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果然风雨大作。
纳兰萼并没有出席聂皇子特意为她准备的晚宴,用她的话说,她头疼,她脑热,她要在房间睡觉休息,自此闭门,聂皇子黑着脸走出合雅阁,最终还是连人都没有见着。
没有纳兰萼,还有烈火,还有纳兰荁,还有纳兰芮,还有纳兰萼船上的一帮兄弟姐妹,聂皇子不能使性子,晚宴还是要的。而在宴上,聂皓初一改颓势,仿佛看不到一点伤心难过,一顿晚宴下来,宾主尽欢,纳兰家与往生岛众人早就熟识,这一夜,呼啸的风雨完全没有影响大家的兴致。
酒宴过半,聂皇子不知何时借故遁走,不知所踪,烈火见大家兴致勃勃,便不动声色地退出来,一出门,湿湿的风迎面而来,同行的雨点打在她的脸上,一阵冰凉。
殿外守候的人见烈火,忙过来关怀,烈火笑辞,接过侍人递来的小灯笼,便沿着走廊慢慢往她们住的合雅阁而去。殿内气氛太足,加上确实也喝了不少酒,烈火脸飞红霞,风雨虽然凌乱了她的长发,却也带走了她身上的热气,这里本就不凉,风吹着也不觉得冷,烈火不知从谁人手中拿过一把月荷雨伞,一手提着雨中专用的灯笼,行走在风雨中,心思渐渐沉静下来。
“不知道子珩有没有遇到这场风雨,不知道这场风雨有没有吹到琼庭?”
风雨渐大,而极乐宫的排水做得很好,一路未见积水,但走上台阶时,烈火还是提了提裙角,以免沾了污渍。穿过这道走廊,步过一个小院,在走过院前那道月亮门,就可以看到合雅阁了,烈火提起裙角上走廊,抬起头时,月亮门下,一个落寞的影子正垂头丧气地挪动着,细看,那人正是不知什么时候遁走的聂皇子。
“聂大哥!”烈火站定开口,顺手把伞合上,伞尖吧嗒吧嗒的滴水声在这夜里根本察觉不到,烈火喊他大哥,完全是因为聂皇子自己坚持。
聂皓初闻声抬头,一袭红衣的烈火在昏黄烛火下长身而立,一手握着油散,一手提着宫灯,容颜清雅,唇不点而红,眉不点而翠,脸色因酒气未散而粉嫩,秀发直长,没有染上一点水渍,鬓间一支木兰珠钗闪烁着光,而她的眼睛比那珍珠还要明亮许多。
“哦……是长歌妹妹啊……”聂皓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即便他心有所属,也不得不承认,烈火已经美到了极致。
“从合雅阁出来?”烈火轻笑,她猜他就是来这里了。
“咳……”聂皓初笑笑,他没有打伞,身上落了不少雨,此时见烈火,没有狼狈的觉悟,三步两步跑过院子,甩甩雨水,甩甩阴霾,抬起头时,又是笑脸迎人,“长歌妹妹,陪哥哥喝杯酒?”
他绝口不提吃闭门羹的事,到不是觉得丢脸,只是因为这事大家已经心照不宣了。
“好啊!”烈火歪了歪头,愉快答应,左右她也没事,都说这位皇子殿下是个有趣的人,她自然要好好挖掘一下。
“长歌妹妹就是爽快!”聂皓初十分高兴,准备伸手拍烈火肩膀,只是烈火眼神滑下来时一顿,再一想自己一手湿乎乎的,怎么能去碰妹妹的干净衣服呢,又讪笑着缩了回来,这个动作有点傻,却又傻得自然。
见他这样子,烈火咧嘴笑了出来,果然不面对纳兰萼的时候,这位皇子就能变得正常了,笑道:“不会回去吧?”
烈火讪讪开口,她刚刚才从酒宴上遁出来的。聂皓初完全明白她的意思,随手接过烈火手中的宫灯,笑道:“当然不是,咱们去个雅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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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柱香的时间过后,烈火与聂皓初相对而坐,在一个雅致的地方。然而,从烈火绷紧的脸可以看出,她完全不明白这个地方雅致在哪里。
他们此时坐在岛边最高的悬崖边上,四面透风,聂皓初十分有兴致的在这悬崖上修筑了一座亭子,名叫追风亭,当然了,从这亭子跳下去,肯定能升天奔月去,更何况追风了。此时风雨正急,呼啸声戾戾不绝,海浪翻涌,气势胜过白天千百倍,仿佛下一刻就能从海里扑咬上来,也就烈火还能淡定,换一个胆小的吓晕过去也说不定。
“聂大哥,这就是你说的雅致的地方?”烈火扯了扯嘴角,现在她开始有点后悔了。
“这里不好吗?有山有海,有风有雨,还有美人!”聂皓初挑了挑眉,笑笑回答,提起酒杯站了起来,面对一片黝黑,怒号不止的大海,继续道:“这惊涛拍岸,这戾戾风声,听起来多么悦耳动人。”
“啪……”一个浪头打上来,看着跳跃的水珠把这悬崖当做龙门般拼命想跃上来,烈火呵呵一笑,聂皇子的品味真够独特的。
“长歌妹妹不喜欢?”聂皓初回头反问。
“这里挺好的,无人打扰,算得清净。”
“哈哈!”聂皓初突然大笑,道:“长歌妹妹,哥哥敬你一杯!”
聂皓初表现豪爽,一口一个长歌妹妹叫得毫不见外,这完全不符合烈火对皇族子弟的认知,烈火仰头干酒,心想,或许这海上的皇族与本土皇族不一样也说不定。
风雨没有一点停歇的意思,聂皓初心情不佳,一杯接一杯喝着,开始还顾着烈火,与她玩笑几句,来回推杯,后来竟自灌了起来,完全一副借酒浇愁的意味。她原以为聂皓初请她是有话要说,或是有求于她,可这模样,竟当着是请他喝酒来的。
两人就在这亭子里,听风雨作乐,听浪卷为舞,喝了一杯接一杯,各自不提心事,聂皓初带的酒不少,两人又都没克制,几坛子凉酒下肚,各自都晕晕乎乎,面带晕色,聂皓初一伸手打翻一坛子酒,只听咔嚓一声,在这里格外清脆,烈火皱紧眉头,责怪他毛手毛脚,聂皓初却一下子推翻脸石桌上所有的杯盏,拍案而起,醉晕晕叫嚣道:“长歌啊,今天你趁我不备偷袭我,哥哥我不服,来,咱们再打一场,看看到底谁厉害?”
聂皓初说着醉话,烈火也是酒劲上头,撑着手站起来迎击,道:“来啊,谁怕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