生的情况，以他们的见识来讲这已经超越他们的思考极限了。
“我去看看~”库尔正要向前凑，结果被祭风拦住了：
“等等！再观察一下，万一他又突然出来了呢？”
“矮油，他那么厉害能出来早就出来了嘛~”
库尔不服气祭风的劝说，两人推推搡搡地闹了起来。露娜在他们身后，恶魔的气场撤销后她终于被两个人的吵闹声弄醒了。爱丽丝在更靠近剑的位置，她一直在盯着那把剑，内心的感觉奇特而又伤感：没想到消灭恶魔是这么轻松，以前王国大费周章地搞什么魔法阵真是白费了……她在这世间的任务也终于完成了，古拉德不在了，她自由了，哪个唯一能让她回忆起生前那个时代的人，终于像那个时代的大多数人一样，一起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难道说…你们两个打败了恶魔？还是说他走了？”刚刚醒来的露娜看着周围的战场惊讶地说。现在天正晴，蓝天美得让人不敢相信。
“恶魔被库尔收了。”祭风一边拦着库尔不让他前进一边用头示意露娜看向剑的方向。
“哈？库尔这么厉害！”
“嘛哈哈…还好还好…让我去看看嘛！”
“不行！万一你触碰剑上什么机关把它放出来我们又要完蛋了！”
“那我们可以走了？”露娜看着两个瞎闹的人无奈地提议道。
“对哦，赶紧离开这里比较好。”库尔突然老实下来不动了，“早点去找神羽哥他们比较好。”
“这就对了嘛。”祭风放开库尔松了一口气。
“但是在那之前……”库尔假装放慢动作向城堡走去，又突然转身扑向那把剑，没想到被祭风顺利拦下了。
“让我再看看嘛！”库尔不顾抱住他的祭风张牙舞爪地耍赖。
“你们还不能走。”爱丽丝突然回过头来镇定地说。
“怎么了？你不会要说‘我要你们留下来陪我’这种话吧，小公主？”祭风转过头说，“我要你留下来陪我”是怨鬼拉人陪葬最常说的一句话。库尔看着突然发话的爱丽丝又一次安静下来。
“我不是小公主，我是守护这个幻境的凤凰，现在正用公主的灵体和你们说话。”
“什…什么意思…爱丽丝你怎么了？”库尔听爱丽丝说话的口吻变了许多于是关切地问道。
“公主，你要是想玩精神分裂的游戏呢，我们可以陪你~不过如何演出一个凤凰的性格这个太难啦，你不妨换古拉德那种高冷的性格，和你性格反差大些，那样更明显~”祭风笑着说，这让一旁的露娜更听得云里雾里的了。
“虽然很难让你们相信，但我的确不是公主，我的灵魂在这土地上一直被古拉德的气场压制削弱，现在才刚缓和一点点，用不了我自身的灵体，所以暂时用意念操控爱丽丝来说。你们还不能走，那边把剑拔出来的勇者，你的任务还没完。”
“啥是任务？”库尔呆呆地问道。
“就是只有你能做的必须去做的事，这把剑真正的用法，是选用心思纯洁的人，用剑柄收服恶魔，用意志力打败他，再将除刃的剑柄重新插回原本的剑刃上，否则24小时后恶魔就会从这个刃里流出来再度破坏世界。”公主说到最后，指了指恶魔肆虐过后畸形的大地。
“放出来就放出来呗，那恶魔也挺好的，还能消灭百目龙。”祭风满不在乎。
“今天被收进去的恶魔，明天再释放出来将会把古拉德的那部分人格留在剑柄中，你要知道，想消灭百目龙的只是古拉德，没有古拉德的人格判定标准那恶魔只是一个毁灭机器，全世界都是他的敌人。”
“那岂不是到过的地方都会……”祭风不禁看了看远处的荒野，没错，这个恶魔到过的地方都会成为伊尔索亚星巨大的创伤，一点活物都不会留。
“那我要怎么办啊？”库尔大致听懂了这是个后果很严重的事。
“拿起那把剑，不要死了就好，挺过来便是你的胜利。”公主非常严肃地看着库尔：“记住，无论如何都别和恶魔作交易，能不能救这星球就看你的了。”
“恩！”库尔面对着公主郑重其事地点了头。
“喂，让他这样的小孩去冒险不好吧？况且，你不是还有姐姐么？”祭风拦住库尔说，库尔虽然爱闹但在祭风眼里还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孩子，而且能和祭风玩得很近的人即使在人类还很多的时代也很少有，所以他怎么能忍心让这位小老弟去冒险呢？“能不能让我去？我在这世界上没有亲人了，死了也不会有人太难过，这种危险的事……”
