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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新野大撤退

建安十三年(208)春正月,曹操北征乌桓彻底扫清了袁绍父子的势力,胜利班师回到大本营邺城,并开掘了一个人工湖泊——玄武池,用来训练水军。明白人都知道曹操的下一个目标肯定是荆州。

率先杀过来的人不是曹操,而是江东集团CEO孙权。自从猛人孙坚死在襄阳城下,江东孙家就琢磨着如何让刘表从这个天底下消失——所谓不共戴天之仇。富二代孙权接班后,一准备停当就带上一票人马到荆州搞实战演习,完了顺手牵一些百姓回去。

这样的日子情愿也罢不情愿也罢,说实话刘表已经习惯了。但这一次不一样,刘表的江夏(今湖北武昌)被孙权攻克并惨遭屠城,太守黄祖因公殉职。黄祖是刘表的老弟兄,当年的孙坚正是被他带着一票人马干掉的,他常年镇守江夏对抗江东孙氏,把守着荆州的东大门。

这下北有曹操,东有孙权,刘表再也潇洒不起来了。刘表人品再好志气再小,直接交枪投降的事他还是干不出来的。他准备派遣一个亲信带兵前往江夏收拾残局,再造一个坚固的东大门。

派出的亲信是长子刘琦。刘琦是刘表长子,长期受到后妈蔡夫人家族和弟弟刘琮的敌视,蔡夫人总想除掉刘琦让自己的儿子刘琮做刘表的继承人。刘备与刘琦关系非同一般,于是诸葛亮就建议刘琦向刘表请求去镇守江夏,以摆脱蔡夫人家族的迫害。刘琦就这样做了江夏太守。

建安十三年(208)七月,曹操统率大军南征荆州,刘表的好日子彻底到头了。不过,出人意料的是,曹操大军还没开到荆州,刘表就已经撑不住了,躺在襄阳城里奄奄一息。

大公子刘琦得到老爹病危的消息,急忙从江夏赶来探望。蔡瑁等人怕刘表见到刘琦节外生枝,竟然阻拦刘琦,不让他们父子见最后一面。刘琦只好哭着喊着伤心欲绝地回到江夏。

刘备也从樊城过江探望刘表。刘表见到刘备后,将荆州托于刘备,提议自己死后由刘备接任荆州刺史,这就是“刘表托国”。刘表说这句话的时候,荆州已经形势危急,他将荆州托于刘备,用意是让刘备更好地保卫荆州。

《魏书》记载刘备的回答是:“您(刘表)的儿子很好,可以当好接班人,您就安心养病吧。”

有人劝说刘备干脆要了荆州,这么一块大好地盘,不要白不要,要了不白要啊!刘备再次拒绝,而且从道德层面说出理由:“此人(刘表)待我厚,今从其言,人必以我为薄,所不忍也。”

八月,坐拥荆州近二十年、一生骑墙看风景的刘表在襄阳病逝。随后,富二代刘琮被蔡瑁等人拥立为荆州牧。

这时,曹操已经率领大军向荆州压来,荆州群臣纷纷建议刘琮尽快向曹操投降。仅仅当了一个月老板的刘琮,终于在内外的压力下,向曹操递上了降表。时间是建安十三年(208)九月。

等到曹操的大军开进了荆州的地盘,刘琮才派了一个叫宋忠的人告知刘备荆州已经投降了曹操。刘备一下子愤怒了。刘备拔剑出鞘,他强压住火气,训斥宋忠:“就是砍了你,我也不能解恨,临别之际杀你,我还觉得是耻辱!”

如今凭自己是抵挡不住曹操的,所以只能跑路。经过一番准备,刘备再次上路——从樊城出发向江陵(今湖北荆州市)跑路。

这次跑路是有计划有目标的战略撤退。兵分两路,陆路由刘备自己统领,谋臣有诸葛亮、徐庶等人,大将有张飞、赵云等人,直趋江陵,路程约五百汉里(下同,单位都是汉里)。水路由关羽率领,战船数百艘,军士约一万人,沿汉水南下,前往江陵会师,路程约一千几百里。

陆路距离最短,水路迂回曲折。但水军顺水行舟的速度,可达步兵的三四倍。步兵一天行走三四十里,水军一天可行驶一二百里。按照这个计划,水陆两军,差不多可以同时到达江陵。

关羽率领的水军,还承担了运输军需物资的任务。刘备在樊城驻军多年,囤积的军需物资不少,这次战略撤退,能带的家当自然都要带上。

在刘备南撤的途中,大批荆州百姓拖家带口、扶老携幼赶来追随刘备。刘备带领军队向南撤退,沿途百姓不断从四面八方赶来加入队伍。队伍越来越庞大,越来越臃肿,越来越缓慢,到当阳(今湖北当阳)境内时,大约有十余万百姓加入队伍,离开家园,踏上漫漫的旅途,走向未知的远方。

