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江电机厂是60年代初,由一批下放小纪镇的老干部和知识分子创办的,前身是一个农机具修造厂。这个最初只有10多个人的小厂,经过10几年的壮大,如今已经发展到正式工724人,临时工近200人,供销员36人。是引江市规模最大,效益最好的乡镇企业。
引江电机厂所在地小纪镇,虽然偏离县城,却是引江县最大的乡镇。小纪不小,地域面积引江最大,工业产值引江第二,人口数量也是引江第二(后二项仅次于引江县政府所在地城关镇)。小纪镇同时也是区公所所在地,下辖十个乡。
小纪镇历史悠久,地处里下河水乡,镇名源于一条河——小纪河,小纪河是有来历的。
相传很久很久以前,这条河上没有桥,只有摆渡,摆渡工姓纪,人们叫他小纪。无论严寒酷暑,还是刮风下雨,小纪都坚持摆渡。摆渡为人们的生活、劳动带来便利。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岁月把身强力壮的小纪变成白发苍苍的老翁,但终其一生,人们都叫他“小纪”。他死后,人们为了纪念他,便把这条河命名为“小纪河”。
这也许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
春生的老师,诗人李源曾经在诗歌里这样讴歌过“小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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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世纪80年代中后期,苏中生产发电机组的乡镇企业,主要集中在泰州、引江一带。当时,泰州还隶属扬州,未划出。
80年代正是乡镇企业风起云涌鼎盛的时期,春生所在的引江电机厂也是如火如荼。电机厂顾名思义,是生产电动机的,前身是由几名60年代下放人员创办的,当时生产的JO2系列电动机到80年代已经过时,几乎销不出去,面临淘汰。其时下放人员早已回城,剩下的全是清一色农民组成的草台班底,技术力量严重不足,新产品Y系列电动机一时又开发不出来,产销脱节。就在这“青黄不接”,工厂面临停产,生死存亡的关头,时任经营厂长的钱生急中生智,以他敏锐的市场嗅觉和多年营销的经验提出生产柴油发电机组。
这是一条让引江电机厂起死回生的产品调整。当时时代大背景是城乡一窝蜂办企业,粗放型经济,重复性建设,遍地开花,全国到处都是。国家经济明显过热,改革开放有些失控。这也使国家原本就供应不足的电力更加紧张,新建电网又一时无法建成。办企业必须先买发电机组。
厂部经过调研和集体讨论,一致认为钱生的建议是“好主意”,遂决定改行转产柴油发电机组。船小好调头,加上乡镇企业的体制与管理本身就比较灵活——以销定产,什么好销就生产什么。
柴油发电机组主要由柴油机和发电机组成,其工作原理是由柴油机带动发电机来发电。乡镇企业要想生产全套柴油发电机组谈何容易?简直是天方夜谭,根本不可能。不要说一个连电动机都开发不出来的乡镇企业不具备生产柴油发电机组的技术能力,就是很多单独生产发电机或柴油机的国营大企业都很难做到。
可是就是这样一批胆大妄为而又聪明绝顶的农民,他们不但敢想敢做,而且能够做成功,发大财。说白了其实很简单——所谓生产柴油发电机组,其实他们既不生产发电机,也不生产柴油机,他们只是从发电机厂买来发电机,从柴油机厂买来柴油机,他们只是组装而已。就这么简单!
