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睡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赵安就顶着太阳晒了半个时辰,艄公看他可怜,陪他在阳光下聊天打趣,赵安眼神落到烈火熟睡的脸庞时,心中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他心知殿下对烈火不放心,其实是他对烈火不放心,可这两日所见,他丝毫没有察觉出烈火的行为有什么异常,反而她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那种自然让他新奇不已。王府面寒心冷的烈火,别院欣喜娇羞的烈火,猎场趾高气扬的烈火,望江楼促狭邪魅的烈火,面对肖嫣温柔包容的烈火,被吵醒冷若冰霜的烈火,泛舟湖上活泼天真的烈火,抚琴时惊为天人的烈火,记仇的烈火,睡着后安静乖巧的烈火……到底哪一个是她?又或者,这些都是她?
“小伙子,这几位姑娘都是人中龙凤啊……”像是看透了赵安眼中泛出的种种复杂,艄公别有意味的开口。
听道这话,赵安也不回答,只是笑了笑,他何尝不知道呢。
“哈哈哈!”艄公也笑了起来,轻轻在赵安肩头拍了拍,道:“我老人家撑了一辈子船,能遇上这几位姑娘,已是莫大的缘分了!”
“老人家,您一直都在这湖上吗?”
“是啊,我老人家也没什么别的手艺,生在这片湖上就靠这片湖活着,偶尔打鱼撒网,或着撑船载客也活得惬意,若是去了陵苏、乌杭,说不定就只能沿街乞讨了。”
“老人家真会开玩笑。”赵安也笑了,他也知道,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水塘,平日都泛不起涟漪,又如何承载烈火这样的巨浪呢。
“日子怎么过不是过,开开心心不是很好吗?”
……
二人聊得正开心时,听见船内有动静,转头看去,烈火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然后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揉了揉肖嫣的脑袋,有点迷糊地看着他们,笑道:“赵安,你的衣服晒干了没?干了就进来吃东西,好饿,船家你也来啊!”
听着烈火喊,两人都又笑了,艄公只觉得这姑娘可爱,而赵安却如释重负般,其实,就这样看着她笑不是很好吗。
几人在船内简单用过午膳,船家重新拿起桨,每到一处,都会给两人讲解此处的风土人情,历史风光,烈火依旧活泼,吹吹风,玩玩水,听听歌,逗逗赵安,好不快乐。
当然,烈火游湖可不只是为了玩。有意无意,尚凝肖嫣会透露一些湖面的情况,远远看到出云庄,艄公虽然刻意绕过去,烈火还是能看见庄上的一些情况,与其他庄园一样,门扉紧闭,渡口停有船只,未见有人,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一整天,几人就在湖上飘飘荡荡,夕阳西垂的时候,他们辞别了艄公,向紫阳山顶观景台跑去。原本肖嫣尚凝二人也要来的,只是两人以普通女子身份示人,自然跟不上两人脚力,最终决定烈火赵安赶去观景台,肖嫣尚凝二人走陆路,到紫阳山脚下等他们。
终于赶在日落之前到达观景台,两人都微微有些气喘,不过居高临下,览尽无限风光时,一切疲惫都忘了。
东未湖大半湖面上已经没有阳光,远远看去有些雾气缥缈,湖水颜色已经暗下去,整体观望就像一块神秘的镜子,不知哪里会困着让她牵挂的人。然而此时,烈火已无心看风景,她更在意的是湖中庄园的位置。
时间限制,他们并没有游览整个东未湖,基本只在西湖面和南湖面,遇到水盗势力范围时,艄公都会有意避开,虽然东未湖水盗一般不会打劫他们这样小团体的游人,但是你闯进人家的势力范围就另说了。所以在湖上烈火只是远远的看,为了不引起赵安的怀疑,也不能主动提及。不过现在从高处看,整个东未湖面一览无余。
大致看了看几个方位,烈火心中一阵烦躁,如果纳兰若真的在东未湖上,凭她一个人,根本救不出来。
湖上的庄园颇多,若要一个一个的找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而且有的湖岛较为孤立,就拿出云庄来说,周围都是宽阔的湖面,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离之最近的一座湖岛也是水盗势力,根本无法借助。与岸是距离,距麓城最近,其次是乌杭,最远的便是紫阳山,但是紫阳山地形复杂,若是纳兰若在出云庄,只有逃进紫阳山才有逃脱的可能。
一想到这些,烈火就不想再看下去。
“再过些日子如果姑娘再来的话,湖上的荷花就开了,一大片大片的荷花淀闯进去,不是经常出入的人根本找不到路出来,在荷花淀不仅可以赏花纳凉,还可以摘莲蓬吃莲子,姑娘吃过刚摘的莲子吗,剥掉青皮,掐掉苦芯,扔一把在嘴里,甜甜的,脆脆的,绝对是夏天最美味的食物……”看着浩瀚的湖面,赵安越说越兴起,他是土生土长的江南人,自小就在一片荷花淀长大,像是想起了什么童年趣事,说着说着就高兴起来,不过好半晌不见烈火回应,好奇的偏头看她,只见她已经背了过去,愣愣看着后方。
“姑娘……”
烈火依旧没回应,他也转过身去,太阳已经落进云层,蓝色的天被霞红渲染,妖艳的红仿佛要从云层中渗透出来,朵朵云霞边上都襄着金边,透过云层缝隙射出一道道金光,落在远方的陵苏城上,把幽静肃穆的陵苏映照得金碧辉煌……
“好美的夕阳……”
烈火的声音很缓很轻,她是真的被这眼前的美景迷住了,不过她的声音里有那么一丝落寞,赵安一时说不出话,只是看着那专注前方的侧脸,心里也有一丝落寞。此刻他突然明白,烈火心中想要陪她一起看日落的人,并不是他。
烈火看着太阳一点一点沉下去,直到突然消失,远方的天空一下子恢复缄默,哪里还有半点留恋的样子,蓦然想到宁浮生,他会不会有一天也像这太阳一样消失呢?摇摇头垂首自嘲笑笑,她在想什么呢,浮生怎么可能会离开她呢,他们会一辈子在一起,看好多好多的日出和夕阳。
长呼一口气,重新打起精神,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们回去吧!”
知道赵安看出了她的失态,她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率先走下观景台,向山下走去。赵安知道自己并没有资格问什么,也沉默着跟着下山了。
下山途中赵安问烈火要不要去别院,他们此时离别院的距离并不是很远,只是烈火说她在别院待着不自在,赵安自然不会坚持,两人下到山脚,尚凝肖嫣已在等候,二人上了车,马车便往陵苏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