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山还是握着豪谱的手,握的很紧很紧,他好怕这双手不存在,在焦烟之中,即使他寻觅到了依靠,不过,他仍然是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那种味道,刺鼻。
烈火漫漫,火是最无情的了,它不会感激任何人,它也不会有选择性地去灼烧谁。
宛山见那束支撑主梁的那道白光变得越来越倾斜,烈火熊熊,棚顶也正在向下铺盖,他惊骇到了极点。
同时,豪谱在惊慌中,除了恼火之外还有些后悔,因为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那铁魂斩所变化的保护体,会持续的那么短暂。
孙剑佛这时满头大汗,他依然在使劲地举着云霜剑,这可惜,云霜剑的剑身所铺设的剑芒越来越淡,刚才那无比粗大的光柱也在渐渐地变细。
他知道宛山还没有逃出,同时他也知道豪谱也被困在了里面,现在能支撑他继续举着那云霜剑的也无非就是这两个人。
然,在这个时候,孙剑佛真的有些支撑不住了,因为他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毕竟,他已经用他的力量支撑着这间房屋好久好久。
"小主,你快出来啊,我真的支撑不住了。"
却听"哗"的一声,那房屋忽地倾倒在地面,现在宛山与豪谱都在里面,倘若真的不被烧死,那么也定然会被砸死的。
见那在半空中浮动的火龙,在地上盘卷着的火蛇,再看那间四周除了火就只剩下火欲要倒塌的墙壁,在豪谱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也只剩下了一个字,那便是"死"。
宛山道:"二师哥,我会不会死,这,我好怕......"
豪谱此刻的眼中也灼烧着一团烈火,由于是在熊熊的烈火之中,所以宛山并非看得出来,正因如此,他依然把豪谱当成是自己的依靠,他依旧紧紧地握着豪谱的手,即使豪谱想要把他甩开也甩不掉。
所以,豪谱也只能说道:"好吧,现在你抓着我,是生是死就全看我们两人的造化了。"
宛山目光炯炯,一时他似乎忘记了许多,也许他除了眼前这位二师哥之外,他把任何人都忘记了。
于是,宛山很是坚决地点了点头,不过转瞬,他又摇了摇头,他摇头的时候也是那么的肯定。
因为就在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快要死的那一刻,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的又是那道倩影。
一身白衣,她侧着脸,那忧郁而泛着冷漠的脸庞一直深刻在宛山的心底,叫他时时难以忘怀。
宛山看到纤衣丽女在烈火中缓缓地爬动,火光映红了她那张憔悴的脸庞,她缓缓地向宛山走去,离他越来越近,近的不能再近。这时,宛山想用手去碰到她,然,就在那一刻,那一刻竟滞留的如此短暂,她整个人,连同她身上那件华朴的白衣,竟然一并消逝在火海之中。
不过,宛山此刻也已将手伸向了前方,可是他所碰到的并非是纤衣丽女,而是火。
"你,你在干什么?"豪谱快速一语,于是又一把拉住了宛山,当宛山碰到豪谱的时候,他才晓得,刚才自己所看到的,竟然是埋于心底的永恒。
永恒往往是驻留在刹那间的芳华。
刹那间的流逝随之也成为了生命中的永恒。
宛山这时也紧拉着豪谱的手,道:"我,我不想死......"
"谁想死啊。"豪谱道:"我说一,二,三然后我们就一起向上跳,记住,要闭上你的眼睛。"
宛山不知道豪谱要干什么,但是他却很清楚豪谱是在救自己,他也很清楚,自己要不想死的话,就一定要听豪谱的指挥,随之,宛山又很使劲地点了点头。
"好,一,二,三......"
当"三"字一出的时候,豪谱与宛山相互紧拉着彼此,向上猛然一跃。豪谱使出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只见一道火柱从地拔起,而宛山与豪谱就踩在那火柱之上,不过幸运的是,他们仅仅都是刚碰到火柱,并没有被火舌给吞噬。
那道火柱如巨浪一样,一瞬,将宛山与豪谱顶到了高空,当火柱落下的时候,豪谱与宛山此刻也跳到了最高,不过,庆幸的是,现在他们脱离了火海。可是不幸的是,他们现在很有可能又掉回火海。倘若真是如此的话,他们也定然会被这场熊熊烈火所吞噬。
在半空中的宛山此刻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他就好似没力气了似的,不过,现在豪谱倒是还有一丝微乎其微的力气。
在半空中,只见豪谱紧紧抓着宛山的手向前动了动,待他们落地的时候,孙剑佛也正好坚持到了最后,只听"噼里啪啦"的嘈杂声,宛山那不大的屋子全部坍塌。
烈火依然凶猛,越烧越旺,孙剑佛见在火海中坍塌的屋舍,不禁大声叫喊道:"小主,小主......"
他的声音响若惊雷,这一幕,似乎可以叫人肝肠寸断。
郭,万,曲,以卉这四个人全部木讷在了那里,双目直视着废墟,他们似乎都已经傻了。当他们再次清醒的时候,他们似乎变得更傻了,因为他们都想冲进那火海之中。
"万岩,你要干什么?"
在这个时候,他们四人都在一起,最冲动的当属万岩,他最急着往火海中蹿,不过幸好让孙剑佛一把拉住了,但是,他此刻冲动的情绪依旧没有平息。
万岩道:"是我害了小主,我要去救他。"
以卉道:"我们都先冷静冷静,现在火势如此凶猛,即使我们进去也会白白送死,我们还是先在外面找找看。"
以卉的话刹那也让最为激动的万岩变得冷静,几人点了点头,不禁高声喝道:"孟小主,小主,你在哪里......"