你说他们投机也好,倒卖也好,他们也确实差不多。但他们不管别人怎么说,他们闷声大发财,发大财。赚得钵满盆溢。
当时正是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过渡期。市场经济初期非常混乱,几乎无秩序可言。所谓“浑水摸鱼”,各行各业充满了发财的机遇。如今很多企业家都是在当时把握住机遇,赚得第一桶,完成了原始的资金结累。当时的腐败非常严重,他们起码要比当时的官倒赚钱“光明正大”得多。
乡镇企业的异军突起是20世纪中国经济的一件大事。短短20几年,乡镇企业脱颖而出,成为国民经济的重要支柱。资料显示,78年乡镇企业仅占全国经济总量的6%,97年乡镇企业已占全国经济总量的27%,在中国的经济、社会中起着重要作用。
很多乡镇企业在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中期发展到极致,然后由盛变衰。一大批曾经声名一时的企业渐渐退出历史的舞台,销声匿迹。如今在市场经济中生存下来的乡镇企业也早已改制。乡镇企业风风雨雨20多年的发展史,有成功有失败,有经验有教训,而其兴衰存亡更有时代的背景和根源。乡镇企业终究是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期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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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生厂长是货真价实的“老三届”高中生。进厂前学过木匠手艺,进厂后做过工人,生产组长,车间主任,技术科长,供销科长,现在做厂长,钱生是从基层,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稳步走上来的。
那时候还没有实行厂长负责制,厂长不是一把手,上面还有书记,书记说了算。
引江电机厂的书记是位德高望重的老村支书。不过,老书记的耳朵不太好,所以,一般的小会他都会参加。
钱生厂长能力强,有手有嘴,是个全才。春生后来才知道,钱生厂长的故事其实是一段扬州评话,名字就叫《小厨偷菜》。由此可见钱生厂长的知识是多么的丰富。
钱生厂长讲完故事,大家一致夸赞钱生厂长的故事讲得好。
“小橱头顶上,原来是小厨子后面的碗橱顶上啊!”
“维妙维肖,活灵活现的。”
“妙趣横生,好笑,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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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还在议论,朱祥科长发话了:“要不要钱厂长下面给我们再来一个更精彩的!”
“大家说要不要啊?”朱祥科长继续煽风点火。
“要!”大家异口同声。
“不讲了,不讲了,要讲你们科长讲。”钱生厂长说。
“你没来我们都讲过了,你再讲一个,我跟着也再讲一个。”朱祥科长说。
“再说,群众的呼声你厂长不能不听,群众的合理的要求你应该满足。”朱祥科长进一步蛊惑人心。
“那好吧,我就‘寿星老儿卖妈妈——倚老卖老’,再说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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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两个人,好吹牛皮。
甲说:“我今天看到一个‘高人’。”
乙说:“有多高?”
甲说:“有门框高。”
乙不屑一顾:“我今天也看到一个人‘高人’,有房子那么高。”
甲说:“那我昨天看到的‘高人’比他还高,有电线杆子那么高。”
乙说:“那你还是没我以前看到的人高。”
甲有点不服,心想,你吹牛皮也太过分了吧。就问:“那他到底有多高?”
“他头顶天,脚踩地,顶天立地。”
“睡觉怎么办?”
“他不睡觉。他一睡觉,天就要塌下来了。”
甲不肯服输,说:“那我这个‘高人’还是比他高。他上嘴唇顶天,下嘴唇顶地。”
乙就奇怪:“那他脸往哪儿放?”
甲最后说:“吹牛皮的人不要脸。”
“这个笑话就叫‘吹牛皮的人不要脸’。”钱生厂长最后说。
“下面又轮到我了,”朱祥科长说,“我也吹个牛,老钱说‘吹牛皮的人不要脸’,不要脸就不要脸,反正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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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三人吹牛。
第一个说:“我们兴化的船大。船主死了,儿子接到报丧,从船头赶到船尾,老子已经过了六七(四十二天)。”
第二个说:“我们泰州的高桥高。端午节有个伢儿在桥上剥粽子,不小心掉了下去,一直到大年三十晚上,正好把你们兴化从桥下经过的船,砸了个大洞。”
第三个说:“我们南京的萝卜大。想当初火烧赤壁,曹操领着八十万兵马仓皇逃进一座山洞,正在口干舌燥之时,有士兵来报,发现地下往外咕咕冒水。原来这是一只南京大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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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卖一张嘴,货买一张皮。
供销是企业的命脉,尤其是“无依无靠”的乡镇企业。
谈到供销员的重要性,钱生厂长一次说,一个供销员要抵一百个工人。
钱厂长经常和供销员打成一片,上下不分。
“不是猴子不上花果山。”