“你在说什么啊！你死了的话我和露娜都会难过的唉！”库尔抢着说道，露娜在一旁点头。“你可是我们喂叶子救活的哦~以后也不可以轻易死掉，不过有多少恶灵追杀你，我们都会要你留在身边。”
“就算是这样…以你的意志力…”祭风撇嘴尽量掩饰心里的暖意。
“这不是我的‘任务’嘛？只有我能做。”库尔笑着说，同时转头看向爱丽丝，爱丽丝点头表示认同：
“只有把剑从屋子里带出来的人才有资格收服恶魔。”
“嘿嘿~”库尔得意地笑着，仿佛他就要立大功了。他跳着跑到剑的跟前，伸出一只手准备握剑。
“加油啊，库尔。”露娜紧张地鼓励着库尔，双手不禁做出祈祷的姿势。
“恩~”
“一定要挺过来啊小子。”祭风谨慎地看着库尔在心里默念。
库尔拿起黑色的圣剑，在他的双手都握紧了剑柄之时，剑刃上突然窜出了恶魔的影子将库尔包裹在内，库尔精灵般明亮的蓝眼睛里顿时充斥着黑色的杂质，天空再次被染黑。
“库尔！”祭风和露娜同时叫了出来。
然而此时的库尔却无法对他们回应，他的意识已经沉在了另一个世界中。
“哈哈哈哈，说什么你们都信啊！”爱丽丝突然狂笑道，“这样我就能抛下古拉德，拥有这个长了逆鳞的躯体了。”
“你不是凤凰？你是恶魔！？”祭风恍然大悟，根本没有什么交易和战斗，这只是单方面的吞噬而已。
“哟，智商倒是不错，不过身体就比那边的小孩差远了。”
“你！”祭风瞬间挥出冥炎刀，鬼神作甲胄出现在他身上。
“干嘛干嘛？这灵体可是无辜的啊，何况我说的大都是真的，除了……你不是不能替他去死，也没有和恶魔的交易。以一个孩子的精神力，被吞噬只是几分钟的事吧。”爱丽丝的灵体面对祭风毫不退缩。
“库尔！”祭风转向冲向库尔，却被一小片恶魔的影子挡了回来，那影子撞在身上，感觉却像是被鞭子狠抽了一下，力度之大足以将祭风打飞，然而现在这种攻击并不足以吓退他。
……都怪我一时疏忽，还得库尔老弟要丧命…都怪我……
祭风这样想着，马上从地上爬起来。
“库尔！”祭风挥刀重新上前，结果却只是和刚才一样。
“呃啊啊啊啊！！！”祭风吼着继续上前，可总有一股力量把他压住难以前进，他索性对空乱砍一气，恶魔的影子飞过来，他却不予以躲闪，他想诱敌来攻击自己，让包裹库尔的部分尽量变少些，影子打在他身上把他的黑风衣扯裂，露出里面惨白的皮肤流着鲜血，即使这样他还是毫不退缩地重复着动作——站起——挥刀——被打回——站起——挥刀——
“够了……祭风……”露娜在一旁跪着用手捂着嘴说。
遍体鳞伤的祭风单膝跪地，手握着冥炎刀将它插在大地上，他怒目圆睁看着爱丽丝的灵体，他希望透过爱丽丝的眼睛恶魔也能看到他的愤怒，刀上的冥炎似乎回应了他的怒火一般不时跳出白色的火焰。
“我真是恨自己没能力亲手杀了你！”祭风咬着牙说，才刚感觉到温暖的他却要眼睁睁看着库尔去送死，他在外漂泊十年被追杀，满世界都是希望他死去的恶灵，有时他自己都会想自己死了算了，这样就不必坚持去扛复仇的重担，也让恶鬼们消停了，只是作为活着的生命的尊严不允许他死，即使这个世界是寒冷的，没有关心和依赖，他也能像一把武器那样活下去，是啊，像武器不就好了么？一切只为了杀戮和复仇，世界再坚硬也只是我的磨刀石；世界再寒冷也不会伤心，因为心本来就是凉的啊，可为什么又冒出这一帮人，还有两个善良的小鬼，为什么他们会这么温暖呢…
……所以啊，为了保存这小小的温暖，即使我献上生命也在所不惜……
同伴，对祭风来说这简直是生命的奇迹。“谁若是破坏了这奇迹一定必死无疑。”他多希望自己能够说出这样有威慑力的话，可想到这里的他只能加重自己的无力感，即使豁出姓名也无法完成他的信念的无力感，这无力感只会平添他的怒火，让他加重对自己的恨，他只能对空疯砍，即使这无尽的怒火即便发泄出去也无法改变他的卑微。
“库尔……”|
此时，在库尔的意识中只有一片黑暗，除了叫上有着力点其他的感觉都空荡荡的，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当然也不知道，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周围虽然漆黑一片却没有理应随之相伴的不安，就好像这里曾是他熟悉的地方，即使没有根据他也不禁会这样想。
