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地“老兵”
——中地集团公司资深会计师甄杏军纪事
题解：关于企业“老兵”的闲话
在我们的生活中，能在平凡中坚守，那是一种人生境界。
在我们的企业里，能在平凡劳动中长期坚守，则是人的崇高境界。
甄杏军曾这样真诚地对我说：“我是纯粹的中地老兵。大学毕业30年了，我的不少同学现今都是司、局级干部，我多年来一直是会计，总是兵。现在，没几年我就该退休了，仍是个会计，可以说踏踏实实做事，坦坦荡荡做人，这就是我的人生。”
我以为，甄杏军的人生态度，实在达到了某种境界，说坦然也可，称崇高也不为过。众所周知，在企业里，包括在我们的国有企业中，职场如战场，地位、职务、名利、待遇之争，恐怕许多人难免。但是，我要说生活其实最像一杯茶，可以浓烈，可以苦涩，也可以甘醇，但最终都会归于平淡。在我们企业经营活动中，许多事是靠普通职工，也就是靠“兵”们来做的，其素质与敬业精神往往决定着所谓发展战略的成败。“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的说法固然有一定道理，然而绝对绝对多的兵是注定当不了元帅的。好士兵却总是冲杀在阵前，建功于战场。企业“老兵”就更是如此了。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青春年华是稍纵即逝的。芸芸众生，他来你往，名利地位最后都是过眼云烟。但是，一种境界、一种精神、一种气节溶进了你的生命，经历过的一切都不会远走，因为平凡中的崇高会将它们铭记在生命年轮上，变成了你人生的坐标。
让我们向多年不曾任职依然忠于职守的企业“老兵”们致敬吧！正因为有了你们，企业才能健康发展，才有了中国经济繁荣的今天。
会计入门
从本质讲，命运总是未知的。正因其未知，我们才努力进取。
甄杏军说：“高中毕业后，我回乡参加生产，村里就让我当大队会计，但是我不干，我不想当会计，只对机械感兴趣。可没想到后来读大学学的是会计，毕业后几乎当了一辈子会计。”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1955年5月，甄杏军出生在河北省博野县东王各庄村，虽然父亲在北京当建筑工人，但是他是在农村长大的。博野属于保定地区，抗战时期是中共领导的抗日根据地之一。《红旗谱》、《烈火金刚》、《保定外围神八路》等影响广泛的文学作品中，所描写的感人的抗战故事，许多都发生在博野，也在博野民间长久地流传。甄杏军的爷爷、伯伯大爷那一辈人，大都参加过当年的抗日斗争，童年起他就在抗日英雄故事的熏陶中慢慢成长。甄姓长辈中有当八路军营长、县武装大队长的，打鬼子、反扫荡的故事个个精彩；也有人被鬼子抓去宁死不屈，绝不出卖革命；还有个读书人大伯，哪怕饿死、哪怕刀架脖子上也不替日伪军做事……甄杏军说：“村里的夜晚，听了许多难忘的故事，觉得那一辈人就在我身边，他们就是那样生活过。所以我很小就懂得了一个道理——人活着要有气节，民族气节。”
甄杏军喜爱文学，读中学时语文成绩总是第一名，他的作文经常被老师当成范文。1973年高中毕业却没有升学机会，只能回村参加农业生产。他干过农活、当过电工、担任过大队团支部委员，后来在公社办的地毯厂里当上了绘图员，参与过出口地毯的设计、绘图、配色等技术工作。1977年10月，中国在10年动乱之后首次恢复了大学招生考试，那年甄杏军已经22岁，仍决心要读大学。他请了一个月假复习功课，12月初参加高考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填报的第一志愿是河北地质学院，地球物理探矿专业。他觉得搞地质工作好，收入高、见识广，而且生活浪漫。没想到考取后被分配到“地质经济管理系”，入校后一打听才发现，其实就是学的会计。
曾经几次不想当会计的人，最后竟读上了会计专业，这似乎有点像个命运大玩笑。不过，甄杏军不觉得好笑，而是认真思考一番后，认为“艺不压身，有真本领总有用武之地”，反而踏踏实实地读起了这个专业。渐渐地他才感觉到，在经济环境发生巨变时期，经济管理包括会计专业知识是非常重要的，必须刻苦学习，必须有竞争意识，必须锤炼一番立身的本事。4年大学，刻苦努力，毕业论文获“优秀”，毕业分配直接进了向往多年的首都北京，在北京地矿局所属地球物理探矿队财务科当了名成本会计，开始了会计职业生涯。他的勤奋本性和潜在的气节意识显露在工作中，踏实勤奋，进展连连。一年后任主管会计，三年后担任财务科副科长，不到五年破格晋升为会计师，1987年起担任了财务科长……如果没有偶然的海外经历，他可能就是地矿系统出色的财务管理干部。