供销员都是“活跃分子”,也是“不安定因素”。尤其是一些素质差的供销员,他们吃到碗里,望到锅里,甚至吃里扒外,挖企业的墙角。
水能载舟,也能覆舟。这个道理钱生厂长明白。
最近笔者翻了本叫《拿破仑的煽动口才》的“烂书”,内容真的很“烂”,不堪入目。当初吸引笔者翻它的原因是它封面“广告”做得好。
封面上说,发生在成功人物身上的奇迹,至少有一半是由口才制造的。还说,一言之辩,重于九鼎之宝,三寸之舌,强于百万之师。
都是说口才的重要性。
口才是工具,“公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口才是投石问路的“石子”,是事业成功的“敲门砖”。
口才就像钢琴家的手指一样重要,再伟大的钢琴家失去双手,或不用手指,是无法弹奏出华美乐章的。
一个人,除了自信、勇气、激情、幻想、勤奋、意志……,还必须具备口才。
口才对于供销员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生意场上谈判,杰出的口才,能够“四两拨千斤”,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口才既有一定的天赋,也要靠后天的学习和磨练。
每一个供销员都是语言大师。
所谓口才,就是“会说”,何为“会说”?其中奥妙无穷。
不仅要绘声绘色,有感情色彩,还要会编故事,而且要编得有水平。
今天,领导心情舒畅,会议气氛轻松和谐,本来就极具表现欲的供销员们更加“活跃”,这种场合也是他们在领导们面前自我表现,展示口才的最好机会。
老供销员们轮番上阵后,有人提议“新人”也要来一个。
“你们几个小家伙不能听白大,谁先来?”刘镇长的小连襟家富指着春生、华青、明星、爱斌和国宝几个“新人”说。
“我先说,”国宝说,国宝和春生是同一批进的厂,同一天进的供销科,也是他们那一批招工来的20几个高中生里面仅有的两个“幸运儿”。
华青、明星是初中业,华青是外地人,通过关系来到引江电机厂上班,跟厂里一位本镇的女工相爱,倒插门招婿在小纪镇上,然后华青又通过老婆的关系进了供销科。明星则是拍马屁上来的,这一点不冤枉他,明星有交际天才,现在是著名企业家了。
爱斌是春节前刚从车间补充上来的“新鲜血液”,爱斌的父亲是名乡村小学教师,爱斌高中毕业后,也做过半年小学代课教师,后来爱斌父亲的学生做了小纪镇副镇长,爱斌就招工进了引江电机厂,现在又被从车间调进供销科。
华青、明星和国宝,都已经结婚,都是“见过世面”的人;春生、爱斌岁数小一两岁,都还没有结婚,相对比较“单纯”。
国宝说:“我说个‘半夜三更上扬州,天亮还在屋后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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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人半夜起来,划船上扬州。
行到途中,天渐渐发亮。
这人眼睛不好,隐隐约约看到河口有人淘米。
就问:“这位大嫂,到扬州还有多远?”
大嫂“吃吃”直笑:“你还在自家屋后头呢!”
原来他没有解桩绳,天亮了船还在屋后头。
这就叫“半夜三更上扬州,天亮还在屋后头”。
接着是爱斌:“我说个‘讨巧’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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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人爱嘴讨女人的便宜。
这天,迎面走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
这人走上前,拍着女子的肩膀,亲热地说:
“嫂子,不认识我啦?我可认识你,你是我舅舅的外甥媳妇。”
女子愣住了:“你真的认得我吗?”
“怎么不真的!我怎么能不认识你呢,我舅舅就我这一个外甥!”
明星跟着说:“我也说个‘讨巧’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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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在河上划船,准备拿码头上淘米的女子开心。
正好水面游来一群鹅,这人故意高声说:“好大一群鸭啊!”
女子自作聪明,笑他鹅鸭不分:“明明一群鹅,你怎说成鸭?”
这人装做十分生气的样子:“鹅呢,鹅欺你的逼——”
青说:“我说个晕一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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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一个人,从小父母双亡,白手起家。
他看人家有家庭,有老婆,也想有个老婆,有个家。
好不容易挣到钱,终于也娶了老婆。
几年之后,老婆一口气给他生了五个女儿,五个女儿给他带来很大的生活压力。
这天他忙了一天,晚上回到家,看见老婆、女儿已经都上、床睡觉了。不由得感慨万分:
“十年前为逼忙,
十年后逼上、床;
********团团转,
中间坐个老逼王。”
最后一个轮到春生:“我没什么说的,说两则小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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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近亲禁止结婚
夫妻吵架,妻子愤怒地嚷道:“我嫁给魔鬼也比嫁给你强!”
