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魔族转世
淅淅沥沥的雨，从昏暗的天空里降落，滴在皮肤上，凉凉的。
暗，周围的一切都陷在一片黯淡的景色里，那种充满着诡异的石青色不同于令人恐惧的黑暗，反而让人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
随风飘扬的白色锦旗被妖媚的黑色火焰缠绕，一点一点地沿着银色的铁杆向下转移，最终将笔直的铁杆灼烧殆尽。
“黑暗永生，只要是吾所期望的事，便绝对不可能逃脱既定的宿命。”
深沉浑厚的男声响起，黑色火焰在燃烧的铁杆边凝聚成人性，一个身穿黑色裘皮大衣的男人悬浮在栏杆上，他戴着银色唇环，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目中无人，倒映不出任何除自身以外的东西的傲慢的眼睛。
一股强烈地恐惧侵袭全身，刘忆霏打起哆嗦，尖叫着从梦中惊醒，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温和的阳光透过彩绘的玻璃窗斜洒进屋内，驱赶了一夜的黑暗与孤寂，让这座仿佛是幽灵古堡的家有了一些生命的味道。刘忆霏躺在床上发了几分钟的呆后，才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洗漱。
由于学校的课表是可以自己调节的，出勤率也是以课为单位，因而只要当天没有课程，就可以不用去学校。刘忆霏在排课的时候，只挑选了必修的几节，开学几天，她都不用去学校。
反正，刘忆霏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在樱彩毕业，她只准备在这里停留一阵子，等找到了柳夜之后，她就去德国，开始新的生活，把这里的一切都装进潘多拉的魔盒中，开心的，不开心的，幸福的，难过的，一切归零，重新开始。
目前，她已经将十一号房里里外外都参观了一遍，虽然从留下的物品可以看出，柳夜走的时候很匆忙，连鞋子、衣服包括钱财等必备用品都没有带走，应该是临时决定的，或者说，刘忆霏嗅到了逃亡的气息。
简单的洗漱过后，刘忆霏坐到书房里，古典的红木桌上堆满了书籍和饰品，这是刘忆霏从各个角落搜刮而来的关于驱魔师的东西。从这个房子留下的痕迹来看，以前应该是柳夜和柳风一起住的，刘忆霏知道自己有个舅舅叫柳风，柳夜给她看过照片，但十三年前就去世了，所以刘忆霏没有见过他。
越是走进柳夜过去生活的地方，她就越觉得自己对母亲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这里的疑点太多。
暂且不说陶祺昕说的究竟正不正确，刘忆霏其实并不相信母亲会是个逃兵，她不是那种性格的人。刘忆霏看向不知从哪个抽屉里翻出来的天城病历卡，由于有些地方被墨水覆盖，看不清，因而无从得知这是它的主人是谁，不过，从内容上来看，应该是个刚出生的小婴儿。一开始，刘忆霏认为是自己的，但和自己以前做体检时得到的结果却又有些出入，一些疫苗不太符合。
来到这里之后，她有一种很强烈地预感，她觉得自己似乎遗失了些什么，明明就在嘴边，就说不出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应该拥有生活在天城的记忆，可是无论怎么去想，都记不起来。
不过，也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就算十三年前，她生活在这里，才两岁的她记不得任何事也是人之常情。
“叮咚——叮咚——”
底下传来门铃的声响，刘忆霏恍然从自己的思绪中走出，透过书房的落地窗，她看到一个面色凝重的银发男子和一个东张西望的金发女孩，是伊雅治和伊晓暖。
“嗨，美女，好久不见！”伊晓暖依然如同她那金色的短发一样，散发着开朗的光芒。
“恩，你好。”刘忆霏看向伊雅治，他穿了件白色的衬衫，与今天灿烂的阳光相呼应，看上去很干净，很纯粹。
魔鬼吗……
刘忆霏想起了陶祺昕的话，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怎么看，他都不像吧。
伊晓暖已经率先冲进屋里，好奇地看来看去。伊雅治凑到她的耳边，小声问，“抱歉，之前一直在工作没能来找你，还好吗？”
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在耳畔轻抚，她脸红，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我没事，以前也是一个人生活的。”
他拉住她的手，“我是问那些驱魔师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放心，我这不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嘛，只是超负荷接收了些信息而已。”刘忆霏感到心里满满的，她喜欢被人在乎的感觉。
他凝视着她良久，叹了口气，道，“放心吧，柳夜的事，我会帮忙的。”他揉了揉她还没有梳理过的头发。
“哦，对了，对了！”伊晓暖的注意力转移到他们身上，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粉色的邀请函递给她，“周末有个新生舞会，我看你选的课好像都是下周才开始的，所以就替你把请柬送过来了。”
“谢谢。”刘忆霏收好请帖，“应该不是每个人都要去参加的吧。”
“别啊，你可以多认识一点岛上的人。”伊晓暖踮起脚，一只手搭在伊雅治的肩上，“外校人士也可以去的，我哥可以当你的舞伴。”
