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聂元不知什么时候已换了一身纨绔子弟服装,简直让人认不出来了。人靠衣服,马靠鞍,聂元此时真是又英俊又文质,和先前判若两人。
聂元礼貌地:“小姐!……”
一宫娥:“什么小姐?她是皇姑——姮娥公主!”
姮娥说:“梦先生,还,还没用膳吧?娟燕,快快弄饭来!”
娟燕:“是,公主殿下!”
姮娥公主用衣袖遮着脸,从袖缝仍偷视聂元。
这时,三骑快驹不到两个时辰,便到了古陵园。此时的古陵园更是寂静幽邃。
胖者和瘦者先下了马,忙扶皇太子下马,然后来到陵园中那棵最大最高的古柏树跟前,三人抬头一看,果真正是皇太子的那只雄鹰。
皇太子激动不已,忙举手作势唤叫。那鹰又急又饿,听到主人的叫声,迫不及待地扑愣一下展翅飞起,随即又被腿上的红绸布条拉回,扑愣愣一阵,银铃乱响,一会没劲了,头朝下吊在那里。
皇太子心痛地直抓手心。
胖者谄媚地说:“太子殿下莫急,我这就上树够下!”他紧紧腰带,就往树上爬。然而爬了没有一人高就滑下来了。
皇太子:“快上!快上,臣的鹰!……”
胖者又爬几下,又滑下来,没劲了,一屁股坐在那里。
皇太子上去踢了胖者一脚:“饭桶!”
瘦者脱掉鞋,朝手心里吐了吐唾沫,抱住树身,一拱一拱地向上爬去。
皇太子大喜。
瘦者很快爬到树顶冠。他把挂在树枝上的鹰腿上的红绸布条解开,此时,一群老鸹归巢“哇哇”地叫着啄瘦者的头和背……
皇太子忙在下又一唤叫,鹰嗖地飞起,吓得那群老鸹乱飞,鹰展翅滑翔飞落在皇太子肩上,皇太子高兴得又是摸头,又是捋羽毛,爱不释手。
宫殿里,皇上正设宴和聂元吃酒。聂元把皇太子的雄鹰梦回来了,皇上真是喜出望外。酒过数巡,聂元已有点晕晕糊糊。
皇太子:“父皇,儿臣已许诺梦先生与民开仓放粮赈济黎民。父皇,开仓吧??”
皇上也喝得满怀高兴:“好!与民开仓放粮!”
下边一大臣随唱:“开仓放粮——!”
一差役座骑白马来到驿站,滚鞍下马,把一圣旨递给一人:“皇上有旨,速转各州、衙、村,立即开仓为民放粮!为梦先生致谢道贺!”
一县粮仓,饥民在排队领粮,领到粮食的,喜不扰嘴。
一老农夫:“这梦先生可是何等官也?真万善心耳!”他说着,直抹眼泪。跟着他的小孙女用手直抓生麦吃,她瘦的皮包骨头。
中年农夫:“就是那个做梦特别灵的梦先生呀!听说他被皇上召去给皇太子梦到了鹰,老皇上问他要何种宝物,他说他什么宝也不要,只要皇上开恩与黎民放粮便乐也。”
宫殿里,皇上又亲为聂元斟满御酒。舞姬在舞池翩翩起舞。乐器奏鸣动听。
皇上:“梦先生之梦灵也!灵也!真乃不虚传耳!起盏,饮!饮!朕已开仓放粮致谢梦先生耳!”
聂元:“万谢皇上恩典如山!”
众文武百官端杯饮酒。聂元端杯饮酒,诸文武百官落盏之后,都伸出拇指夸曰道:“梦先生定是神胎下凡耳!梦灵也!灵也!”
一大臣兴奋地对皇上曰:“皇上陛下,三年之前曾丢失一把宝剑吗?何不趁此机会让梦先生给梦一梦也!”
胖者和瘦者听了浑身不易察觉的颤栗一下。
皇上:“对呀!朕竟把此事忘啦,就请梦先生今夜一梦耳!”
聂元听了,心里咯噔一紧张。他脸上立刻浮现出忧悒来。
聂元想:“天呀!这宝剑让我何处去梦呀?……”他想了想:“也罢!皇上已开仓放粮,众百姓能生存了,我聂元虽死不惜也!”
傍晚,胖者和瘦者慌慌张张地来到下榻的宫室。
胖者:“梦先生,梦先生!梦见宝剑了吗?”
聂元躺在软榻上,正心烦意乱。听见胖者问他,很是生气,信口道:“莫来打搅我也!梦到宝剑定能如襄中取物耳!”他也学着大臣的口气说话了。
胖者和瘦者一听聂元口气那样肯定,两人慌忙离去。
胖者在自己房内踱步。瘦者坐在木雕锦墩上。
夜已很深,更声已打过五下。
瘦者:“老兄,我有个办法能辨出梦先生的梦是否灵不灵也。我真疑惑太子的鹰是他看见后而佯梦也。”
胖者:“你的高招让我听听如何能识破?”