这是人心向背的一大标志,是刘备深得人心的如山铁证。从襄阳至江陵,陆路约五百汉里,按照正常的行军速度,步兵十多天可以到达江陵,骑兵四五天就能到达。

刘备的军队,绝大多数是步兵,再加上十多万荆州人民,行军速度越来越慢,史书记载“日行十余里”。

队伍走了好多天,才到达当阳一带。照这样的蜗牛速度,什么时候才能到达江陵?曹操追兵杀来怎么办?于是就有人建议刘备扔下百姓。

刘备当然明白一旦曹军赶到败局无可挽回,但他更明白人心的重要。十多万百姓背井离乡,随我前进,我就这样抛弃他们?

不,绝不!果然,就在当阳长坂(今湖北当阳东北),曹操麾下战力最强悍的虎豹骑骑兵军团追上了刘备。

因为刘备军队在行军中难以保持队形,许多士兵都被分散开来帮助老百姓推车扛包,所以仓促遇敌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这样一支既疲劳又无阵形的军队,在虎豹骑雷霆万钧之势的突击下,如摧枯拉朽,土崩瓦解。

面对此时此境,刘备别无选择,只能再一次抓紧时间跑路。刘备逃命非常仓促,第四次不得已丢弃了老婆孩子,跟在身边的只有诸葛亮、徐庶等几十个人。

虎豹骑有阵斩敌军统帅的光荣传统,当然不会放任刘备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他们纷纷纵马追赶,迫切想要砍下刘备的首级来博取封侯拜爵。

虎豹骑眼看就要成功了,他们中间的某些人将会因此改变命运。但一个人的出现,阻止了他们建功立业的步伐。这个人就是张飞。张飞带着二十名骑兵,肩负着掩护刘备安全逃命的重任。

虎豹骑的勇士与张飞的小股骑兵,分别驻马于一条河流的一座木桥的两边。生死一线的战场出现难得的寂静,打破这片寂静的是张飞。他怒目圆睁,横握长矛,像极了一座坚固的桥头堡,并自报家门:“身是张益德也,可来共决死!”

张飞此时早已名震天下,现在要在一座桥上和猛张飞来个单挑,虎豹骑的勇士们还是很胆怯的。但两军阵前,一发千钧,战机转瞬即逝,四分之一炷香之后,刘备已经绝尘而去,虎豹骑将士望尘莫及。张飞顺利地完成了殿后任务。

刘备仓皇逃过木桥时,原本跟在队伍中的赵云掉转马头,往乱军中拍马赶去。刘备身边有人立即打小报告,说赵云向北投降曹操去了。刘备愤怒的拔出手戟(匕首)扔向打小报告的人,语气肯定地说道:“子龙不弃我走也。”

赵云确实没有辜负刘备的信任。他往曹军中拍马跑去,不是投靠新老板,而是为了救出未来的老板——阿斗。

赵云返身纵马冲进乱军之中,长坂坡前尸横遍野,血映残阳。活着的只有两种人,纵横冲突、所向披靡的虎豹骑,与四散逃命、哀号震天的刘备军民。在这样的乱军之中寻找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无异于大海捞针。

值得庆幸的是有寻找线索。乱军之中,几个妇人和婴儿能跑到哪里去?线索就是保护刘备家眷的将士,还有夫人和阿斗乘坐的马车。

史料的记载极其简略,我们只知道这个结果——(赵)云身抱弱子,即后主也,保护甘夫人,即后主母也,皆得免难(《三国志·赵云传》)。

刘备见到赵云救出阿斗与甘夫人时的喜悦,还有对赵云的嘉奖和称赞,不需要多说(史书上没有刘备摔孩子的记载)。

就在此时,徐庶突然要离开刘备,原来他的母亲已经被曹操扣为人质。徐庶以手指心,向刘备递交了口头辞职报告:“我本想凭借胸中所学,跟随主公共谋王霸雄图,开创千秋大业。可是如今我的母亲做了俘虏,我的心很乱,不能继续追随你了,希望你让我走吧。”

刘备对此感同身受,只能忍痛挥泪送别徐庶。徐庶离开之后,刘备带领幸存的几十人,继续策马狂奔,抄近路前往汉津。

当刘备死里逃生一路狂奔到达汉津的时候,无比惊喜地发现,汉水中行驶的船队正是兄弟关羽的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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