“这是干嘛？是要无聊死我么？”库尔在黑暗中自言自语。
然而问完这一句，库尔听到耳边似乎传来了窸窣的低语，但是声音太小了，他听不清。
“你说什么？”库尔问道，他的声音提高了以后开始有回音在这漆黑的空间里传荡。
库尔尽量不去管自己一遍遍的回音，想仔细听清楚耳边的答复，可那声音还是很小，而且乱哄哄的，仿佛一堆小鬼在七嘴八舌地吵架。
这时，这个空间突然亮了起来，感到眼睛不能及时适应强光的库尔赶紧用手肘护住眼睛，双眼紧闭了好一阵才慢慢睁开。
待他完全张开双眼，他面前的空间突然变成了他熟悉的景象：宽广的大厅里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座华美的神之雕像，周围的墙上是一排紧挨着的带编号的白色圆拱门，墙壁和玻璃地板以下是各种各样的琥珀拼接在一起，给人一种有金子在这里流淌的感觉。
“研究院？”库尔惊叹道，他不禁迈开了脚步，想要仔细确认一下这是否真的就是那个他最熟悉的地方。
库尔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跑了起来，他绕到大厅一侧的长廊中，这里铺了红色的地毯，两边淡黄色的墙上挂着镶了金边的油画，这时，那头黑色的狮面人切好从走廊的另一端出现，它看着库尔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走近过来。
然而库尔却没有感到惊讶，即使思维告诉他他应该惊讶，但身体和情绪却没有对应做出反应。
“这个家伙，想杀了它吗？”恶魔那低沉浑厚的声音在这空间里响起，但库尔依旧本能地无法惊讶。
“杀不杀它呢？”库尔在想，然而他的潜意识刚刚得出肯定的结论，他的手就已经不由自主地向前伸——那只白净的小手渐渐变黑变大，毫不费力地将狮面人握在了手里，他安稳地一捏，那狮面人便成了一滩泥掉在了地上。
再一次的，库尔没有惊讶。在恶魔的催眠下，一切不合理的事似乎都变得很容易接受，毫无反驳的必要了。
库尔继续向前走，转过这个长廊的拐角是珍妮奶奶的大蛋屋，而那条女蛇人正在门外等着他，她的下身盘了一圈又一圈，双手在身前叠放在一起，头微微低下，给人一种乖巧的感觉。
“就是她害得你和姐姐分开的，想杀了她吗？”恶魔的声音再次响起。
库尔这次还没来得急想，大脑的潜意识里便给出了肯定的结论，他的手随即伸了出去，女蛇人在他手中未做任何挣扎，那手一用力，女蛇人便化成灰烬不见了。
库尔的身后随即掌声雷动，仿佛有千万人在称赞库尔的力量和决断，库尔急忙回头看，却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又变成了他们每天做广播操的室内广场上，而他自己正站在高高的领操台上，所有的研究人员和试验品正站在台下仰视他，对他投来认可和钦佩的眼光，流星在冲他挥手，珍妮慈祥地对他点头，就连平时刻薄的杰鲁姆和火碎两个老人都冲他露出得意的笑容。
库尔不禁笑了起来，他的肤色开始变黑，头上慢慢长出金色短小的羚羊角。
“只要你接受运用了这力量，这便是你的世界，高兴吧？”恶魔低沉的声音在库尔耳边响起，这让库尔笑得更开心了，少年不停地向台下张望挥手，这些以前把自己当成废物当受气包的人如今却把他当上帝一样崇敬，这台令人兴奋了。突然，在所有人的后面几乎没人会发现的地方，库尔看到了蔻蔻，她还是穿着那身蓝色运动服，安然无恙，她也同样以赞赏的目光看着库尔，对他微笑。
“姐姐！姐姐！”库尔看到蔻蔻格外高兴，几乎不想理会其他人的目光了，他一个劲的招手呼喊，希望看到他姐姐更美的笑颜。
然而蔻蔻的旁边又突然出现了一个蔻蔻，她惊讶地看着库尔，脸上的表情不是赞赏而是苦恼。
