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勇者破魔剑
这里是伊尔索亚星上死亡森林的上方，凤凰幻境的边缘，寒风卷过漆黑的草地，树木枯死的枝干如同向天空挣扎的利爪，天色比以往的黑夜更黑，就像是有人将天幕涂满了黑墨，不见昏日，不见星月。
“怎么突然天黑了？”与两只百目龙厮杀的神羽突然在一个安全距离停下来，望着天说道。
“呵呵，你们队伍里的杂鱼要没命了。”其中一条百目龙邪笑着说，它被神羽砍断了一条胳膊和半边翅膀。
“看样子我的那几个躯体也要废了，不过只要剩下的集合起来，恶魔这种东西只是像虫子一样。”另一头百目龙跟着说，它的下半身已经被砍掉，仅依靠上半身维持飞行。
“什么恶魔？露娜他们怎么了！？”
“你没必要知道，不过有件事要提醒你……”
“大部分的神在和邪神战斗的时候，都有一个同样的死因……”
“那就是…自大！”
两条残缺的百目龙突然冲向对方撞在一起，撞击的部分“嗡”地一声吐出一阵黑色烟雾，没等烟雾散去，一个巨大的龙头从中冲出飞向神羽。
“哦？那说不定你们邪神的死因就是……”神羽振翅瞬间消失在那巨大龙头的视野中，下一瞬间便已出现在那龙头的正上方。
“招式太奇特。”神羽补充着，转身将自己的长剑掷出，将两条邪龙合体成的巨大龙头钉打在地上，地面刹那间被砸出一个陨石坑的模样，黑色的草叶被震得漫天纷飞。
“坠！”
神羽一反平常轻念招式的风格气势满满地吼道，双手握在一起，一把大如摩天楼的光之剑从手心向下窜出，千丝万缕光的轨迹呈龙卷之势绕着这闪着白光的大剑飞速旋转，神羽扇他那银辉闪耀的翅膀向下猛冲，伴随着龙骨粉碎的“咔咔”声将整把剑穿过龙头压进大地中。龙头还没来得及哀嚎便已分裂成碎屑，大剑完成了抹杀使命后便爆裂成了小光粒归于空中。
就在这时，一道雷光闪过漆黑的天幕，打在了神羽身旁。
“终于找到你了，库尔老弟不在这儿。”浑身冒着亮蓝色闪电的雷克斯对神羽说。
“赶快去找他，百目龙恐怕是有很多分裂出的个体，露娜和祭风呢？”
“他们跟着白马去找库尔了。”
“这下麻烦了…我们分头去找他们，找不到的话明天这个时候在你的山丘汇合，好吗？”
“没问题，唉你说着天怎么突然黑了？”
“恐怕是邪神的伎俩，这样推算的话库尔他们很可能在和它们打斗，我们得快点了！”
“好嘞！”雷克斯说完便一闪而走了，神羽振翅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去。
古拉德用巨大的爪子捏着百目龙的身体，他稍一用力，轻松地将自己的身体从魔法阵中彻底带了出来。这一拽同时也把百目龙拉得离古拉德更近了些，百目龙的一百个眼睛里满是对古拉德的恐慌，它已经严重地估错了这恶魔的能力，远方天空中又陆续飘来几只百目龙的身影，他们准备凑足战斗力围攻古拉德，以救下当前被捏住的三条合体的百目龙。
“快放手！你这低贱的…”被捏在手里的百目龙用粗野的声音吼道，可古拉德以狂笑打断了它，恶魔的笑声像是跑车的引擎声一般低沉，那低沉的声音中透着大地的威严和黑夜的神秘，变身后的他现在正如疯子般癫狂，它要把所有敌人也变成疯子，要他们像疯了一样畏惧他，要让他们在生命殆尽之前心灵便已被恐惧感疯狂地啃食掉。