瘦者:“你看,把这个青枣放入匣内,让他梦梦,如梦出来,便是真,梦不出来,便是假也!”
胖者:“对对!还是老弟计谋多也!不过,要是梦准了,我们可得来个顺水推舟呀!否则……好,到时随我行事!”
瘦者:“这你放心,我们快快去也!”
东方已鱼肚白。远处雄鸡在啼鸣。
胖者和瘦者在敲门。
聂元开了门。瘦者忙从袖里掏出一个木盒说:“梦先生,请你给梦梦这盒里装的是什么物?”
为皇上的宝剑,聂元愁得一夜没合眼。要知道,梦不到宝剑,就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梦到鹰,那是他看见的。可是这宝剑在哪里呀?然而,胖者和瘦者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戏弄他,聂元能不气吗?”于是他说:“去去!‘清早’不‘做梦’!”
胖者和瘦者却听成‘青枣’不‘用梦’了。惊得两个人同时浑身痉挛地一哆嗦,忙退了出来。
胖者:“呀呀!了不得!他可真是一个了不起的梦先生,真乃名不虚传也!”
瘦者哆嗦着嘴唇说:“这,这可怎么办!要是他真梦见宝剑咱俩昧的,皇上知道了非碎尸万段你我不可也!”
胖者:“莫怕!走,咱再前去问问他给皇上梦见宝剑了吗……”
瘦者:“对对对!……”
聂元见两个家伙又来了,更加不悦,装着没有看见,不理他们。
胖者和瘦者见聂元躺在榻上闭着眼,只当他在给皇上梦宝剑哩,有点心悸,进门便问:“哎哎,梦先生,给皇上梦见宝剑了吗?”
聂元不理。
瘦者:“梦先生,你快说呀!到底梦见了吗?皇上等着我们去回禀呢!”
聂元烦得要死,哪有好气回答胖者和瘦者。他信口说道:“梦见了!”
胖者和瘦者一惊:“是,是谁昧的呀?”
聂元:“不是张三,便是李四!”
胖者和瘦者一听,扑嗵一下跪倒在聂元面前,连着给聂元叩头说:“望梦先生开恩!万万不可禀呈皇上!宝剑正是俺二位小人所昧。”
聂元见状机灵一动,忙站起来上前搀起张三和李四,说:“请二位不必心惊!我聂某人做事向来够朋友,请二位把宝剑交与我,我定有办法让你们二位无事也!”
聂元心想:“原来这胖瘦二人就是张三李四也。”
张三李四连着叩头说:“是是!小人定照梦先生大人的话去办!”
说着,二人各自从怀里掏出几两银子放在聂元跟前的几案上:“请梦先生笑纳这点薄意!我们这就去取宝剑来!”
顷刻功夫,张三、李四便拿着宝剑来了。这把宝剑只有一尺七寸长,剑鞘上镌雕着滚龙飞凤,滚龙飞凤是用金银宝珠镶嵌在上,看去金光闪闪,宝珠辉耀,真乃龙凤飞舞也。
聂元看了看宝剑说:“请二位同去放在一个僻静之处。……”
张三、李四想了会,李四说:“有了!西宫后殿有个僻静之处,最好。”
(五)
于是三人来到西宫后殿。
张三驮着李四把宝剑藏在一处琉璃瓦下。这里野草丛生,阒无人迹。
聂元默默无声地数了数第几个瓦后,说:“好!你们二位快去禀报皇上吧!”
姮娥寝室里,姮娥公主病了。她面容憔悴。她一闭上眼,前面便浮现出聂元那英俊的形象来。
姮娥:“梦先生,梦郎君!你快来呀!……”
几个宫娥一时无措;都忧虑不安,显出十分恐慌的样子。
宫娥甲:“快去禀报皇后吧!怕是公主得了相思病了。”
宫娥乙:“我发现,从那天看见梦先生,公主就开始发痴呆。……这可如何是好呀?”
宫娥甲:“你对皇后照实说就是了!快快去吧!”
宫楼里,皇后正在梳妆打扮。几个侍女忙前忙后,大月亮镜内映出皇后的倩影。虽然她四十多岁了,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样子。
宫娥乙碎步而至,如同从水上漂漂悠悠来至皇后跟前,小声对皇后说着什么。皇后脸色突变,样子很着急。
姮娥寝宫里,姮娥公主坐在雕花锦墩上,在痴痴发呆。
皇后分帘进来。
姮娥的幻觉:“梦先生您可来了!梦先生您可来了!梦先生快快陪我相坐!”她到跟前一看是母亲,羞羞答答地回头向绣花床前走去,然后坐在床上,又发起呆来。
皇后看出来了。皇后的心声:“我家公主当真得了相思病了,这可如何办呀?”
