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声音带着冰冷的讥嘲,苏晚敲门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透过门边的缝隙去看,她只看到里面人影憧憧晃晃,还有一地的玻璃渣。
苏晚心里下意识的感觉出事了,第一反应就是找个地方躲起来,然后再去弄清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脚步刚动,从里面猛然传来糯糯的哭喊声,她心底一惊,随即不小心踢倒了脚边的盆栽,发出了轻微一声细响。
“谁,谁在外面?!”男人的声音从里面冷冷响起,苏晚还未作出反应,面前诊所的门就被谁推了开来。
推门的是一个男人,身形壮硕,留着胡须。
苏晚僵住,胡须男人看到她,蓦然冷笑一声,随后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人,继而苏晚就被人带进了诊所里。
啪的一声,诊所的门又被重新关上。
发生的这一切只在转瞬之间,苏晚进去才看到里面已经乱成了一团,医生低着头被人按在桌面上,挣扎不得,而糯糯躲在墙角处,蜷缩着身体,眼眶里溢满了晶莹的泪珠。
看见苏晚被人带进来,医生嘴唇动了动,额头上的青筋狰出,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嘴巴始终就是发不出一句声音。
苏晚视线一一扫过医生和糯糯,有些明白了前几天为什么诊所里会被翻的乱七八糟,更明白了,为什么她一次次追问医生诊所里发生了什么事,医生却始终闭口不言。
苏晚停下了脚步,站在了医生的旁边,只听那胡须男人问医生,“你认识她么?”
一分钟的沉默,医生没有回答。
按着医生的男人似乎用了用力,那桌面上有很多碎掉的玻璃块,那人一用力,桌面上的玻璃块就慢慢碾进了医生的脸上,划破皮肤的表面,最后扎进肉里,流出了血。
血迹顺着桌边滴滴嗒嗒的落下,胡须男人很有耐心的再次问了一遍,“你认识她么?”
苏晚几乎可以猜测医生内心的想法,二天之前,医生让她和慕北离开,苏晚当时想了很多,但是没有想到会是如今这种情况。
让她和慕北离开,是怕连累她和慕北吧?
那么现在,面对胡须男人的问题,医生会回答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一,医生当初既然能把他们两个不相干的人从海边救下,就证明了医生的心肠不坏,二,在发生这种事的时候,医生不仅怕连累他们,还让他们尽快离开,更加证明了医生善良本性。
所以此时,苏晚敢断定,医生的回答一定是不认识。
收回思绪,苏晚在医生回答之前,快速开口道:“认识!”
因为她的这一句话,医生的瞳孔突然放大,不可置信的望着他,苏晚对着胡须男人笑道:“我不仅认识,还听到你们所有的话,说吧,你们想怎么样?”
这诊所里现在一共有七八个男人,别说苏晚一个人,就算加上医生和糯糯,如果这些男人想对他们做什么,那也是义如反掌的事,更何况住在这海边的人不多,远离市区,没有警察,就算不动声色的把人杀了,也不会有几个人知道。
苏晚的话听起来像是挑衅,胡须男人却并不在意,抬手把苏晚下巴捏的咔咔作响,胡须男人开口,“我怎么觉得你长的那么像我之前见过的一个人呢?”苏晚皱眉,胡须男人捏着她下巴上下左右扳过来扳过去打量了很长时间以后,得出了这一结论。
下巴好像要脱臼了,苏晚却忍着没有甩开胡须男人的手,道:“这边海虽然人不多,但是在你们想做一些违法的事情之前,请你们认真考虑一下,来诊所的时候,我已经和我的一个朋友说好了,待会儿如果我还不回去的话,他肯定会来找我——”
“一个朋友。”男人不屑的嗤笑。
苏晚脑海里闪过各种想法,怎么样才能把她的‘这位朋友’吹的牛逼一点,至少让胡须男人产生那么一丝畏惧的意思。
苏晚继续说道:“对,就是我的一个朋友,他在C市警局里工作,根红苗正,爷爷在上头说一句话,没有一个人敢吭声,爸爸是市里数一数二的人,他正好在这边买了一栋房子,赶上警局里休假,就和我一起过来了,我没想吓唬谁,只是我想提醒你们,做一件事之前,最起码要好好考虑考虑,别到最后什么也没得到,反而害了自己。”
她说话时,语气颇为沉静,让人看不出真假,但即使是假的,苏晚也得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来,她要泄露一丁半点的情绪,只会让人抓住把柄。
胡须男人盯着她说完,目光在她脸上一寸一寸的巡梭着,苏晚抬起头和他对视,眼底平静无澜。
很快,胡须男人转过头去,拿手拍了拍医生的脸,声音清脆作响,“既然认识了这样的人,何必跟我们一拖再拖,叫她帮你还不就得了,省得我们废力气来一趟。”
男人的巴掌很重,苏晚清楚的看到医生的脸上被男人拍出了几个红色的巴掌印。
她没有说话,精神紧绷着。
“一共一百万,你就帮他还好了,我们就在这等你那朋友。”胡须男人沉吟了一下,正色对苏晚道。
且不说苏晚的那些话是胡谄的,就算有那么个人,现在立即也拿不出来一百万。
一百万?