“呃哈哈哈哈…”恶魔的声音都像是低吼，古拉德一把拉过百目龙同时松开了手，百目龙才刚赶到解放想要逃走的时候那只大手又伸了过来，它推着百目龙的脑袋们将它们按向大地，古拉德的胳膊疯长延伸，夹在巨爪和大地之间的龙头被按压磨损得血肉模糊，几条幸运地露在外面的龙头试图啃咬古拉德的巨手，钳子般的嘴疯狂地张开、咬合、张开、咬合，却无法再古拉德黑铁一样的皮肤上留下任何痕迹。百目龙见长在外面的龙头已经基本消灭殆尽，毫不保留地张开脖子根上的巨口咬住古拉德的手，同时睁开了胸前备用的巨大独眼，红色的波动顺势从中扩散开来。
古拉德不断狂笑，除了声音瘆人他就像是一个玩疯了的孩子，现在他的世界只有他和他的玩具，这个世界从不存在任何痛苦和烦恼。他拉着邪龙缩回右臂，瞬间缩短的胳膊像橡皮筋一样把他发射了出去，他伸出尚为人类手臂大小的左臂，抓住邪龙发射的红色波动完完整整地压回了它的眼中！同时将利爪从瞳孔插了进去——
“啊——啊啊啊——”百目龙痛苦地摆动身体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而古拉德回应它的依然是戏谑般的狂笑，他用双手扯裂百目龙巨大的独眼，左右手开始循环连续地撕扯邪龙的躯体，百目龙大块大块的皮肉被扔到空中，挥甩出的黑血像雨水一样洒向大地，这头百目龙在坚持挣扎抽搐了一小会儿后终于不动了，被掏空的胸腔散发出腐烂的恶臭。
“呵呵呵呵……”绞肉机一样的古拉德站在邪龙的遗骸上发出满意的笑声，他随即扭头面向向他围过来的其他百目龙，他的眼窝漆黑幽暗，除了黑色的杀气什么也没有，以至于百目龙们并不确定他究竟在看它们中的哪一只，而不管哪一只都有一种是自己被凝视着的恐惧感，于是它们只能悬浮在原地，不敢多挥哪怕一次翅膀，以免改变了飞行的节奏引起恶魔的注意。
就在这时，距离古拉德最远的百目龙飞速转身企图逃跑，其他百目龙尽量减小动作幅度地拧着它们的脑袋们，好奇地看着它能否逃出魔掌。
“吼？“古拉德停下欢笑吼出一声疑问，待那只百目龙又向前冲了一段距离后才抡起他的右臂——他的右臂在天空中暴涨变长，以致挥下的瞬间恰好足够长度和大小把逃跑的百目龙像是拍苍蝇一样拍在地上，巨手撤回，那条百目龙已经变成了肉泥中的平板标本。
“哈哈哈哈——”恶魔再次爆发出欢愉的笑声，他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你们都要被我玩到死，一个也别想跑！
剩下的百目龙明白了彼此难逃一死，纷纷疯吼着冲向古拉德，转瞬间漫天龙吼，那叫声是它们抵御恐惧感的最后武器，它们企图用撕裂耳膜的叫喊尽量延长它们可悲的生命，哪怕只有几秒。
看着满天朝自己飞来的邪龙，古拉德笑得更狂放了，震耳欲聋的战吼声恰恰提高了恶魔的兴奋度，他背后突然伸出两只巨大的黑色魔翅，如一颗深黑的炮弹飞向对面的百目龙。他对面的两只靠得比较近的百目龙互相撞在一起，使用出他们对神羽用的那招——下一瞬间，一只巨大的龙头张着大嘴朝古拉德冲过来，古拉德甚至还没有它的牙大，但古拉德毫不停歇，他操着两只巨兽抓住龙头的上下颚猛地一拉——龙头一下被扯成两半——古拉德顺利地从龙嘴中穿过继续向前，双手拉过前方四只百目龙，身体下坠冲向地面，他向前疯跑发出豪爽的笑声，身后拖着四只被他双手碾在地上的百目龙，龙露在外面的头和翅膀随路上的颠簸上下摇晃，古拉德在一个他满意的位置终于停下了脚步，像一个孩子向高空扔石头那样把百目龙们扔了出去，四只被磨成肉块的百目龙遗体七零八落地飞到天上，有的头颅和断肢直接砸到其他百目龙的身体和脸上，被砸到的百目龙的叫声立刻减小了些，恐惧无声地掐住了他们的咽喉。
