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接着陵水,向东南九曲八弯地流向大海。那个纷乱的夜晚,在龙台爆炸的那一刻。巨大的冲击力让人们都感到昏天黑地。仿佛地狱降临人间,末日开启了审判。
太子朱允炆被张定边大手一擒,连带着无辜的永乐一起跳下地道逃跑。李香君紧随其后,两个暗影斗篷最后炸塌了地道入口,也消失了。锦衣卫用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才将将把废墟清理完毕,一个幽深的洞口呈现在人们眼前。
“沐大人,这,这可如何是好!”
赵瑾和沐英面面相觑,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心中产生。之前一直认为逆贼窝藏在应天府里某个不起眼的地方。可这个幽深的黑洞却实实在在提醒着这只苍鹰,太子殿下很可能已经被逆贼带出了京城。
“甲队听令!速和我下去探查!赵公公,烦劳您在此等候片刻。”
说罢,沐英身先士卒,第一个跳下了洞口。日头已经爬上了天空,整座京城沐浴在暖暖的阳光中。可一股寒潮却笼罩在京城几位知情的位高权重的大臣心头。左相府里,胡惟庸和李善长此时在厅堂里一座一站,眉头紧锁。
“惟庸,事不宜迟,你马上派人去通知成龙他们,让他们速速追查太子殿下的下落。唯有找到太子,他们才能摆脱私通逆贼的嫌疑。”
李善长慈眉善目,花白的胡须带着一丝苍老,久居高堂的他浑身上下一点威仪的气势都没有,若不是他的月锦冠带提醒着他的身份,咋一看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头。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胡惟庸,不怒自威,官威阵阵,让人看了就害怕低头。
“丈公放心,我已命人去办了!不过。”
右相大人欲言又止,明显是心里揣着葫芦不知道如何下药。
“都这个时候了,有话就讲。”
“丈公大人,我听说太子去参加舞龙大会完全是临时起意,我怀疑这伙逆贼原本的目的并不是太子殿下。”
胡惟庸的话让李善长的胡须无风飞舞起来,老相国缓缓起身,悠悠地走到右相近前,眼睛一直盯着不放。
“那你的意思,他们是冲着成龙他们来的?”
“没错!丈公你想,如果太子殿下没有得到陛下的允许,出不得宫去。这舞龙大会上失踪或是丧命的很有可能就是成龙和来儿他们。而一样一来,咳咳。”
胡惟庸话说一半突然咳嗽起来,好像故意没有说完。李相盯着他点了点头,无声胜有声,意思已经明了。
“你是说这伙逆贼原本是想勾起我们和蓝玉的争斗,无论是成龙他们还是那蓝灵羽,任何一个人出了事,我们这些长辈都不会善罢甘休。”
“正是此意。我想这伙逆贼原本的设计就是想挑起肱骨之臣的争斗,让大明的朝堂陷入对立和混乱,太子殿下只不过是凑巧赶上了。”
静,突然一阵长久的宁静,帝国一人之下的左右两人突然谁都不说话,只是在心中默默地盘算。
“惟庸,逆贼对庙堂之事如此掌握,你说朝廷里会不会有内鬼?”
左相的一句话打破了安静,不过胡惟庸并没有马上回答,他心中此时也十分不明朗。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丈公。看来这天下要不太平了。”
晌午时分,镇抚司所有锦衣卫倾巢出动,四方城门和河道水港被围了个结结实实,只进不出一时间许多百姓和商人都被困在应天府中。
苍鹰焦急地盘旋在天空,恨不能挖地三尺把太子殿下给找出来。沐英沿着密道一路追查,想不到见到光明的时候,人竟然是在楚香阁一个不起眼的木屋内。
“马总旗,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你给我说说,已经出河了多少船只?”
沐英气得发狂,当从密道出来的那一刻他就想到了秦淮河水。这伙逆贼很可能利用水路逃跑,就赶紧让下属去追查离港的船只。不查还好,一查居然从破晓时分开始,已经陆陆续续有二十多艘商船起航,真是百密一疏。
“沐大人,能拦住的已经全都拦住了。可之前离开的我们也是无能为力,谁会想到还有条密道?”
“好了!速速查清离开的船只都是哪个商行的,目的地是哪儿?我们兵分两路追击,你带着一路走旱路。我这就让沈总旗备船!”
