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再一次睁眼又是七日之后。
从渺越湖到慕连山轩丘宫快马需要三天,但越近轩丘路越不好走,他们马车又走得慢,所以时间生生翻了一倍有余。
烈火醒来时只觉得喉中一阵甜暖,仿佛干涸了许久的土地被细雨浸润一般,温暖舒服,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眼前朦胧水雾中印出一个笑脸,见她醒了,笑道:“姑娘,你醒了?”
烈火皱了皱眉,这人,她不认识。
挣扎着想起来,不知睡了多久,后背像针刺一般的疼,但身上并没有什么力气,挣扎半天,无济于事。那瓜子脸的姑娘察觉到,立刻放下手中的玉碟,伸手帮她一把,还在她背后垫上两个红缬海棠的软垫。
“姑娘,我叫芊芊,以后有什么事,叫我做就好。”芊芊笑容甜甜的,左脸梨涡浅浅,烈火恍惚想起,曾经是谁笑起来脸上的酒窝特别好看,她思索了半晌,对了,御剑谷的杨云双。
“姑娘?”见她心不在焉,芊芊又轻唤一声。
“嗯?”烈火被唤醒,回过神来,见眼前这姑娘瞪着眼睛打量着她,心头沉沉,冷漠道:“这是哪里?”
芊芊对烈火的表情不甚在意,继续笑道:“这里是灵卉馆,公子吩咐日后姑娘就在这里养伤。”说着又拿起玉碟,道:“姑娘睡了好些天,没怎么好好吃东西,先喝完这碟参露,我再去给你拿吃的。”
说完便舀了一小勺向烈火伸来,烈火下意识的躲闪,眼神中有一丝防备,芊芊显然看在眼里,道:“姑娘不必担心,这是公子特意为你配的,这些天你一直食它抵食。”
“公子?哪个公子?”这姑娘话没说清楚,难怪烈火会生疑。
“冥花宫花殿主,姑娘知道吗?”芊芊总算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花千缕?”
“嗯。”芊芊点头,再试着把银勺往前递一递。这下烈火不再躲闪,虽然还是不明不白的,但隐隐也猜到,这里必然是轩丘了。
呵,宁浮生,你竟真的宁愿我恨你一辈子,也不放过我……
碟中莹白的参露不多,不一会就见了底,芊芊看上去十分高兴,用娟帕拭去烈火嘴角溢出来的汤汁,把盖在她身上的被子往上提了提并掖好,道:“姑娘你先休息会,我去给你拿吃的来。”
说完见烈火没什么反应,却也端着杯碟出去了,待她出去以后,房里便只剩烈火一个人。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她开始审视自己,体内气息被毁,经脉被摧,一身修为算是见鬼去了,内伤外伤加起来,以她现在这个状态,没个小半年是调养不回来的,而且就算调养回来了也必定大不如前。烈火突然笑笑,嘲讽意味十足,自己上辈子是造了多大的孽,才会报应到这辈子来。
心头一阵凄凉,她手脚不能动,还灵活着的便是脖子和眼睛眼睛,便开始打量起这个陌生的地方。
一张梨木雕花的大床罩着暗青色半旧的帷帐,但床上的枕头被褥都是新的,颜色都格外素净。她不知睡了多久,屋内都点起暖炉来,暖炉上架着香,气泽缭绕,香甜四逸。屋内像是许久没有人住,摆设极少且十分规整,但样式都很精致,用料奢华,再远的外间被垂丝海棠屏风挡住,看不真切,依稀只分辨出桌椅与另一侧的软榻。转了目光,烈火朝东面窗边望去,窗是半掩着的,依稀可见窗外小院一角,院中一颗环抱海棠花树,枝头无花,叶也落了大半,树下设有石桌石椅。扭过头来,西面小窗射进灿烂金线,外面的风景也同样投映进来,只见霞云蔽空,绯红一片,看样子这院落应当是落在山中枫林。
烈火正转着眼珠思索自己到底来了个什么地方,便听闻脚步声,未见人影,其声先至。
“姑娘怕是饿坏了吧,还好公子说过姑娘今日会醒,东西都在厨房里备着。”芊芊是个明朗的姑娘,连声音都爽朗清亮,如山中灵乐一般,没来由的让人心情舒阔。
顷刻她纤小的影子就闪了进来,随着她一起的还有一个高她一个头的,刚进屋就驻了脚步,不满道:“这屏风挡着,平白让着屋子变得小气,赶紧让人撤走,病人要的就是开阔爽朗。”
听这声,是花千缕。
芊芊笑着应了一声,人已绕过屏风过来,手上提了个小食盒,花千缕毫不忌讳,跟着从另一侧绕了过来。
“嗯,气色还行,放心吧,有小爷在,你死不了!”花千缕大咧咧地拖了个椅子坐在到窗下,翘起二郎腿,手中折扇久不久摇一下,对于烈火森冷如利箭的目光恍若未觉。
烈火冷着脸没开口,芊芊已经从食盒中取出一碗稀粥,坐在床榻边上。烈火手脚筋虽然都接上了,但时日尚短,且这些天一直在赶路不能静养,自然一应事务都由芊芊代劳了。
“这是紫米红枣粥,姑娘刚刚醒来,要吃些软糯的东西才好。”说着,芊芊已经舀了一小勺,吹了吹,待温度刚好,才往烈火嘴边送来。
她照顾得这般精细,烈火却不领情,芊芊的手又僵在半空中。
见这模样,花千缕换了一下双腿的位置,又摇了摇扇子,道:“没毒,你可以吃。”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烈火开门见山,冷冷开口。
花千缕扇子一合,轻巧道:“救你的命。”
“为什么要救我?”烈火再问。
“不知道。”花千缕再答。
“……”
烈火脸色已眼见的速度黑了下来,芊芊把勺子收回碗里,脑门也跟着落了几根黑线。花千缕却表现出无辜的样子,靠得更懒散道:“我是个大夫,只负责救活你,所以你也别问我为什么。”
烈火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垂眸眨了眨眼睛,道:“我不需要你救。”
“这话与我说有什么用,我应承的又不是你。”
花殿主说话不中听这事在轩丘已是不争的事实,没看芊芊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不过却从来没有人敢与烈火这般讲话。
见烈火瞪着的眼睛已有怒意,花千缕换了一副笑脸,刷一下把折扇打开,道:“你不吃也没关系,反正我不会让你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