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文利躺在床上,双手抱在脑袋后面,眼里露出渴望的目光。
“小伊哥,你说那个热火学院的霍蒂怎么样?我觉得她真是一个辣姐!真希望她能做我的女朋友啊。”
英格玛扔下外衣,顺手敲了一下费文利的头,又一边脱下裤子,一边打趣道:
“胖子!你发春了?”
费文利白了康罗伊一眼。
“反正都被他说出来了,我也犯不着再窝在心里,感觉太难受了。”
康罗伊端着洗脚盆,走进盥洗间把水倒掉,又很快出来,一本正经地回答:
“干柴烈火,倒是绝配。就是不知道是谁先死。”
萨迦笑了。四个人挤在一起睡已经不是第一次。
要感谢节俭的托德。他好说歹说,让旅店同意将两个双人房间的床搬到了一个房间,四张床拼在一起,成为一个大通铺。上面要睡4个人,英格玛、康罗伊、费文利和自己。而他也和诺伯特、巴里特睡在一个房间,采取同样的方式,拼床。加上睡双人间的欧兰达和芙恩斯安塔,一共只算3个半房间的水晶币。托德签字的时候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笃笃,笃笃笃,当敲门声响过两次,等着最后洗漱的萨迦终于听到了。他走到站到门前问道:
“是哪位?”
“我,欧兰达。”
欧兰达的声音很小。萨迦打开了门,转头看见屋里撑起身来的几副颜色齐刷刷的满脸不怀好意,觉得不妥,又把门带回了一些,在门缝中问道:
“欧兰达,你找我吗?”
欧兰达调皮地看着萨迦。
“出来一下。”
随即往后退出。
砰,门很轻微地响了一下,萨迦关上门跟着出来。背后英格玛、康罗伊、费文利集体愣了一下,像是突然间都复活了一般,马上翻身下床,全部挤到了门边,上、中、下,3个脑袋歪着堆放,耳朵都贴到了门上。
他们对面的另一个房间里,巴里特的耳朵转动着,一下睁开的眼睛闪出一丝好奇。
猛地眼前一黑,啪,一只手掌盖在了他的脸上。
“为老不尊,兴奋个什么劲?”
托德极为不耐烦地说道。
巴里特愤愤地拉下托德的手。
“你的眼睛不也在放光吗?是不是也来精神了?”
他看着托德夜里会透亮的眼睛回应道。
诺伯特没好气地说道:
“安静!都睡了!”
巴里特又嘴里嗫嚅了几句,终于也闭上了眼睛。
对着他们的房间,大约10米的距离,正好有一个供旅客临时休息的区域,一片修剪成凉棚的藤条植物下,四个方位呈90度角摆放着4根石条长凳。
欧兰达先坐了下来,萨迦跟着来到了这里,也坐下。欧兰达朝萨迦勾了勾手指。
“喂,这里。”
萨迦不是很明白地问:
“什么?”
欧兰达闭了一下眼睛,干脆自己挪动了一下,坐到挨着萨迦更近的长凳的一头。
“哦~”
萨迦侧过头,嘴里做出一个“O”形。
欧兰达垂下双手,一边抖动着腿,一边拍打着。眼睛却看向萨迦。
“哥哥!”
“怎么不叫萨萨?”
萨迦有些警惕。
“训练了一整天,腿都酸了。你要是关心我,帮我揉揉腿好不好?”
萨迦很无奈地看了欧兰达一会儿,还是朝欧兰达的小腿伸出双手。
“先揉哪只?”
萨迦一愣,欧兰达已经很配合地伸出右腿,她修长的小腿搭在了膝盖上。
萨迦抬起双手,捏住她的脚踝,在她小腿肌肉上来回轻轻地揉动。
“力度合适吗?”
欧兰达轻微点一下头:
“嗯!应该……还行吧。”
随着萨迦手上捏着,欧兰达眉头偶尔会皱起,轻声说道:
“小芙睡了。我怎么叫,她都不醒。就来找你了。”
欧兰达舒服地闭上眼睛,不时虚开少许瞄萨迦一眼。
萨迦心里也涌起一丝愉悦。这个丫头,总会时不时有些古灵精怪的举止,自己这个哥哥真拿她没办法。
一开始,萨迦还有些不自然。欧兰达的小腿好像也比较僵硬。慢慢地,当欧兰达不再皱起眉头,放在大腿上的双手也移到了石凳上,支撑着身体。她小腿上的肌肉变的柔软,很有弹性。
“也许只有现在,欧兰达才变的很乖。”
想起小时候的点点滴滴,萨迦嘴角露出微笑。这一刻,他放松了自己,又变回一个只有17岁的少年。过了一会儿,萨迦在欧兰达右腿上轻轻拍了一下。
“换左腿。”
欧兰达居然没有反应。
“快点儿,不然我可反悔了。”
萨迦催促道。
欧兰达突然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萨迦:
“哥哥,你是个见色忘友的人吗?”