剩下来活着的百目龙彻底乱了分寸，他们既不敢主动冲向古拉德又不敢扭头直接逃跑，两种行为都只会主动加快自身的死亡，它们尽可能不用头绪地乱飞，以求这玩得正兴奋的恶魔能从自己身上获得额外的乐趣，这样它们还能晚死一些。
邪神也怕死，至少分身是这样。
祭风看着古拉德狂虐满天的百目龙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心想“这畜生终于遭到报应了”，另一面又恐惧着古拉德的力量：自己拼死拼活十年都搞不定其中一只，而古拉德转瞬间就秒杀了十几只，这战斗力相差太悬殊了，而且——
“相传，恶魔一旦进入状态就会像疯子一样摧毁他认为有必要摧毁的事物，作为圣职者用爱强行包裹隐藏起来的对世界的恨，也会因为变身时蒙蔽的人格得以释放。”
祭风跪倒在地上回忆着说，面对不远处狂暴的恶魔，或许他一个不小心就能要了这几个人的命。
“为什么神会把他变成恶魔呢？”库尔问道。
“是……他……惩罚？”爱丽丝的身影时隐时现，断断续续地说。
“不……那几个给我讲这个故事的鬼魂也讨论过这个原因，有的说神喜欢开恶劣的玩笑，有的说是他自己用神职人员的秘术发明了变成恶魔的方法，又以神赐予的能力为幌子，但是我最愿意相信的说法是，变成恶魔是神赐予他的救赎。”
“都变成那样子了还救赎？应该是惩罚吧？不过好厉害…”库尔接着说。
“不对，相传古拉德在为人的期间是个极其正义而善良的人，他将自己的事物和衣物分给难民，替无辜的人受刑，为那些受贵族气压流离失所的人安排住处…人格上他是哪个时代最完美的人，但这样的追求正义和善良受损害的总是他自己，正义之心让他在看到扭曲和不公的时候感到痛苦，即使这样他还是抛下了黑色的因素继续追求白色、圣洁的神道。所以，神为了奖赏他，给了他放纵的能力，至少在他变成恶魔的时候他不会再承受人们给他的重担，他也不会注意到恶魔形态下他是否还善良，‘恶’的性格催着他的身体做一切想做的事而不必承担良心的懊悔，感受到的都是这个世界给他的快乐，所以说，这是救赎，‘恶’是给予极善之人最大的救赎。”
远处的古拉德正追着百目龙群奔跑，像孩子在嬉闹那样用恶魔浑厚的嗓音欢笑着。
“不…这……他…救赎，…神…错……”时隐时现的爱丽丝摇着头说。
这时远处生存的百目龙们似乎想到了新点子，它们统一在古拉德的前方集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相撞在一起——这一撞像是在变魔术一样，十余只巨大的邪龙一瞬间不见了踪影，仔细一看，漆黑的天空中无数娇小的黑蝙蝠正纷纷悄悄逃离这毫无人性的战场。
但古拉德并未停止笑声，他将巨手插入他胸前的大地，没有形体的黑色海潮从他开始向前漫延开去，波浪所及每一寸土地无不被他的力量所污染。
“嘿呀——”古拉德闷声大喝，一把掀飞他力量所波及的土地，山脉一般大小的巨石飞到空中，它在古拉德力量的控制下保持了一个整体，像一把倒扣的黑铁锅把漫天纷飞的邪龙分裂体一起拍回了地面，巨石坠落后，一座新的山脉完美成型。
至此，来到这里的百目龙分身已经被全部虐杀。古拉德转身面向库尔一行人，一步步向他们走去。
“呵…能死在恶魔手上不失为一种荣幸，况且是代表正义的你。等你剿灭了百目龙，我也能瞑目了。”祭风面带微笑轻轻地说，他已经做好了被杀死的觉悟。