“这不可能,因为近亲禁止通婚。”丈夫马上反驳道。
第二个——兄弟般的友爱
老师为使学生充分理解什么是慈善,说:“小明,如果我看到有人在用力抽打毛驴,便加以阻止,我所表现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美德?”
“兄弟般的友爱。”小明说。
“酸溜溜的,没意思,没意思。”富家用手捂住鼻子,皱着眉头,连连摇头,“淡而无味,你们这几个说的这些狗屁故事统统淡而无味。”
家富平时不说人话,老滕科长怕他没有好屁放,连忙制止:“大过年的,说点好听的,不许胡说八道。就凭你小子上午那个‘抓住两个基本点,突出一个中心’的动作,要放在‘文化大、革命’,你就是‘现行反革命’,早被枪毙了,要毙你十次。不,十次都嫌少!”
这一帮乡镇企业供销员,你可以骂他们素质差,品味低,随你怎么骂都不过份,但他们绝对是一帮头脑活络,聪明绝顶的家伙。
他们很坏,什么缺德事情都能干得出来。就说家富和阚贵吧,一次,为了报复浙江的一个黑心经理,他们买来茅台酒,两个人二一添作五喝光,然后把自己的尿撒进去,包装好,然而拎起来一本正经,煞有介事给人家“送礼”。你说缺德不缺德?
但魔鬼有魔鬼的运气,家富和阚贵,他们两个“一对坏木头淌到一块儿”,可又是一对“供销科最佳黄金搭档”。他们的销售业绩连年名列前茅。
家富和阚贵,他们自恃工作有能力,有成绩,狂妄自大,放浪形骸,肆无忌惮,不要说几个科长,有时连书记、厂长都不放在眼里。至于其他人的评头品足,他们根本不屑一顾。
供销员个个都是“活宝”,讲“下流话”是他们的强项,他们称之为“口头腐化”。
春生刚进供销科的时候,直听得目瞪口呆,不是说春生没有听过这一类的故事,农村长大的春生小时候夏夜乘凉,也听大人讲过不少这一类的故事。只是在这样一个人多广众,三四十个人,济济一堂的会议室,讲这种故事的人还能够不慌不忙。侃侃而谈,实在令入惊叹,春生实在佩服他们讲故事的勇气。
这帮家伙销售有指标,内心有压力,他们在想方设法,千方百计完成份内工作的同时,也需要一个渲泄压力的渠道。也算一种自娱自乐吧。
更难得的是,在清一色的男人当中,还有一个女供销员,她的名字叫花红。
这个女人不寻常,作为供销科唯一的女性,朱祥科长的“红颜知己”,花红处在男人们的包围与“黄色轰炸”中,不仅面不改色心不跳,守住芳心,不乱方寸,还能够积极主动参与互动,确非一般女子能够做到的。下面我们就来听听花红的激情故事,顺便领教一下花红的厉害泼辣吧。
“我来说个荤的,就兴你们男人‘拐’,就不许我们女的说?不公平。男女平等嘛!”
花红接着说:“我讲一个嫖‘码子’的故事。从前有个‘花心男’,不仅花心,而且好吹牛。有一天,他和朋友走一家门前路过,见女主人长得漂亮,心中起了色心,嘴上就吹起牛来,说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要想法子把她弄到手。
朋友不信,他说那你晚上跟我一起来。
天一黑,两人来到人家门口,谎称是外乡赶路的,请求主人让他们在牛棚里借一宿。好心的主人自然不会拒绝,说那就委屈你们,将就些吧。
夜里‘花心男’悄悄爬起来,摸索到牛桩,解开缰绳,用一把事先准备好的铁锥,对准牛屁股猛钻,老牛痛得狂奔而去。接着‘花心男’大叫:‘不好啦!主人家牛跑啦——’
刚准备做‘功课’的男主人,听到叫声连忙爬起来,沿着‘花心男’指引的方向去找牛。
找到牛回来,男主人把冻得发僵的身子钻进热被窝,嘴里说着‘冻死了,捂下子’,一把抱住女主人就要亲热。谁知迷迷糊糊的女主人埋怨道:‘你才要过了,怎么又要要?’