沐英不得不急,人头是小,要是太子殿下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天下可就又会乱了套。自己辜负了圣上的信任不说,还给江山社稷带来了不小的灾难。
应天府被火红兵甲围得水泄不通,可人出不去鸟儿可以自由飞翔。一只南飞的孤雁振翅高飞,一路向东南飞出去八十里地。
宽阔的河面上一条两桅帆的商船正在顺水南下。虽然是在河道里,但船上的人却个个水手打扮。经常走漕的都明白,这条船的目的地一定是泉州,从那里出海可以去北边的朝鲜,东边的扶桑,南边的安南以及更远的暹罗诸国。
昏暗幽闭的底层船舱里,太子朱允炆正昏睡不已。他被人下了麻沸散根本醒不过来。他睡得香,可有人却醒了。永乐一个头两个大,胃里翻江倒海,一股恶心的感觉直冲喉咙。
“这又是哪儿啊?我的头好痛,真是的,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永乐环顾四周又黑又暗一个人都没有,腥臭的潮气从四面八方逼来,不禁让她揪起了小鼻子。
“那些混蛋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突然,船舱的门被人打开了,一丝微弱的烛光透进船舱里。光线虽暗,可永乐却感觉非常刺眼。
“求求你,放了我吧!为什么要抓我?”
没有人回答永乐,但一股熟悉淡淡的香气却提醒着她来人是李香君。
“香君姑娘,我知道是你。求求你放了我吧!”
永乐试图睁开眼,但却无济于事。人在黑暗中待久了,便是有一点光也会害怕极了。砰一声,船舱的门被关上了,只留下一道面饼的香气。永乐趴在地上,急忙想用力气添饱自己的肚子,可半天也摸不到。
“啊!为什么呀!”
陵水上,一条普通的商船顺水而下,从底层船舱里突然爆发出一股愤怒的嚎叫,引得全船的人哈哈大笑。
“君儿,让你送个饭怎么还让那丫头又喊又叫?”
张定边向来严肃,可听见这滑稽的叫声也不禁微微一笑。
“师傅,都怪你,要我说就让她和那家伙一样昏着得了。我就不明白了,您为何非要带上她?”
李香君十分不解,这个乐儿姑娘真是烦人得紧,自从她胡乱混入楚香阁那天起,就和自己牵绊不已。张定边没有回答,捋着胡须凝视远方,心事重重,李香君见状也就不再打搅。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不知不觉夜幕降临,天地安静异常。永乐囫囵吞枣般吃了面饼,肚子里有食人便有了精神。
“不行,陈永乐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逆来顺受?哪里有压迫哪里就应该有抵抗,再也不能像只木偶一样任人摆布!”
想到这里永乐动起了心思,一定要找个机会逃之夭夭。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边永乐刚起了心思,就有人来助攻了。漆黑的水面上,渔火星星点点,无影帮的船顺着水线航行,突然远处一艘较大的商船向它靠拢过来。
“不好,将军。难道我们被明贼发现了?”
看着一艘庞然大物缓缓向自己靠近,整条船上的人都变得非常紧张。李香君绣眉一皱,水袖一扬就要动手。
“君儿慢!先静观其变。”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张定边认为他们的计划天衣无缝,即使有纰漏也不会这么快就被明贼追上。夜色笼罩着水气,两艘船越来越近,可就是谁也看不清谁。
“喂!船家,劳驾靠近些,听得见吗?”
看不清但是听得见,远远就听道对面船上的喊声。事发突然,没有人知道这艘船靠近是什么意思,也许真是锦衣卫假扮,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
“不知船家有何贵干?”
这边思索了半天,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便见机行事地回应了一句。
“太好了,太好了,这回夫人也许有救。”
对面居然没头没脑地应了这么一句,这让张定边心里的警惕性越来越高。他忽然想到了永乐,万一这个时候那丫头再鬼哭狼嚎,肯定是惹祸的。他想吩咐香君去堵住永乐的嘴,可大船已经近在咫尺,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船家,我们是应天府墨草堂吴家的人,路遇难事有急事相求,不知道可否伸手相助?”
张定边可以判断,这声音非常焦急,不像是装的。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墨草堂,小商小贾走漕混口饭吃,不知能帮上什么忙?”
张定边是个领头人模样,他淡定自如,从容不迫地答对着。
“事出有因,多有冒犯,不知贵船上可有成了家的女子?”
世间古怪事忒多,漆黑的夜里,偌大的江面上,两艘船相对。本来高度紧张的张定边他们闻听此言更加是云里雾里。
“哦,船家别误会,我们也是实在没辙了,实不相瞒我们船上有一位夫人早产,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好不容易遇到了你们这艘连夜赶路的船。”
“这,这个。”
张定边搞明白了,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可他突然语塞起来,还用那张严肃的脸望向了李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