常乐殿,繁弦急管,大型乐队演奏着。
皇上正饮酒观赏舞姬起舞。舞姬队形不断变换着,长袖飘带如秋天的彩霞飘舞,使人眼花缭乱。
皇后及几个宫娥翩翩而至。皇后来到皇上跟前,小声说:“夫皇陛下,公主病了!”
皇上吃惊地:“啊!什么病?”
皇后:“见人便喊着梦先生,一定是相思那梦先生了!”
皇上:“这!这……”他烦燥地说:“停舞!退下!”
乐声嘎然而止。数舞女分左右退去。
姮娥寝宫,皇上掀帘。姮娥坐在床上,幻觉皇上成聂元:“梦先生您可来了!”忙上前搀扶。
皇上给了公主一耳光。
公主被打坐在地。
皇后上去抱着公主恸哭。
公主两眼朦胧地看看皇后,软如堆泥,皇上不快地转身向外走去。
甬道上,张三匆匆而来,见了皇上,跪膝禀道:“皇上陛下,您那宝剑梦先生给梦到了!”
皇上惊讶地:“哦!在何处也?快同朕去看。”
张三说:“不知道,梦先生让万岁去见!”
宫室里,皇上:“哎呀,梦先生,您的梦可真灵呀!”
聂元:“皇上陛下,过奖了,过奖了!梦见皇上陛下的宝剑,是皇上的洪福也!请皇上陛下回忆下何时丢的宝剑呀?”
皇上坐在雕龙太师锦墩上:“那是……”
东宫,皇上回忆。东宫娘娘娇滴滴地在敬皇上御酒。
皇上:“爱妃,我的美人儿!我喝!我喝!”一宫娥打着宫灯而至:“万岁!皇后有急事让皇上陛下前去商讨。”
东宫娘娘脸上立刻浮现出不悦来。
夜已深,东宫通往正宫的甬道上,两宫娥挑灯笼前面照路,两宫娥后面照路,皇上行之中间。经过御花池边,皇上前后打个踉跄,倒下。四个宫娥吓得面如土色,忙扶起皇上。
皇上:“朕没醉!甭扶朕!……”
四宫娥固执地架扶着皇上慢慢向前走去。
张三、李四巡夜从后面过来。
花丛中,一物在发光。
张三过去拣起一看,吃惊地:“啊!是皇上的宝剑!”
李四:“大哥,这宝剑可是无价之宝呀!我们俩把它昧起来吧,不能交给皇上。要知道,这个暴君用它杀害了多少无辜大臣和无辜百姓!”
张三:“兄弟言之有理!”
宫室内,皇上继续说:“这把宝剑是前父皇在世时北国进宝之物。剑长只有一尺七寸,朱色剑柄,柄上雕镌龙凤七十二对;剑刃锋利森人,只要把此宝剑披带身上,如遇到刺客,七十二条龙凤便会发出叫声,随后宝剑会自动出鞘斩之百步之内刺客。”
聂元说:“真乃宝也!”
于是他们来到西宫后殿,聂元说:“皇上陛下,宝剑就在这楼檐第七块瓦处。”
皇上:“哦哦!张爱卿,快快上去看看。”
李四:“快,我来驮你攀墙上去。”
李四驮起张三。但由于张三肥胖的身躯压得李四呲牙咧嘴,趔趔趄趄。张三掀起琉璃瓦刚要伸手,一条白花红蛇窜出来,吓得张三“妈呀”一声,跌了下来。那条蛇瞬间不见了。
聂元:“皇上陛下,此宝剑真乃不凡之物,竟有龙蛇保护之!”
皇上:“是也!是也!”对张三:“快站起来,快快爬上去与朕取来!”
张三、李四哆嗦着身子重新站起来。他们被那条蛇吓得不轻,余悸未散。
这回张三驮着李四,呼地站起来,吓得李四一仰身子,差点仰过去。李四手攀扶着房檐,一只手伸进琉璃瓦下,拉出宝剑来。
皇上接过一看,哈哈哈大笑道:“真乃朕的宝剑也!真乃朕的宝剑也!整整丢失三年也!”
(六)
皇后说:“夫皇陛下,不好了!公主的病越来越重了!闹着非要见那梦先生不可!”