“说什么哪,是不是累傻了?”
萨迦抬起头,笑着正想回答。突然看见欧兰达眯着眼睛,目光一阵一阵不停扫视盯着自己。这是欧兰达惯用的伎俩,也是她独特的气场,突然之间就带着犀利的洞察,甚至是侵略性。
虽然很清楚这些,萨迦心里还是一慌,不想压制这种年轻的感觉,或者他是不想躲避这种感觉,不想破坏欧兰达的心情。尤其是总会想起欧兰达懊恼地看着自己,说出看不懂自己的失望的话,那些情形让萨迦心里柔软了下来。
“不,怎么会?你知道我不会的。”
“说‘是’或者‘不是’就行了,你为什么要反复强调嘛?难道你口是心非?”
故作责怪地看了看欧兰达,拉过她的左腿放到自己膝盖上,萨迦说道:
“长这么大,我只知道自己有妹妹,就是欧兰达。小芙,当然也应该算是的。”
萨迦抬起头,似笑非笑地说道:
“我没有女朋友啊,欧兰达。”
萨迦又开始搓揉欧兰达的左小腿。
“霍蒂?还有美芙?你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霍蒂只是见过,美芙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萨迦快速地回答。
欧兰达有些委屈地看着萨迦:
“那你可以告诉我吗,是妹妹重要,还是女朋友重要?”
萨迦经受着欧兰达的目光拷问,心里实在是有些憋的慌,硬着头皮回答道:
“当然,是妹妹重要。”
欧兰达好像不愿意相信,接着说道:
“你现在很困惑?”
萨迦点点头:
“有点。我的困惑是,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萨迦把欧兰达的左小腿放了下来。
“好了。你交办的任务完成了。”
欧兰达一愣,显得很认真的样子,吓了萨迦一跳。
“不如,我再帮你一次。做你的女朋友,你就没有困惑了,不是吗?”
萨迦全身一震,抬起头,看向欧兰达。她的面容甚至有些苍白,可是那双眼睛——
目光是那么澄清,那么宁静,又那么稚嫩,那么茫然。宛如一个水潭,一片广袤的森林,一方悠远的天空。水汪汪的眼眸,里面映出自己的样子,一眨也不眨,吸引着自己的目光。现在在哪里,此时全都忘记。刚才发生了什么,似乎已经很遥远。
寂静,甚至是隔绝了一切,就只有这一双漆黑的眼睛。里面有欢笑,却拖着忧伤的暗影。有蛮横,却流动着脆弱的痕迹。有亲切,却困在陌生的茫然中。有郑重,却裹着荒唐的外衣。有随意,却守着坚定的执着。也许还有希望,却就要展开失望的翅膀。
“欧兰达,你……”
心里的声音,在和欧兰达的对视中,要说出来是那么艰难。如果语言有一双腿,那么也正被捆绑着站在一片黑暗中。漆黑的迷茫,渐渐就要被那双眼睛点亮了。也许,这光芒会要比魂芒更加璀璨。不敢说,不能说,不愿意说。终于发现,已经挪不开了,甚至不能眨一下。
长啸过,悲伤过,愤怒过,欢笑过,痛苦过,也许还寂寞过……心底的一切感受纷至沓来,在照进眼里的亮光中快要被消融,甚至是升华。生与死,难道不是在一次呼吸的瞬间?迷茫后领悟,难道不是在一个意念生出的时候?爱着或者恨着,难道没有了人还有意义?前世和今生,难道真的是挥之不去,永远都在?人和人,难道因为遇见就会有误解、理解?