“姐姐……两个姐姐？”库尔开始奇怪了，为什么会有两个姐姐？为什么后出现的姐姐会那样看着他？他的笑容静止了，但手仍然在不断地挥舞，手臂变得粗大发黑。库尔试图向后来的蔻蔻挤出一个关切的笑容，期望能让她高兴，可蔻蔻无动于衷，还是一脸惊恐地看着库尔。
“姐姐…为什么…”库尔感到很不解，他自觉地看向他自己的双手，又丑又粗，他似乎一时反应过来了什么，急忙把胳膊藏在身后。
“姐姐她…不希望我这样……”库尔看蔻蔻的表情没有变，又回过头看自己的手臂——那手臂太大了，他瘦小的身躯根本藏不住。
“不……不要它……”库尔费力甩动着手臂，越来越用力，就像是企图把这奇怪的黑手扔离自己的身体一样。他不时望向失望地看着他的蔻蔻，他越来越着急，动作幅度也越来越大。
“不……姐姐…不要那样看着我…我不要让姐姐不开心…我不可以让姐姐不开心！快滚出去！滚！”库尔奋力将双手砸向地面，但他的目的不时破坏地面而是要毁了这双手！“我不要了！我不要！”
库尔的双手一次又一次砸下，将广场砸出一个又一个坑，其他的试验品和研究院依旧是一脸钦佩的神情看着他，眼神跟随库尔走动。
“喂！你姐姐不是高兴地看着你呢吗！”这次换恶魔搞不清楚状况了，他的声音在库尔身旁大声喊着。
库尔停顿了一瞬间，看了看笑着的蔻蔻，又看看难过的蔻蔻，回看自己的双手，清晰而理智地答道：
“真正的姐姐不会希望我变成这个样子。姐姐已经被窝留在了心里，所以我知道！”
“你在说什么啊？只有强大才会让人喜欢，不然你连讨别人欢心的力量都没有，”恶魔在耐心地劝导他，以便吞噬的过程来得更轻松而平静，“看看那些人的笑脸，看看你姐姐的笑脸，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你的心不是在说‘没有什么比大家都开心着更重要了’吗？”
“你能看了她的笑容就无视她真正的悲伤吗？我不能！”库尔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发光的穿白色高科技金属铠甲的库尔，他认真地看着正在伤心的蔻蔻，把手放在被染黑的库尔的巨手上。
“我要守护住自己本来的样子，这才是她喜欢的样子。”库尔的另一边又出现了一个银色的金属构成的库尔，他同样把他的机械手放在库尔的巨手上。
“即使没有力量的我仍旧是个废物，我也要独立成长，变成自己的力量。”穿嫩绿色风衣的库尔从黑库尔的身后走出，继续着前者的动作。
“若是以这黑色的样子见姐姐，连我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两个穿黑斗篷的库尔继续从后面出现，其中一个沉默不语，只默默地把手放在库尔手上。
“至于你，这个会让姐姐难过的东西…”穿暗红色战甲的库尔突然出现在所有库尔面前，他身上正冒着火，以怒不可遏的眼神凶狠地看着天空，“将由我们一起毁灭！”
库尔的身后突然又一并出现了各种穿着的库尔，他们长着同样的面孔，用同样的声音冲天大吼！面前的场景如同镜子一般在这吼声中出现裂纹，喀嚓一声碎掉了。
碎掉的环境重新归于黑暗，然而库尔们却没有消失，他们闪着各自的颜色化成飞翔的龙魂，一并向天空飞去——
现实中的库尔此时身上正“长”出白色的裂纹，光从这些裂纹中射出，将包裹他的恶魔之影切割成片，库尔手中的圣剑上，黑色的剑刃正在缩减变短。
数不尽的龙魂冲击撞在黑色的天幕上，把这黑暗的幕布撞出一个个破洞，冲出去的魂体在外面蓝紫色的星河中凝聚，重新凑成一个完整的库尔。这外面才真正是圣剑内部的精神世界，浩瀚像宇宙一样的星辰中尽是不知名的灵魂破碎后的碎片。
库尔回头看去，刚才包裹他的黑色球体就像一颗黑色的行星，这颗行星正在扭曲变形，重新塑成和外界哪个恶魔一样的形状。
“库尔！”从那团巨大扭曲的黑色物体上突然传来了古拉德的声音。
库尔闻声仔细寻找，只见那巨大的混沌体上有一个白色的人影。
“你是古拉德吗？我马上救你出来！”库尔在星空中飘着凑上前想要把古拉德拉出来，可古拉德却从人形变成了根须一样的东西附着在恶魔身上，只留了一个头在外面。
“不必救我了，我早就和这个东西合在一起了，他从我的人格中来，必然不会离我而去的。”