男主人一听昏了,才晓得上当受骗,吃了哑巴亏。
原来,趁男主人找牛的功夫,‘花心男’偷偷钻进女主人的热被窝,弄了一火,事成之后,假装起身小便,溜之大吉。”
看看,供销科都是一帮什么人,一帮“猴子”!
“专门笑白大,这不行,”阚贵没事找事,以开始为难春生他们几个小的,“前面讲的不算,罚你们每人重讲一个。”
“我不行!”春生笑着连忙摇手。
“你们是大姑娘作骚,又想弄,又怕疼,还怕妈妈骂。说一个好听些的不会死。”
也许受现场氛围感染,也许是中了阚贵的激将法,春生深吸了一口气,说:“那我就说一个‘拐’的。”
“从前有个老头子,他的老太婆死得早,光棍的日子不好过,实在难熬。老头子开始打儿媳妇的主意,想儿媳妇的心思。”
“干脆地说老头子想扒灰得了,不要文绉绉的。”阚贵插了一句。
“可是总不得机会,这一天老头子终于想出个好主意,也像刚才花红讲的故事里那个人一样,老头子晚上故意桩绳不扣,把牲口放跑,然后喊睡在东房间里的儿子起来找牲口。
哪晓得他儿子躲懒,推起自己的女人,叫老婆一个人黑咕隆咚去找牲口,自己躺在铺上继续睡大觉。
老头子见脚步声远去,自以为得计,心中暗暗高兴,悄悄爬起来,从西房间里鬼鬼祟祟,摸黑来到东房间儿子的床边。儿子也不傻,睁眼看到老子的身影,自然心知肚明,心想,老东西没安好心,但是自己的老子,儿又能说什么呢?
正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儿子摸到放在床边上的擀面杖,灵光一现,有了主意。
儿子决定教训教训老子。
老头子伸出手去,拉起被角,准备摸‘儿媳妇’,说时迟,那时快,儿子‘顺手’操起床边上的擀面杖,对着黑影当头一棒,嘴里还骂道:‘畜生,又咬被窝了!’
原来,老头子家里正刚生了一头小牛,怕小牛犊经不住冻,关在家里过夜,小牛犊经常咬被角。
老头子这亏可吃大了,偷腥不成,反挨了儿子一顿打。
老头子吃了哑巴亏,悄悄退回西房间,躺在床上,摸摸头上肿得像鸡蛋大的瘤,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老头子不甘心,嘴上又不好明说,只好跟着儿子装糊涂。
‘打畜生不能轻点?像这么打像,不把畜生打死?’老头子越说越气,‘一点不晓得心疼,我挣这份家业容易吗?我!’
‘败家子,’老头子骂道,‘这个家迟早要败在你手里!’