……
欧兰达看见了自己,在萨迦那双深不可测的眼中。
一次皱眉,一次撅嘴,摇晃着头,隐蔽的微笑,都能看到。她没有放弃,里面模糊的影像,清晰起来,越来越清晰。开始还觉得很有趣,渐渐地,欧兰达已经忘记了自己。
里面有一条静静流动的小河,虽有千百个弯,却看不到源头,也望不见终点。有一整片沉默的群山,光秃秃绵延无尽,充满莫名的孤寂。有无垠的荒原,干旱并着燥热与阴冷交替,还好有雪绒草,在飞扬的沙尘中摇曳。有正在消融的冰川耸立,碎裂着滑落坠下。还有无边的漆黑,微弱的星光都离的很远很远……
又响起一片哄笑,自己的声音打断了它们。褪色的墨绿色裤子被注视着。天空的云真的很像棉花糖,但是果冻屋子却再不会出现了。比头还大的盆子在地上打着转,被牵着的小手映着夕阳的余晖。朦胧的红月会引出奇怪的话语,飘满飞絮的树林间也会!积雨云来的太快也走的太快,涨起的河水仅仅是打湿了脚踝。可怕的创口里面的红色,是鲜血,也是骨骼,不知道该悲伤还是高兴。小麦色的脖子总是昂起,但现在颜色已经浅了,变的白皙,黑发总会迎风飘扬。
时间打败了拉息森林山峰的诅咒,但是山峰却又打败了自己,两次。蓝水晶玫瑰,不知道世上还有没有另一株。这双会瞬间疯狂的眼睛里,总会留着最后一丝暖意,望来。也许生命已经不在了,但这种眼神还一直在……这就只是一双眼睛,我望着它们,一定会看清里面的一切。
……
吱呀~砰!后面,房间的门很快又很轻微地响了。两个人像是刚刚醒来,同时转头看过去。
欧兰达看的很仔细。她突然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转身快速离开。
“哥哥,以后我腿酸了都找你帮忙,再没有人会比你揉的更好。走了。”
萨迦看着欧兰达离去的背影,终于眨动了一下眼睛,无奈地笑了笑。他的双手还僵硬在空中。
欧兰达的心跳有些加速,她不想让萨迦看到,也许自己也不知道,眼睛隐隐闪着深邃的光芒。
轻轻叹息一声,垂下双手,萨迦迈步开门,回到了屋里。他一下呆住了。屋里的3个家伙,都像是石膏像一般静立站着。突然,他们都复活了。
费文利悲愤地抓住英格玛的衣领,声音颤抖着问道:
“哥哥,你是个见色忘友的人吗?”
英格玛的手时不时碰着自己的嘴角,努力忍住笑答道:
“不,怎么会?你知道我不会的。”
康罗伊走了过来,掰开费文利的头。费文利很配合地倒向一边。康罗伊问道:
“那你告诉我,是兄弟重要,还是女朋友重要?”
英格玛温和地轻轻摸着费文利的头,扭捏地答道:
“当然,你,你最重要。”
费文利歪起头望着英格玛问:
“你现在很困惑?”
英格玛噗嗤一笑,但是很好地控制住,又回答:
“有点。”
康罗伊已经倒在了床上,哈哈大笑起来。英格玛丢下费文利,也转身大笑着走开。
萨迦的脸涨得通红,随即按住面前的费文利说道:
“我乐意效劳!你们3个的活儿,我全包了。先从你开始吧。”
说着,身上魂芒闪亮,星蝎毒针蓦地扬起,弯曲着逼近费文利。
费文利拼命挣扎不了,马上传来杀猪般的嚎叫:
“我错了!萨萨!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又是我!这不公平啊!”
“混蛋,还让不让老子们睡觉!”
门外一个粗豪的声音像是隔着两扇门的距离传进来。大家的笑声嘎然而止,都听出是巴里特。很快,3个家伙都捂着嘴,看向萨迦,幸灾乐祸地继续偷偷笑个不停。
“现在是睡觉时间!”
萨迦把他们攒到床上去,拉起宽大的铺背,笼在他们脸上,自己郁闷地侧向一边,闭上了眼睛。
……
亚特兰城。夜色中,星语大道周边,灯火已经十分稀疏。在城内街道的主要路口,以及一些大型商铺门口,都挂着“泛大陆青年魂师大赛亚特兰帝国预选赛售票处”的牌子。而牌子上分明都写着两个鲜红的大字:“售罄”。
……
深夜,旅店门口的登记处,值班的人趴在桌上已经睡熟。咚咚咚。他好不容易撑开惺忪的眼皮,好一阵才渐渐看清柜台外面站着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甚至,他没有行李之类的任何东西。于是没好气地说道:
“你梦游啊?醒醒吧,朋友。”
他心里特别的委屈,好不容易睡着了,竟然又被这个家伙吵醒。中年男人没有理会,开始动手快速翻阅起住宿登记册。哗哗哗哗……值班的人打着哈欠,任由他翻着,也懒得阻止。
中年男子突然长长出了一口气,他的身体僵住了,手指钉在翻到的那一页上。
“嘿,我说,你玩够没有,究竟在找什么?”
值班的人终于有些不耐烦了。
“我是来结账的。抱歉打扰到你了。值班真的很辛苦吧。”
中年男人微笑着,压抑不住满脸的兴奋,柔和地说着。
叮叮叮叮,十几个黄色水晶币轻轻抛到了值班的人的面前。
“这是给你的补偿。”
值班人员的眼睛马上变的透亮,惊讶地注视了中年男子一会儿,确定这些水晶币真的是给自己的。随即迅速把水晶币捏在自己掌心,收进了荷包,脸上已经带着十分亲切的微笑。
“那,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先生?”
“我说过了,我是来给他们预先结账的。希望能尽快为我办理。”
“结账?哦好!请问给谁,有几个人?”
“正好是这一页,全部的人,一共9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