“那怎么办？”
“现在他正要在这里变成实体，在这里吞噬掉你的话他还是会获得你的身体，我正在被消耗，剩余的时间不多了，所以你要做的是，在我化成的束缚完全消失之前摧毁我，这样我就可以引爆它。”
“怎么可以这样？那你不是彻底死掉了？”
“我的死期早就该到了，现在只是再发挥一些作用而已，快挥拳！”
“不！不行！”
“想想你的同伴，想想你的姐姐，如果你不在这里动手恶魔会占据你的身体把他们都杀死的！”
“不！我不管！我不会打好人的！”库尔孩子气的倔劲上来了。
“现在杀死我才是最正义的决定！你怎么不明白呢！？你——”
“你快出来！我拉你出来！——”库尔双手抓住古拉德的头，脚蹬着大恶魔躯体黑色的部分，拼命用力想把古拉德拉出来。
“不行！住手！”古拉德大喝道，然而库尔却不听话，只顾自己使劲拉他。古拉德还是坚持自己的做法，为了不让库尔把他这个半自爆灵体拉出，他用了更大的力量让“身体”盘绕在恶魔身上，白色的血管状枝干像是恶魔身上的一道道锁链，而这锁链被库尔和古拉德同时拉紧——
“呃嗷嗷——愚蠢的人类！停下！”恶魔被他们俩同时拉动的枝条勒得剧痛无比，此时他只剩下肌肉和头颅细致的轮廓没有成型了。
“我——不——要——！！！”库尔闭眼死命地拉，恶魔的躯体在这两个人的力量下还没来得及修复就又渐渐变形。
“有完没完啊！”库尔怒吼一声，瞪开的双眼中森然立着两道细长的瞳孔，爆发力在这一瞬间被提到了极限——
古拉德像树根一样的白色躯体被猛地拽了出来，同时把恶魔黑色的躯体扯得七零八碎，像是树根被拔起后所依附的泥土分离成块，飘散在这蓝紫色的星河中。
“你看，出来了~”库尔的双手依旧抓着古拉德的头，他看着恶魔被破坏掉的身体，松了一口大气——可是他也发现，古拉德的身体从树根状的顶端开始，也一点点化为光粒。“怎么会？你怎么了？”
“干得好，孩子，你救了他们。”古拉德心满意足地微笑着说。从他第一次变成恶魔以来，这是他第一次会心地笑。
“可你的身体……”
“我是恶魔的一部分，恶魔也是我的一部分，这样分开以后双方都是残缺的，活不了多久了。”
“那…那我…”库尔慌张地看着古拉德的身体，没想到自己还是害死了他。
“不，杀死我的人并不是你，如果没有你，我只会被黑色吞并，谢谢你让我发挥了我的灵魂最后的作用。”
“哦，不客气。”库尔惯性地回答道。
“其实，检阅了你的能力以后我还真是吃惊，从来没想到过可以出现这样的人。”
“我的能力？”库尔心想我哪有什么能力，不就是身子硬点么。
“你的能力和你的人格成长有关，只有人格成熟了才会表露出来，看你以前呆呆的样子，就是因为没有主人格去操纵身体吧？”
“这你都知道！我以前总是会同时冒出好多想法，他们都在心里说话我不知该听谁的！”库尔瞪大了眼睛惊讶地说。
“所以每个人格都无法进步和成长。这么看来多亏了你姐姐把现在的你提炼出来，要好好感谢她啊。”
“唔……什么是提炼？”
“这个……就是陪你成长。”
“哦！”库尔连连点头。
“好了，我的时间不多了，最后和我握个手吧。”古拉德真诚地看着库尔，他的身体只剩下一小部分，他分解出的光粒飘散在空中，化作这蓝紫色星空中的点点繁星。
“手？”你没有手啊。“
古拉德的头缩进仅存的身体内，马上又有一只手臂从原本是头的位置伸出来，库尔连忙接过那手，慎重地上下摇动。
这便是古拉德和库尔无声的告别，古拉德白色的手从手肘到手指在一点点慢慢化成光粒，星空之中似乎又飘忽不定的风，把这分散的光粒吹向四方。
光粒们滚动着此起彼伏飘向远方，知道最后的光粒飘尽库尔才放下那只伸出的手，他的周围渐渐变亮，全世界都在发光，库尔再次用手肘护住了眼睛。
“朋友，希望你今后想起我时，我会是你灵魂深处的一点光。“
库尔的耳边仿佛传来这样的话语，他急忙放下手臂睁眼寻找，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现世，手中握着的剑柄也变回了从前朴素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