不是个小数字。
苏晚沉默着,脑海里的思绪乱极,面上却是平静如旧。
男人见她不吭声,只道:“我倒要看看,你那朋友来不来。”
男人的声音隐带威胁的意思,苏晚心知此时后悔已然来不及,她只能尽量把这个谎圆的天衣无缝。
“好啊,你们有时间,那就等好了,怕就怕到时候人等来了,钱却不敢要!”苏晚微扬下颔,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说完,苏晚平静的向着糯糯那边走了过去,糯糯一把扑在她的怀里,叫了一声姐姐。
苏晚可以感受到糯糯的身体在瑟瑟发抖,她拍了拍糯糯的手背,安慰她道:“没事。”
十分钟。
二十分钟。
三十分钟。
胡须男人坐在一把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脸上写着一行字,我很有耐心——
眼见三十分钟已经过去了,诊所外面却丝毫没有动静,时间越长,苏晚心里就越慌,哪怕是随便来一个人来看病也好,可惜外面一片死寂,除了海水声就是风声,听不见其它声响。
反观胡须男人,一脸的悠然自得,翘首以待着她的谎言戳破,而这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
苏晚的手握着糯糯的手,手心里出了一层的细汗,黏黏腻腻的,贴着两人的掌心并不好受。
“老大,我看不会有人来了。”一个男人嘴里在衔着一根烟,向着胡须男人走了过去。
苏晚心里一紧,注视着两人的动作,握着糯糯的手指微微泛白。
嘴里吐出白蒙蒙的烟雾,男人附耳对着胡须男人不知道说了一些什么,胡须男人点头,手上的刀子在椅柄边敲了两下,随即起身,向着苏晚走了过来。
“你们要干什么?!”医生挣扎着吼道,脸上被玻璃扎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可这时教他一动,又潺潺的流出了血来。
按着医生的男人显然有些吃力,眼看就要让他挣扎开,那抽着烟的男人两步走过去,踹了医生一脚。
那一脚下了大力,苏晚看到医生的脸色涨紫,眼睛充血一般的鲜红。
苏晚一拂手,把糯糯藏到了身后,而这时,胡须男人与她只有一步之遥。
灯管照着明亮的光,胡须男人手里的刀子闪着锋利的光芒,苏晚就要带着糯糯一起后退,一刹那,那诊所的门却被谁推了开来。
准确的说是踹。
压抑的空气中,吹进了一丝夜风,苏晚视线越过胡须男人的肩膀,只见慕北柱着拐棍站在门边。
神态冷倨,轮廓坚毅。
啪——
他松手,拐棍倒在地上,迈着稳键的步子,他走了进来。
苏晚见此,脑袋里唯一想的就是,奶奶的他能走,干嘛那会儿让她扶他,看他步子迈的,稳健的不能再稳健了好么。
心中稍作疑问诽腹,再拉回神时,他已走到了她的面前,比胡须男人略远一些。
扫了一眼胡须男人,慕北开口,“这些人都是谁?”
“我怎么知道他们是谁?”苏晚配合的回答。
目光斜睇,慕北的目光落到医生的身上,问道:“他怎么了?”
“喏,被人踹的。”苏晚的下巴一斜,对准抽烟的那个男人。
跟着苏晚的动作,慕北把视线落到抽烟的那个男人身上,眉头皱了皱,刚要说话,胡须男人却突然笑开,“看来你没骗我们。”
随手把刀子往身后一扔,胡须男人对着慕北道:“都是误会。”
说完,那目光示意其他几个男人可以离开了。
苏晚松了一口气,她就是在赌这些人信不信她的话,现在慕北来了,胡须男人俨然信了她的话,而介于她口中给她的‘朋友’胡邹的那些身份,足已暂时让这些人离开。
要钱?
动手?
谁敢!
人家根红苗正,有权有势,虽然不知道到底多有权有势,但最起码不能在这个时候动手,否则那位根红苗正的‘爷爷’吱一声,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胡须男人和那个抽烟的男人对视一眼,领着身后几个人,眼看就要跨出诊所。
把燃尽的烟草扔到地上,抽烟的男人双手插进裤兜里,抬起脚碾了碾。
最后一丝星火被碾尽,男人看着烟草变成一团死灰,刚要抬脚走出诊所,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
“哥——”抽烟的男人对着已经跨出诊所的胡须男人喊了一声。
胡须男人回头,刚想说话,就听抽烟男人道:“那女的骗了我们,他是慕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