大家笑过之后,阚贵评点:“报应啊,这才叫养儿子日媳妇,不凭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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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供销茶话会”看似气氛很和谐,其实不然,也有矛盾。主要是由于供销队伍的扩大,供销员之间出现业务分配不均问题。古人就讲,不患贫,患不均。还有,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纷争。
一是货源之争。随着人员的增加,货源变得紧张,“僧多粥少”,供销员常常为争抢货源发生争吵。
二是“关系”之争。所谓“关系”,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客户。这主要发生在老供销员和新供销员之间,老供销员资格老,新供销员“愣头青”,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些平时已经有过过节,这时候又喝了酒,谁怕谁哟!有点就在会上骂骂咧咧,吵得一塌糊涂。
三是利益分配。长途与短途,即常驻外省办事处人员与省内销售人员的利益分配。办事处没有销售指标,也没有销售提成,这不仅不能调动办事处人员的积极性和主观能动性,还直接导致老供销员不愿去办事处。这不公平,常驻外省办事处人员明显吃亏。最终影响的还是办事处的发展,损害的是集体利益。
许多都是发展中的矛盾,有的也不是完全不可避免,不可调和的,但非常难以调控与平衡,而且随时发展变化着,所以很难解决。就拿第三点利益分配来说,当初确立办事处人员只发津贴,不拿提成,主要是无法预知办事处的前景,无法为办事处人员设定考核任务,初衷也是为了保护常驻外省办事处人员的利益和积极性,不考核,只发津贴,这样可以“旱涝保收”。即使同样办事处和办事处对比,发展也不平衡,有好有差,并不是齐头并进。
这几年乡镇企业发展迅猛,引江电机厂前年的产值是700万元,去年已经达到1300万,几乎翻了一番。但同时面临的竞争也越来越激烈,一大批新办厂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出来,单单小纪镇生产发电机组的就有好几家。
“大家不要吵了,最后请沈书记就当前形势给我们做指示。”主提会议的朱祥科长最后说。
虽说乡镇企业的经营与管理相对国营、集体企业要灵活得多,但改革开放之初,体制依然沿袭国营、集体企业。
虽然已经试行厂长负责制,但是厂长上面还有书记。书记管大事,管全面,书记比厂长大。引江电机厂的沈隆书记原是小纪镇下面一个村里的支书,将近60岁,耳朵非常聋。除非重要会议,需要书记亲自决策,或者当场拍板解决,沈隆书记才参加。正常的生产会议沈隆书记一般不参加。因为听不见,参加也没有用。乡镇企业本质上就是一帮农民,开会非常吵,纵然如些,“聋”书记依然只能听个大概。遇到发言喉咙小的,“聋”书记就一脸茫然,不知所云,根本听不见说什么,白白浪费老人家宝贵的时间。说的紧张,听的作急,不如“聋”书记会后看办公室主任整理的材料省事、省力、省心。虽然老书记的聋耳朵相当于摆设,但大事都得要经过“聋”书记点头才能拍板定案,俨然“太上皇”。
见怪不怪,这种在现在看来非常奇怪的机制,在当时并不是引江电机厂一家,普遍存在,是共性,是通病。
沈隆书记最后做重要讲话:“为应对竞争日益激烈的市场,我们将继续扩大供销队伍,补充新鲜血液……同时为调动供销员的积极性,厂部将重新制定销售提成和销售指标……驻外办事处人员不再守株待兔,也要主动出击,拓展市场,向所在省的县一级城镇开拓、发展……”
最后,朱祥科长宣布散会。
开完供销会,大家“朱元武登基——各登原位”。
华青、明星、春生和爱斌,准备从上海坐船去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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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海坐船去武汉,是华青提议的,完全是为了玩。也只有华青才会想出这样的主意。
约好正月十六出差,他们下午赶到上海,先到十六坡码头售票处买好两天以后的船票,然后在外滩附近的宾馆住下。
这次绕道上海纯粹是到“花花世界”来寻找刺激的。他们住最好的宾馆,进大饭店,逛游乐场……
用华青的话说,这时候到人家公司里面去谈事情,纯粹是“二百五”,自找麻烦,自讨苦吃。正月里拜年,这时候到人家公司要给人家拜年,拜年就要送礼,送礼就要花钱买东西。与其花钱送人,不好自己玩个痛快,还省得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华青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经过一段时间相处观察,春生发现,自己对华青的看法有偏见,华青不是一个“五毒俱全”的人,为人比较豪爽,只不过胆子比较大,敢想旁人不敢想,敢做旁人不敢做的事情。他们在武汉办事处私设“小金库”,虽然主意是华青出的,但华青从来没有多拿过一分钱。华青居然口口声声地说:“出了问题我负责!”
无形中,华青以他的“没魂大胆”,无所畏惧,成为他们的“精神领袖”,事实上的“老大”。凡大事情华青做主,凡难事情华青决策。一旦真有事情,也总是华青出来担当。哪怕是打架,也是华青冲在最前面。华青言必行,行必果。
华青后来和春生关系变好,还有一个原因,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就是喝酒,他们都能喝。华青不但能喝,酒品也好。酒品如人品。两个人对饮的时候,那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一个字“爽”!
