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一次侥幸心理带来的成功能让人发现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马不吃夜草不肥,人不发横财不富……这事儿还真如走钢丝似的,头一次走,真害怕摔下来,可人家都走过去了,自己也能行吧?走一次,过去了,那么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尝到甜头了,胆子也会越走越大了。梁用浩正是这样,不顾一切在悬崖上走开了钢丝。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盘国荣不会说的。“打死我也不会说”梁用浩总是想到盘国荣这句誓言。
梁用浩收受贿赂后,便在1993年9月前,先后6次批贷1650万元给盘国荣。谁知这批款子刚刚贷出不久,盘国荣又找梁用浩,在得知梁用浩在南宁饭店开会后,便赶往那里,说要送30万元给他。梁用浩知道他又要贷款。贷多少?最好能有3000万。盘国荣伸出三个指头说。接着就提到钱。盘国荣问梁用浩,是要现金还是要存单?梁用浩说要存单,还提出以“梁枫名字存款”,盘国荣便办了两张各15万元的定期存单交给了梁用浩。此后,梁用浩便于1993年12月前,先后3次批贷共2780万元给盘国荣。1993年12月,盘国荣又到梁用浩办公室要求2000万元贷款。此时,连梁用浩都觉得盘国荣贷款频率太高了点儿。再说前两次两款总额已高达4500来万,还本付息的事儿还没个影呢,又要贷?他便弯弯绕地提出贷款有严格的规二章制度,让盘老板沉住气等一等。殊不知在盘老板这位贷款专业户眼中,什么狗屁规章制度!钱能通神!贷多少款子,还不是你一把手的“一枝笔。”无非多给点儿贿赂而已!转眼又临近1994年春节,盘国荣又约梁用浩在家等候,而自己则故伎重演,带着用水果箱一装着的人民币100万元送货上门。收受了巨额贿赂的梁用浩从此不敢怠慢,从玉林农行中心支行营业部、信托投资公司和国际业务部3个部门调集款项,在1994年4月前,两次批贷共1000万元给了盘国荣,又两次授意玉林农行中心支行信托投资公司放贷共1100万元给了盘国荣。
这样,盘国荣在1993年至1994年4月期间,通过梁用浩的“一支笔”共得到了6530万元贷款!
事情刚刚过了一个来月,盘国荣又揣了人民币100万元,约梁用浩到北海去玩。途中,盘国荣透露自己想再次贷款的意思,怕梁用浩又耍官腔,便早早地透露出那100万元的包装,按照以往的“游戏规则”将100万现金塞给梁用浩。见是现金,梁用浩表示最好是存折。盘国荣和他探讨存折的“包装”问题,梁用浩授意说,以3年期和1年期存人90万元和10万元定期存单,密码依然用他梁用浩的出生年月。按“吩咐”完成任务后,仅过了两个月,这个所向披靡的“贷款专业户”盘国荣便将农行玉林中心支行的1400万元贷款摸到手心里!
腰包里鼓胀起来,梁用浩终于享受到“大款”特有的那种飘飘然的感觉。但这一切他都不敢跟家里人讲。他知道自己在妻子眼中是好丈夫,在女儿眼中是好父亲,在同事眼中是好领导,在领导眼中是好干部,…他必须更像个出色的人物才行。在台上,他照例慷慨激昂地作着反腐倡廉的报告,俨然一个一尘不染的出色官员。但私下里,他的心态已经彻底发生了变化。他看老婆的时候,觉得她太老了;他看下属的时候,觉得他们就是智商太低,只配去听吃喝的;看到同级官员或者上级,他会在心里窃笑不已装得人五人六的,其实,你搞那套谁不知道呀?你会搞,搞得比你还“高级,”!他已经在特区城市北海买了别墅!他和盘国荣一起出人过歌舞厅、桑拿浴室……天衣无缝地他真是什么都有了!什么眼也开了!什么场面也经历过了!只是他胆子太大了点儿,以致终于栽在了风尘女的手里!
那是1995年9月的一天,盘国荣又约梁用浩去北海“旅游”。北海银滩旖旎的风光充满大自然的魅力。而那些如花蝴蝶般满海滨飞舞的陪泳小姐到处拉客的场面,也构成一道人欲横流的风景线。在这儿来就是要全身心的放松!要寻求刺激,放浪一下总是装模作样的官员的形骸!把官员的面具彻底扔掉片刻!挑个漂亮、年青的小姐玩玩吧!他挑了一个比自己小女儿还小的姑娘陪着去“游泳”。青春的肉体在水中被他摆弄个够。在那里放松了几天,各种不同的秀色也都品尝了一番,才筋疲力竭地返回工作单位。谁知,几天后,一个匿名电话和一封信不期而至。威胁梁用浩在3天内送30万元人民币到北流市的丽都饭店,否则,没他好果子吃。怕丑事败露,梁用浩在电话中苦苦哀求,一再地讨价还价。最后总算敲定为18万元。他又舍不得从自己的巨额贿赂款中掏这笔冤枉钱,便向盘国荣求救。盘国荣爽快地答应了,并在约定的时间和地点,在北流丽都酒店3楼男卫生间里,将款子放在第一间厕所的地上,同时有人将一个装着照片的信封,从窗口仍进来。此事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了结了!