“古…德！”爱丽丝跑到众人面前，向迎着她走来的恶魔喊着他的名字。七百多年以来他终于又见到了古拉德，本来这个小公主还有更多的话和他说。七百多年两个被舒服在这里的人因为厚厚的石壁无法沟通，七百多年无声的陪伴后彼此面对面的双方却还是说不上话，你与我的灵魂间，隔了一只恶魔。
恶魔缓缓前进，没有半点停歇。
“古…德！”爱丽丝不管自己闪烁的身影继续向恶魔喊着，就好像这样多少能唤醒古拉德的人格似的。
“古…德！”爱丽丝脸上的表情随恶魔的接近变得越来越焦急，但恶魔并不在意她，她只是个死灵。
“…拉…古拉德！”爱丽丝似乎用尽了力气喊出了他的全名，这一声伴着她噙出的泪花变得格外响亮，只是这一声过后，爱丽丝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但身体闪灭的程度却因为这一声坚定的声音变小了很多。
“不要再变成恶魔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救赎！不然你当年也不会带着那样痛苦的表情来见我！也不会一心求死想要销声匿迹啊！什么恶魔会变成快乐的！被伤害的永远都只是那个善良的作为人类的你啊！”
古拉德毫无动摇地一步步逼近，祭风却像是顿时醒悟了一般睁大了双眼。
“现在的你的快乐，是清醒时你的快乐吗！？还是变成了沉重的痛苦压在身上呢！？利用你的身体放肆、享受快乐的只是这个你身体里的恶魔啊！停下来！不要再给清醒时的你增加更多罪恶感了！”
爱丽丝的脸上，蓝色透明的泪水划过一道与脸颊相合优美的光柱。
“不要再放纵了！能拯救自己的只有你啊！”
古拉德就像看不到她一样，继续向前。
“停下来！古拉德！”
古拉德不予理会。
“停下来！”爱丽丝捡起身边的石块扔向古拉德，近乎绝望的她不顾一切想引起古拉德的注意，阻止他滥杀无辜。
如她所料的，石块打在古拉德身上，没有起任何作用。
库尔虽然听不懂爱丽丝和祭风说的那些高端的对话，但对爱丽丝还是无条件支持的，他看爱丽丝哭着向古拉德扔石头阻止他前进，库尔也跟风似的喊起来：
“停下来！古拉德！”库尔顺手把他一直握在手里的剑柄朝古拉德扔过去。
剑柄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却只是被扔到了古拉德的脚边。
祭风回过头，给库尔递上了一个看不起的眼神…这都没打中。
古拉德继续向前走，可他刚一抬脚，身体便化作了一道曲折的黑光，连带整个天空的黑色一起被强行吸进了那把残破的剑柄中！剑柄躺在地上自己来回颤抖——1下，2下，3下——终于安静下来不动了。
转瞬之间，万籁俱静，惠风和畅，晴空万里，仿佛噩梦初醒，美好的生活就在明天！
“唉？”库尔为这样祥和的场景献上一个问号。
“一定是哪个神经病在逗我！”祭风瞪大了眼睛在心中默念，他为美好的未来献上一个感叹号！
爱丽丝几乎忘了擦拭眼泪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场景，她的表情，象征着无穷无尽的省略号……
再看那剑柄，上面的护手已经长成了一个恶魔的头颅形状，再紧接着的，新长出来的黑色剑刃上正反射着温暖的阳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