烈火熊熊,将这个夜点成了白昼,烟尘缭绕,只可惜,在"白昼"中他们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孙剑佛带着仁毅向屋子的一侧绕过,以卉与万岩从屋子的另一侧绕过,他们一面跑,一面向着火中大喊道:"小主,小主......"
然,他们的声音虽然很大,却没有人应答,当他们同时绕到了屋子的对侧的时候,他们谁也不叫了,因为就在那一刹那,他们都看到了自己所在找的人。
夜,终归是那么的平常,即使这个夜对林风房中所有的人来说,都很不寻常。月光,也依旧是那么的平常,点点的星辰,仍然在闪烁着它们固有的光彩......除了这里的人之外,恍似任何的事物都没有因为这场不期然而然的大火所改变多少。
宛山与豪谱都倒在距离火海又两丈的地方,他们俩靠的很近,的确,他们两人在从半空中下落时,他们的手是紧紧相牵的,那一刻,也不知道是豪谱在极力地保护着宛山,还是宛山在有意识地保护着豪谱,总之,可以肯定的则是,他们两人都在向远处极力地跳跃,否则的话,他们绝对不会在落地的时候,都在距离火海近两丈远的地方。
月光淡照着那两个人,两人四肢张开,很平静地躺在了地上。
在这个平静的夜里,此刻最不平静的便是他们这三位师哥,一位姐姐。
待他们看到宛山与豪谱都躺在地面的时候,他们都匆匆地向前冲去,全部都围在了豪谱的身边,在这一刻,宛山在苦难中,他如同被抛弃了一般。没有一个人是看上去在为他着急,因为在这个时候,没有一只手是搭在宛山的身上的,同时也没有一双眼睛在焦急地看着宛山......
以卉焦急地将手放在豪谱的鼻前,一时惊喜道:"小主,小主他还有鼻息,他没有死......"
说完,几人的心也是放下了稍许,不过,看到豪谱那不整的衣衫,道道黑印的脸庞,他们每个人的心都变得很痛,也很沉重。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才想到了宛山,不过他们想到宛山不是想到他的可怜,而是想到了对他的恨。
宛山的伤要比豪谱重,在他的衣服上满是血痕,他的脸色发紫,让人看到也同样会感到心痛,然而,在场的那四个人却谁也没有感到心痛。
不过,他们还是将宛山抱入了林风房中,象对豪谱一样对待宛山,因为他们晓得,现在在冰凌大陆中,宛山以豪谱是相同的地位,都是冰凌大陆的主人吴资龙的亲传弟子,倘若宛山在这里真的出什么事的话,那么也许在林风房这片土地上,将永无安宁。
每个人都在凶巴巴地看着宛山,他们的眼神,恨不得可以剥掉宛山的一层皮,利辣而又凶残,倘若宛山此刻真的没有昏过去的话,他看到这里每个人用如此眼神看着自己,他定然也会被吓昏过去的。
孙剑佛道:"昨天就听小主说了,陆主收了一位弟子,听后我当时就很不满,我们这些人在冰凌大陆上呆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资格作为陆主他的亲传弟子,他这小子何德何能,为何如此幸运,刚一来此,就作了陆主的亲传弟子。"
仁毅点了点头,道:"郭师哥说的对,难怪这两天,孟小主的心情看上去很不好。"
孙剑佛道:"你看看,这小子刚一来这儿,就把这里搞成这样,真是的......"
孙剑佛这么一说,不知怎的,万岩的脸色突然大变,变得很不好,不过,他马上将头转向了宛山的身上,所以,他们三人谁也没有注意到万岩此刻眉目之间的变化。
以卉此刻缓缓靠近豪谱,蓦地拿出了口袋中的丝帕,轻轻地为豪谱擦着他脸上的灰尘,她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豪谱,看着看着,泪水不由得滑落了下来,泪水滴在了豪谱的脸上,在那一刻,贯穿在以卉与豪谱脸上的泪水,已是流淌出他们所共同的泪痕。
以卉柔声说道:"小主,你可不能有事啊,以卉不让你有事。"
孙剑佛见以卉满目泪痕,泪中带伤,与仁毅共同靠了过来,不过这时,万岩却还在看向着宛山,正因如此,他并没有看到自己的妹妹此刻正在啜泣。
孙剑佛拍了拍以卉的肩道:"妹妹,不要难过了,放心,小主他一定会没事的。"
仁毅随应道:"是啊,姐姐,要怪只能怪那个宛山,他是个灾星,待他醒来,我们一定要好好地折磨折磨他。"
以卉点了点头,随之,她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了宛山,不过,她此刻并没有看到宛山,因为这时万岩正对着以卉,挡住了她看向宛山的视线。
于是,以卉问道:"二师哥,你干什么呢,宛山他醒了吗?"
听到以卉的声音,万岩蓦然一怔,然后,他又匆匆地回过身来,不过,带他们几人都看到万岩的脸时,他的神色已恢复了自然。
万岩道:"他,他还没醒,他好象伤的很重,也不知道明一早,他能不能醒过来。"尚未等几人开口说话,万岩"哼"的一声,又道:"我倒希望他永远都不要醒来。"
孙剑佛道:"好了,好了,有什么明天等人醒了再说,以卉妹子与仁毅师弟先留在这里照看小主,万师弟,不如你和我出去看看火势,顺便查找一下,看看到底是因为什么引起的这场大火。"
说完,万岩又蓦地一怔,不过,在众人尚没有发觉之前,他的神情又恢复了自然,随之冲着孙剑佛微微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对以卉与仁毅说道:"那今晚就辛苦你们了,等到小主醒来,记得要叫我们一声。"
以卉与仁毅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随之,孙剑佛与豪谱也都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