皇上:“这,这。那就让她见见耳!”于是跟皇后而去。
姮娥寝宫,姮娥坐在母亲身旁。她脸色苍白,憔悴、削瘦,两眼无神。五六个侍女分左右扶侍着。
聂元一进来,姮娥突然精神焕发,满脸春色,大病不医而愈。她缓缓站起来,飘飘然向梦先生走去,上去攥住聂元的手,生怕聂元跑了。她两眼发痴地看着聂元,妩媚地笑了。欲言又止,有点害羞起来。
聂元手足无措,羞得满脸通红。
皇后喜喜地对皇上小声说:“夫皇陛下,女儿是看中了梦先生,看来只有许配予梦先生了。否则女儿的病难愈,性命也难保呀。”
皇上搓着手:“这!这!……”
常乐宫里,皇上大设筵宴款待聂元。文武百官分左右就坐。乐队奏乐,百姬起舞。
聂元与皇上平身而坐。
酒过三巡,皇上更喜,便对聂元道:“梦先生连连与朕办了几件大事,朕喜也!今日之盛宴,朕一是酬谢梦先生大功也,二是朕想把公主许配与汝。完婚之后,汝可长居宫中也,与公主荣华富贵终生!”
聂元一听,浑身立刻产生不易觉察的一哆嗦。他真成了惊弓之鸟——怕再让他‘做梦’了。
聂元立身捧拳说:“多谢皇上陛下!多谢皇上陛下!小民不敢,小民从无邪念与公主婚配也。万望皇上陛下开恩放小民还乡!”
皇上的脸色突变:“君主之言,驷马难追耳!”
聂元吓得不敢言语。
皇上:“今守各位文武大臣俱在此也,此乃是朕为公主姮娥和梦先生订婚之盛宴耳!”
各位文武官们随之赞不绝口。
聂元:“皇上陛下!这!这!……”
皇上:“不意即斩!”
聂元浑身一哆嗦。
皇上见聂元不情愿,又啥不得杀掉他,想了想,只好说:“婚后如梦先生不愿在深宫居住,可与朕小女迁至您乡安居!朕可陪送金银财宝重建楼雪瓦片也!”
聂元双手一拱:“多谢皇上陛下!”
姮娥公主寝室,蜡烛辉煌照耀着华丽的闺楼室内。
皇后:“孩儿,你真的爱上了那梦先生?”
姮娥公主羞涩地:“母亲,孩儿非他不嫁配!”
皇后:“他是个穷光蛋小子呀!”
姮娥:“孩儿不嫌弃之!”
常乐宫里,宫娥侍女忙忙碌碌。正堂里聂元与姮娥公主正举行结婚典礼仪式,大红双喜字十分醒目。
皇上和皇后乐不可支。
文武百官手托贺礼鱼贯而入给姮娥公主和聂元献贺礼。
正堂里聂元与姮娥公主正举行结婚典礼议式。大红喜字十分醒目地贴在正堂墙上。
礼生赞:“奏乐!新郎新娘向外拜天地!”
聂元穿着大红礼服,表情喜中有忧地和公主对着正堂作大揖三次。
礼生赞:“向皇上、皇后三鞠躬!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
礼生赞:“新郎新娘向福禄三寿星行交拜礼!”
礼生赞:“请新郎新娘登堂,进洞房!”
乐声逝……
文武百官席间觥筹交错。
皇上皇后乐不可支。
闺楼烛光如白昼的洞房,姮娥公主媚眼媚脸地:“梦郎,你为何闷闷不乐?难道我姮娥不配梦郎?”
聂元坐在榻沿上,红袍礼服衬得他更英俊了。他哎了一声说:“公主呀,不知怎的,我心里总感觉着有股莫明的恐怖兆。如果你真心爱我,那咱们还是快快离开这深宫吧!”
姮娥媚色飞舞地:“梦君去天涯海角为妻愿风雨同舟!”
聂元脸色倏然光润。他笑着说:“那天明咱们即可向父皇提出此事可好?虽然父皇提出了此事,但不如你提出更好,咱们同去我的家乡,在那里重建家园,同与民享乐,生活一定不亚于这如牢房般的深宫。”
姮娥点头:“好!咱们早歇吧!”
宫院里,院里驷马辇已套好。每辆辇车都是红马披挂,铜铃装饰。
两辆宫辇满载着金银财宝,一辆宫辇满载着绫罗绸缎细帛。
姮娥公主和聂元同坐在一辆花轿似的四轮御辇里。
护送辇车的兵卒由张三、李四率领,护送者不下百十人。
皇上和皇后都心酸地与女儿泪别。
皇后说:“孩儿,如那不如意,快快还宫。”
姮娥公主点点头。
四辆宫辇鱼贯出宫门,向东南缓缓而去。红日冉冉东升。
辇车来到大路口,聂元在辇车上正大把大把地向衣着褴褛的难民们撒着小铜钱。难民们一面拣钱一面向聂元叩头、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