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感叹自己是选错了职业,我该去做演员的,因为我发现自己有做演员的天赋呢,而且绝对是个演技派,只是平日里没有表演的机会,蛮遗憾的。要不然,凭咱的演技,演个匪兵甲、路人乙之类的,没有问题。
不过,今天找到了一个表演的机会,而且演的是主角,让我大大地过了一把表演瘾。
且听我娓娓道来——
一
今天中午,下班回家,去菜场买菜,从菜场出来,要经过一批无证摊贩的领地。
当我推着自行车艰难地穿越这片领地时,发现前面的人行道上,摆着一个摊头,摊主是个与我年龄相仿的男子,只是个头比我要魁梧得多。只见他正扯着嗓门使劲地吆喝:“新到的沈家门马鲛鱼干,要买赶快。”
马鲛鱼干可是下酒的好东西,我不觉有点心动,就推着车向那个摊主靠拢。
就在我快到摊头的时候,斜刺里蹿出一个中年妇女,很胖。她抢在我前面对那个摊主说:“我老买主了。昨天买去的两斤货色都被我老公吃光了,今天还要买三斤,你价格再便宜些吧。”
那摊主回应:“你说个价吧。”中年妇女接过话头:“16元一斤好不啦?”摊主皱皱眉头:“这个价格,我赚头很小了,好吧,看你是老买主,卖给你啦。”
我在旁边听得真切。心想,16元一斤,应该是蛮便宜的。看看货色,不错,拿起一片来,用鼻子闻一下,有一股干海产品特有的鲜香味。当下就决定买上两斤。
这时,中年妇女从摊主手里拿起一个塑料袋往里装鱼干,满满的一袋,摊主往电子秤上一放,说三斤。中年妇女一边拎起塑料袋,一边要将手里拿着的一张百元大钞塞给摊主。摊主说:“等一会,现在找不开,等这个师傅买好后你再付账吧。”
“这个师傅”就是我。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弯腰往自己的购物袋里装一些鱼干,然后交给摊主称。摊主称了,说两斤多了一点点,算两斤好了。
我接过货色,放在自行车兜里,从口袋掏出50元钱交给他。
就在我掏钱的时候,又有一个中年妇女靠拢来,自言自语地说:“这个东西真好吃。”又转向我主动介绍起吃法来:“你用水淋一把,然后放点老酒,蒸熟就可以了,这东西过老酒没有闲话了……”
我嘴里噢噢地应着,眼睛看着摊主,意思是你快找钱啊。
16元一斤的东西,我买了两斤,给了他50元,他应该找我18元的啊。
那个摊主同样用眼睛看着我,不说话。
这怎么一回事?打哑谜啊?
我忍不住了,对他说:“你快找我钱啊!”他回我:“还差270元啊!”“什么还差270元啊?”他说,“东西是16元一两,你买了两斤,是320元啊!”
什么?他刚才明明说是16元一斤,现在怎么变成了16元一两?
我说:“你弄错了吧。”他强辩道:“你听错了,不信你问她。”他指着那个中年妇女。那个中年妇女接过话头:“他刚才说是16元一两,你听错了……”一瞬间,我明白过来了,我今天碰到骗子了。那个中年妇女包括在旁搭腔教我吃法的另一个妇女,与摊主是一伙的,她们就是所谓的“托”,用宁波话说,就是“做讲”的。这种街头骗案经常发生,受骗的往往是喜欢贪些小便宜的老人,媒体也经常曝光的,提醒市民不要上当,没想到今天竟让我碰上了。
二
这个拙劣的骗术惹恼了我,同时,也勾起了我的表演欲。
好哦,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我今天要用我的表演好好地整治一下他。我倒是要看看,是他的骗术厉害,还是我的表演更技高一筹。
我说:“你骗我,原来说16元一斤的,称好分量了却又说是16元一两。那么贵的东西,我买不起,不要了。”
摊主一听,双脚一跳,把两眼瞪得老大,一副要把我生吞活剥的模样。这时,我发现他的两只眼睛大小不一样。
他扯着沙喉咙口沫横飞:“啥西啊?分量称好了,却说不要了?你寻开心啊。今天这些东西你一定要买去,我不会让你过门哦。”他的那副“吃相”真当是能吓死人的,完全是一副无赖的嘴脸。
我知道,他是想在气势上压倒我,逼我乖乖就范,让我接受这个不公平的交易。
哼,还不知道谁让谁不能过门呢。我在心里冷笑。
旁边的两个“托”开始出场助演了:她们劝我:“师傅你这个人真是的,你自己听错了,怪谁呢?省省祸水算了。东西好哦,320元值哦……”
啊,这双簧还演得挺好的。
哈,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没有这个效果,我的表演还出不了手呢。
现在可以了。
三
我的表演开始了——
我怒睁双眼,紧闭起双唇,嘴角努力的向下拉,脸颊上原来那两个又圆又大的酒窝被拉成了两条又深又长的夹皮沟,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摊主的眼睛。
我能想象出此时我的形象是狰狞的,我的眼神中透出了义愤填膺,透出了正气凛然,透出了疾恶如仇。
我就这样长时间长地盯着他,不说一句话。
此时无声胜有声。
那个摊主被我的双眼盯毛了,他的神态开始变化,连说话的声音也走调了:“你,你是啥意思?……”
我仍不说话,死死地盯着他,带着一种嘲弄的表情向他点点头。他显然从没碰着过我这样的买主,有点不知所措了。
而那两个“托”,还不知道我与摊主之间发生的较量,还在起劲地向旁边走过的行人推荐着他们的货色,试图再引一些人上当。
那个摊主不知我葫芦里装的什么药,有点害怕起来。用变了腔调的声音对我说:“那,那你就别买了。”边说边递过来我付给他并等着他找零钱的那50元钱。
我没有接,而是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按了一组数字,然后对着手机说:“王警官啊,我在农贸市场旁,这里有情况,你们快过来。”
接着又按了一组数字,对着手机说:“他长得高高大大的,皮肤黑黑的,眼睛一只大一只小,说话声音沙沙的,旁边还有两个胖胖的女人。你们电视台前些日子曝光的人是不是就是这伙人?……”
想知道我此时的内心活动吗?此时,我最担心的,是在拿着手机装样子打电话的时候,有人恰好把电话打进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的表演就穿“帮”了……
听到我对着手机这么说,那个摊主顿时脸色大变,他一下子把钱塞回我手里,又顺手从我的自行车兜里拿过这袋马鲛鱼干,倒回自己的货篮里,一边轻声招呼他的那两个“托”:“不卖了,不卖了。”一边弯腰提起货篮匆匆地向马路对面的弄堂奔去,一边奔一边还不时地回过头来看我。
我仍一脸正气地死死盯着他们,直到看不见他们的影子,这才让紧张了老半天的脸颊的肌肉松弛下来,然后,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翻身骑上车,打道回府。
就这样,我过了一把表演的瘾,爽快。
啊呀,不好,这脸上的肌肉酸胀酸胀的,难受。
2009.12.3
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为打死一只蚊子而付出的代价是:牺牲了一夜的睡眠,收获了三个红包,大如蚕豆,灿若樱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