1990年，由北京地矿局所属北京地质工程公司和外商合作开发的南美洲厄瓜多尔金矿上马，甄杏军作为唯一一名财务人员被派遣出国，同年9月到达厄瓜多尔。当时，由国内带去的机械设备达80个集装箱之多，设备账目6000余种，全凭甄杏军手工记账、用算盘计算，工作量巨大，业务十分繁忙。矿山位于厄瓜多尔与秘鲁交界的大山深处，控制矿山生产的是外商，第一次出国这两年是忙碌、艰苦而又充满了斗争的两年。身为中方财务主管，为了维护我方利益，甄杏军进行了艰苦卓绝巧妙的斗争。1992年回国，甄杏军取得的经验和教训是：“在海外做项目，必然熟悉国际规则和驻在国法律法规，必须有运作思路敏捷决策快速正确的能力，必须学会与官方、资方、劳工方打交道，必须懂得怎样在财务管理中不出法律漏洞、维护我方利益。”归国后，他萌动了再次到海外发展之心，等待合适机会。
国内和海外的会计实践转眼就是11年，1993年初当甄杏军进入中地集团公司海外事业时，他已经38岁，是为成熟的会计师了。但是，当时他就很清醒：“体制不同，市场不一样，涉外企业的财务管理还要从头学起。”
会计操守
职业操守决定着工作的质量，优秀的操守来自于优秀的人格。
甄杏军这样评价自己的性格：“我这一辈子本性改不了。我不办违心的事，不说违心的话。不好的事我就说不好，不能办的事我就不办。说话不会考虑会不会得罪张三李四，只想这件事怎么做是最好。我可能不太懂得怎样圆滑处世，总觉得财务管理人员责任重大，必须认真履职。”他是这样说的，在生活中也的确这样做的。在现今世事中，这种耿直坦率的为人原则和工作态度，究竟是优是劣，恐怕已然是见仁见智的事情了。但是，我断言，无论怎样看待甄杏军的性格，这绝对是一名会计师的优秀职业操守。
1995年7月，早已晋升为高级会计师的甄杏军被中地集团公司派往中地尼日利亚经理部任会计，这是他第一次远赴非洲。此前，他已在中地总部财务部工作了两年多，国内全部会计业务已经纯熟，基本熟悉了海外工程财务管理的程序和要领，但到非洲后仍感觉压力很大。压力不仅是经理部财务人员仅有一人，最大压力是中地海外经理部的会计必须懂得工程项目内容、要会读标书、要参与工程投标事务。到达尼日利亚不久，领导就让他审核标书，很快他就发现标书中的费用构成、单项成本、费用配比等要害环节是施工获利的关键，也是能否中标的关键，财务管理者的分析和意见非常重要。在做投标书时，财务上的一个数字的变更，可能把标书推翻了重做。总之，财务人员绝不能是工程的外行！甄杏军没学过工程，而当时正处于大发展中的中地尼日利亚经理部投标涉及的工程领域已经很广，很多基本知识他要从头学。他进入情况之快是让别人惊讶的。第一次参加做财务标，投标后所做量单就一项没错，主持投标的经理部领导李朋都说：“老甄，不简单哪。”后来，在投一个大坝工程项目的标书制作时，他又有了新提高。他认识到，对费用结构进行审核、推敲、分析的水平，将可能决定我方在标书答疑时的成败。所以要全面掌握与标书相关的所有经济数据和经济档案，大小量单都要科学分析、认真对待，才有可能成功。几次参与后，甄杏军渐渐成熟了，后来再终审财务标时，他常常审几遍后，自己放弃原来的模式，从另一角度重新再审，绝不疏忽标书中的任何一个细节。他说：“标书投出去，如果财务方面有任何一点疏漏，我都觉得脸上无光，对不起同事，对不起公司。因为这是我的责任。”这样的一句感叹，我们应当怎样深深体味？
他的责任感和个性在细微之处更体现的淋漓尽致。刚到尼日利亚不久，语言还没有过关，为了对方多收了几百元的管理费，他与银行大吵了一番。说是吵也不确切，因为他不讲语法只讲不连贯的单词，仍是据理力争抵制不合理收费。闹到最后，果然是当地银行软件程序有缺陷造成的重复收费，银行不仅退回多收款项，银行经理还专门到卡杜纳基地给甄杏军道歉，表达了对这位倔强中国人的尊重。更令一般财务人员难以做到的事是：无论领导还是职工，只要在报账审核时发现有不合理开支，甄杏军就敢拒签拒报。有职工就曾这样评价他说：“老甄这支笔特别重，让他签个字得几审，真不容易。”这样的评价，我们又应当如何深刻反思？
从1995年7月出国到1998年2月回国，长达两年半的中地尼日利亚经理部的会计任期，甄杏军本性不改，操守未变，坚持始终。他对我说：“我的身边，可能没有人跟我最要好，可是我跟任何同事也没有矛盾或过结。我的毛病是满脑子总是财务工作的事，下班了，躺在床上了，仍然是财务上的事。我知道这样不太好，想改，多年来总也改不掉。总想做得最好，总想不出疏漏，还总对自己做完的事不满意，要回过头重新梳理一遍。唉，这个过于认真的缺点，没办法改啰。”如此朴实无华的职业操守表达，我们能从中看到一颗怎样透明的心灵？