也许是梁用浩这年活该走“桃花运”,这边惊魂尚未定下来,他又接了个电话,原来是前些年在武汉学习时认识的四川某农行女子王某打来的,说要约梁用浩去北海见面。这个王小姐当年跟梁用浩就有那么点意思,如今约他去北海花前月下一番,他自然是要去的。再说,那里有自己的别墅,随便怎样折腾,也不会出什么意外!同居了三四天后,两人分手。谁知过了不久,一个自称是王某的丈夫来了电话,说他们全家都得了性病!要梁用浩赔偿120万元。否则,就将此丑事在农行搞个沸沸扬扬。梁用浩又是一番讨价还价,终于对方答应以50万元了结此事。当然,此事又是盘国荣出钱,让司机载上梁用浩去北海“搞掂”。
梁用浩一而再再而三地漂娟被敲诈勒索,盘国荣则一而再再而三地掏巨款“搞掂”。总之,丑事也办了,巨款也花了,神不知鬼不觉,头上仍满载光环,官照当,权照使,继续天马行空、独往独来!梁用浩食髓甘味—这就是“傍大款”的好处之一吧!
但老婆和孩子都蒙在鼓里。对梁用浩在外面的花哨事儿一无所知。而且闹了事儿的梁用浩回家后更是对妻子百般体贴,对两个女儿充满慈爱。特别是对小女儿,他考虑着给她毕业后安排工作的事儿。为这个,他一再地和她商量,他还劝她毕业后也到银行系统工。作。女儿答应了。
梁用浩便开始为女儿的工作做铺垫,比如找朋友呀,托关系呀,总之,任何一个尽职尽责的父亲也不过如此。
谁知这个好父亲、好丈夫竟出事了!
事情是因为盘国荣到处行贿骗取贷款总共高达3亿多人民币,而从来没清偿过一笔,其经营的“黄龙水泥有限公司”也因经营不善而濒临倒闭。当盘国荣因受贿罪身陷囹圄之后没几天,便将所有他接触过的官员、银行行长,各自收受过他多少贿赂,全部供出。
1998年9月28日,梁用浩被玉林市检察院反贪局立案侦查,同年10月4日被玉林市公安局执行逮捕。在梁用浩家中和办公室里,根据他的交代,将他藏匿的数百万元的、用各种化名办理的存折,搜查了出来。在搜查梁用浩的办公室时,在众多的礼品和存单中,还发现两条绑在一起的香烟—在两条香烟的中间,夹着两万元现金。而梁用浩竟然忘记是谁送的,更不知道在这香烟那么显眼的地方还夹着钱币!足见其收受贿赂已经到了多么“平平常常”的事了!
他倒真是中饱私囊了!据统计,围在他身边的“大款”朋友,处了上述所说的盘国荣,还有陈某、梁同某某(大秦工贸集团老板)、彭某某(种养开发公司老板)等……经梁用浩批贷给这些人总计12476万元的款项,形成呆滞贷款率高达100%!
他的妻子和女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事变惊呆了。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那么好的丈夫、那么好的父亲,竟然是个“巨贪”!当然,自从事情刚一发生,梁用浩便进了班房,再也没能向妻子和女儿解释些什么。可是即使有机会容他解释,他又怎么解释呢?谁又能相信他的解释呢?
在狱中,梁用浩开始忏悔了。他说,他太相信盘国荣的话了——“放心吧,就是杀头我也不会讲的”、“打死我也不说”可……根本就不应当相信呀!他早就明白盘国荣的心思只要能贷到款子,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但是,难道仅仅是因为盘国荣这句“誓言”才导致你梁用浩走上犯罪的道路吗?关于自己“内因”的变化,他在狱中也有很深刻的认识从世界观、从认识论、从共产主义理想、入党时的誓言……他都从头到尾反复抨了多少遍。只是,一切都晚了。据同监舍的人讲,被判处死刑的梁用浩在狱中,总在自言自语地念叨一句话“我那会儿就觉得家里总有谁藏的炸弹,一想到炸弹,就想到我隐藏的存折……敢情真的就是它们呀!”
据办案人员讲,审理他的案情时,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拉也拉不起来。
在狱中,常常夜不能寐的梁用浩总想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他觉得对不起她们。往事以极端清晰的场面一幕幕闪过。特别是当年妻子问他“最大的希望是什么”的场景,更是历历在目。他记得他说,他最希望的是两人能白头偕老,能平平安安厮守着度过一生……当时自己的语气和妻子感动的神色,都一再浮现……可如今,一切都鸡飞蛋打!正是夫妇俩即将步人退休年龄的前夜,他却沦为阶下囚!别说白头偕老,即使是见一面也是难上加难!
笔者在监狱中见到了梁用浩,在众多的问话中,笔者问:“如今你最大的希望是什么?”梁用浩不加思索地回答说,他最希望的就是能过普通人的日子,每天粗茶淡饭、能和家人团聚……说着他苦笑了一下,说,当然,对我来说,这已经是不可能实现的奢望了……他说,就是倾家荡产,他也要配合司法部门积极一退赃。如今,他想起自己收受那些不义之财、害人之财的各种场面,就充满对自己的厌恶。他说,只有彻底退赃,才能在死前获得些许内心平衡。
一个曾经是优秀的银行行长就这样陨落了。一个曾经是很和谐的家庭从此也崩溃了。他的妻子、女儿,都会带着永久的伤痕活在这个世界上。他曾经给过他们那么好的形像,到头来却是个为人不齿的、因巨额受贿而沦为死囚的人……她们永远也无法将那两者的形像统一起来。但严酷的现实岂能以情感的好恶而有所改变?
有一个场面是梁用浩永远也不会知道的:那就是他的太太常独自来到他服刑的监狱外徘徊。记者在采访狱中服刑人的时候,起码3次见到她在监狱大铁门前徘徊、扒着门缝往院落里张望的背影。她想和丈夫说些什么?她是不是想和他谈一谈女儿和家庭?还是想问间他在狱中需要什么……笔者想去跟她聊一聊,她却在发现有人走来时,赶忙回避般地离去了。笔者只好目送她骑上自行车离去。那辆自行车在她脚下七扭八拐地走着……失去了丈夫,就等于失去了完整的家,此刻,她看上去像是失去了重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