明星虽然人非常精明,但春生觉得明星小家子气。不但小家子气,而且家子非常自私,把钱看得太重,大家背后都叫它“铁公鸡”。爱斌虽然和春生都是高中生,但是做事情胆子小,没有气魄,不敢也不能独当一面,软弱的性格注定他们干不了大事,成不了气候。
华青只知道“吃喝玩乐”。
“不会要你们掏一分钱,尽管放心大胆地玩,玩个痛快再走。”华青说,“所有的费用由爱斌记帐,到武汉我们想办法解决。”
华青最致命的缺点是“好色”。华青是名符其实的“酒色之徒”,而且以他的性格,从不隐瞒。明星也“好色”,但不像华青那么明目张胆。
华青不做偷鸡摸狗的事情,找小姐从不瞒人。华青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身死花架下,做鬼也风、流。”华青常常在喝酒的时候“教导”春生:“知吗?一世不日三个逼,不如一只小公鸡!”
春生最讨厌华青这一点,时常当面指着华青的鼻子骂他“下流坯子”!
华青老脸皮厚,也不生气,回敬道:“你他、妈、的像大姑娘,扭扭捏捏,又想弄,又怕疼!”
春生和爱斌都没有结婚,还不知道女人为何物,什么滋味。明星无聊的时候也会口头“腐化”,逗他们两个“童男子”开心。
“……第一次找不到‘眼’,慌乱之中,只听‘咕吱’一声,原来捣在肚脐眼上;然后,慢慢向下转移,终于找到‘眼’,才碰到逼边,正准备用劲,谁知一滑就下去了!”
明星说完哈哈大笑。明星是去年春节结的婚,上面一番话,说的是他自己——新婚之夜的亲身经历。明星已经说过不止一回,不知道,明星是在“回味”,还是在“意淫”?
“这都不懂?无知当肉麻,肉麻当有趣,”一次,华青一板正经地说,“这说明你老婆当时根本不是处女,‘洞’早已被人家玩旷了,才不紧!”
“再说!再说我跟你急!”
“急什么急?”
“我不和你说。”
“教唆犯,你撩什么骚?”华青笑骂道,“谁叫你小子平时假装正经来着?既要做婊子,又要树牌坊。一点不诚实。”
“只有我能治你,”华青意犹未尽,又补上一句,“这叫‘以毒攻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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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船驶出黄浦江,进吴淞口,沿长江逆流而上。
其实,在家过年挺累的,天天有应酬,不是喝酒,就是打牌,离了饭桌,又上牌桌,有时甚至通宵不睡觉。一日空觉,十日难补,严重睡眠不足。出差,哪怕是玩,不用说,更累!
客轮上有录像厅,还有别的娱乐场所,比如康乐球室。但春生他们除了喝酒打牌,累了倒在船舱铺位上睡觉,哪儿也不去。
第二天,客轮停靠南京下关码头,几个人上岸又买了许多吃的。上海虽然大,好玩,但吃的东西并不怎么样,而且死贵!没有南京实惠。
真是快乐旅途!出差人多时间好消磨,这也是出差人多最大的好处——不会感到寂寞,不会感到时光难挨。当然人多还有其它好处,比如,互相照应,不怕人欺负,打架也是人越多越好嘛!
过了南京很快进人安徽境内,马鞍山、芜湖,芜湖过去,下面贵池。
下午,船到贵池,春生突然决定下船去看望表弟志新。
贵池现在叫池州,或者说恢复原来的名字。
池州这个地方过去很有名,秋浦河从这里流进长江,李白有很多描写秋浦的诗篇。
池州人有句口头禅,喜欢管别人叫“孬子”。“孬子”是方言,据春生个人理解,包涵内容非常广泛——不聪明的人,看不顺眼的人,甚至外地人,一般都可以统统称之为“孬子”。
这是春生第一次到贵池,以后来过很多次。
三年之后,春生遭遇人生变故,投奔表弟志新,表弟收留了他。春生躲在皖南前后有两年之久。在这两年时间里春生连自杀的心都有,遭糕的心情,差点成为一道越不过去的坎。曾几何时,夕阳下,春生一个人无数次地徘徊在秋浦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