一种会计操守，使甄杏军的非洲生活增添了许多亮色和活力。
会计光荣
当你能用无私照亮别人的路时，也照亮了自己的心。
2000年5月至2007年10月，甄杏军奉调到哈萨克斯坦经理部任财务主管，对外称财务总监，并兼任中地乌兹别克斯坦办事处会计，时达7年半。说是财务主管，其实国内派遣的财务人员仅有甄杏军一人，经理部只有总经理黄涛和会计甄杏军两位中地正式职工，而黄涛还经常要工地现场管理项目，中地乌兹别克斯坦的第一个工程项目上马时，最长的一次是3个多月。经理部有时只剩下甄杏军一个人，顿时又有一种压力让他时时戒备和紧张，他生怕那个工程项目因管理疏忽出现什么问题。他说：“我不是总经理，也不是副总经理，但时刻又觉得有重大责任在肩头。”
和初到非洲时一样，甄会计依然本性难移，处世为人之认真、对公司财务之计较有过之无不及。经理部有辆车，被哈国某人撞坏了，责任完全在对方，但是那家伙自称社会背景复杂，就是赖账不付钱。曾有经理部的中方员工多次去追讨欠账，钱要不回来，人都被气哭了。这时，甄杏军恼了，财务总监亲自出马向这个人讨债。对方的确含沙射影地提到什么别类朋友，可咱们甄总监一生气后果也很严重。甄杏军不缓不慢地告诉他：“这点钱，我们不在乎，但就是要争这口气。你别提你的什么那类朋友，告诉你吧，我也有我的不规范办事方法，可以奉陪你。你看着办吧！”如同在尼日利亚和银行争辩多收几百美元管理费的结局一样，甄杏军放下话以后没两天，那个猖狂的人也乖乖地把欠款送到了经理部。争口气，争到底了。
当然，作为中地哈萨克斯坦经理部的财务总监，甄杏军的工作重点肯定是在财务管理和工程项目投标上，当好总经理的助手。投标事务经过在尼日利亚的几番历练，做个合适的财务标应当没有大问题了，在哈萨克斯坦投标过程中，甄杏军已能从宏观角度审读标书，能在标价确定、让利比例等决策性问题上给黄涛总经理一些建议了。中地哈萨克斯坦经理部发展势头很好，市场开拓很忙，没几年在建项目就不再是一两个了，中方员工的数量也急剧增加，财务管理的分量就一年比一年加大。为了加强科学管理，针对经理部的具体实际，甄杏军自己凭借丰富的财务管理知识和多年财务工作中积累的经验及遇到的管理事项，编制了一套财务核算系统程序，从制单、记账、报表、对账到中外员工管理、各工程项目账务分析、年度及项目对比分析统统列入该系统，应用起来非常自如有效。数百万美元的一个项目，其账目、分类、流动情况、对比性等，轻点一下就能调出来；多个项目、多种采购、与银行核账目、与业主、供货商结算等，也是轻点一下就能显示明白；在建项目财务有无问题、资金流向、领导关心的账单和进度等，照样是轻轻一点一目了然。因为有了这套软件系统，经理部需要的即时财务资料，甄杏军随时可以提供，财务管理顺当而舒心，没遇到太大的困难，财务账目上7年多所管理完成营业总额5000多万美元的7个项目没有出过差错。甄杏军自豪地说：“我在哈萨克斯坦7年多，动笔的事主要就是签支票了。”更妙的是在甄杏军编的员工工资管理系统里，凡结算工资、奖励、节日补贴等时，都会自动分别打印一封由经理部署名的感谢信，言辞诚恳，语气有情，您在经理部贡献应得的奖励，您在节假里坚持工作，辛苦了，感谢你为中地海外事业做出的贡献，祝你和你的家人平安幸福。这一招很特别，常常让第一次到哈萨克斯坦来的中方员工小感动一次，在细节上体现了经理部倡导的人性化管理理念。这也算甄会计的创造吧。
在哈萨克斯坦7年半，难以忘怀的事太多了，大抵是“曾经沧海难为水”般的生活态度鼓舞着甄杏军，许多生死攸关的事他也淡淡地一提而已。在哈萨克斯坦、在乌兹别克斯坦，他要跑各个工程项目去报账、结账，经常在外奔波出差，曾要求想捞外快的当地警察纠缠时出示警察证，曾察觉赴工地路上匪情迅速返折，曾携带一大箱在工地报销的财务凭证被海关误认为“非法印刷品”而滞留检查一番……最为惊险的事是那年乘坐飞往阿拉木图的航班，飞机在高空出了机械事故，被迫洒放了油料，准备迫降了。机上的旅客有些恐慌。甄杏军平静地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手里抱着装满他那些财务系统资料的笔记本电脑。还好，着陆后的飞机周围几辆消防车没有得到用场。他对我这样讲述当时的心态：“说实话，真的没怎么害怕。我想，既然已经决心走中地海外事业这条路了，啥事也得想开些。”用大无畏来形容显然已经不够了，他完全进入一种无私而无畏的纯洁心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