伊雅治拿开伊晓暖的手，“会被当成异类的。”
“才不会！”伊晓暖道，“哲凝哥他们就很崇拜你的，而且，又不是每个人都知道你是……”她欲言又止。
伊雅治的手机忽然想起，他匆匆看了看简讯，有些泄气。
“又是医院夺命连环call吗？”伊晓暖问。
“恩。”他为难地看着刘忆霏，“本来想带你去街上转转，或者聊聊你母亲的事的。”
“没关系。”刘忆霏无所谓地耸耸肩，但不可否认，她期待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因为很舒服。
伊雅治把伊晓暖拎到她面前，“我把她留在这里，有什么问题，你就直接问她吧，或者让她带你去外面看看都可以，随便用就是了。”
伊晓暖鼓起腮帮子，“喂，大哥，你什么意思？”
“就是这意思。”他小声对她说，“不要说一些多余的话，知道吗？”
“知道啦。”伊晓暖很认真地回答，对于违逆这个男人的后果，她还铭记于心。
送走了伊雅治后，刘忆霏请伊晓暖坐到客厅，“要喝什么吗？”
“都可以！”她笑得很开心，“我哥是明希医院的急诊外科医生，经常都会被召到医院去的。”“这样啊……”刘忆霏倒了杯橙汁给她。
“所以啊，以后你要好好体谅他。”伊晓暖说的仿佛他们已经在交往了。
刘忆霏无奈道，“我们才认识了几天而已。”
“不是常常有那个一见钟情地吗？而且，我哥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伊晓暖道。
“我以为，你会怕他？”刘忆霏想起了上次在樱彩时的场景。
“有的时候啦，但那也不是他的错，有很多事情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无法选择的。”她的眼瞳有些暗淡。
“是指，他是魔族转世的事吗？”
伊晓暖吃惊道，“你知道了？”
“陶祺昕说的。”刘忆霏如实道，她倒不觉得这是应该隐瞒的事。“你哥不喜欢被这么提起吗？”
伊晓暖抚着额头，“要是被哥哥知道的话，陶祺昕他们都会死得很惨的。”她长长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是啦，虽然，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在驱魔一族里，也总是会或多或少地受到排挤，不过，我哥本身倒是完全无所谓的态度，反而还在为自己不用成为家族领袖而窃喜呢，但是……他好像很在意你，来的路上也一直说，不能告诉你之类的。”
“为什么？”刘忆霏还是不解。
“我是觉得你应该不会在意，我哥却说，不是那个意思啊什么的。”伊晓暖摆摆手，“有的时候，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反正你听了也就当没听过吧。不说这个了，想去哪里？或者关于驱魔一族还有什么问题，善良的伊晓暖替你解答。”
刘忆霏轻笑，这个女孩子的快乐真是容易感染人。她走到窗边，从这里正好可以看到命运海岸的油轮，“那是十三年前路西法的杰作吗？”
“恩，我的母亲就是在那时候去世的。”
“那上一代的驱魔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骷髅会的成员转世到人界的呢？”刘忆霏的心思依然在找母亲这件事上。
“本来二十代的驱魔联盟使用太阳的封印后，驱魔一族的人都认为所有的灾难都过去了，他们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地生活了，但是，就在二十八年前，天城岛忽然出现了连续不见光的十天，狂风暴雨，海潮几乎把房子都淹没，很多人都莫名其妙地死去了，岛上的女巫说，这是黑暗即将来袭的征兆，死亡的魔族公主和她的将士们将会开始转世成人类，或者驱魔一族的成员。从那时开始，为了监视他们，避免这些转世的恶魔以人类的姿态成长，然后觉醒残害世界，岛上所有出生的孩子都会拿去给女巫检查，开始五年都相安无事，正在人们认为是女巫的预言出错之时，我哥哥降生了。哪怕是再有天赋的驱魔师在出生的时候都不可能拥有我哥哥那样强大的力量，再加上流亡之碑上没有他的名字。女巫便预言，我哥哥是魔军左将修罗的转世。虽然说是转世，但又好像和书上说的不一样，除了一点前世残余的力量外，他完全没有前世的记忆。但还是遭到了排挤，哥哥也很痛苦的吧。”
刘忆霏对此倒没有多少感受，她总觉得，那个男人不会为了这种事而痛苦，她觉得自己好像很了解他一样。
“那后来呢？有没有其他的转世？”
伊晓暖摇摇头，“十三年前是有过路西法的转世，但好像不是驱魔一族内部的，所以也不是很清楚的。其实，说真的，大家都太过在意前世了，今生只是今生而已啊，就算是魔族转世又怎么样。啊，对了，你要不要去油轮那边看看。”伊晓暖忽然跳跃思维，“说起路西法，果然还是要去实地考察一下，才会有线索啊！”
刘忆霏点头应允，两人打车来到命运海岸。
在流动量几乎为零的天城，这个处于小岛边缘的出入口鲜少有人经过，尤其是当那艘“泰坦尼克号”出现后，来往的人就更少了，人们总是害怕去面对悲剧的象征物。
刘忆霏之前在远处看到的只是一半呈四十五度插在海上的船尾部分，另一半的船头则平行地浮在海面上，但作为船身的金属基本上已经被腐蚀了，只能通过框架栏杆去判定它原先的设计。
经过时间的摧残，船身爬满了青苔和黑色的不知名植物，站在船下就可以闻到一股刺鼻的腥臭味，仿佛是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
“从这里可以上去。”伊晓暖爬上后人安装的钢梯，“我们这些遇难者的家属时不时地就会来这里看看，毕竟父母去世的时候，我们都还太小了，可以铭记他们的东西不多，所以就在这里装了一个楼梯。”
小心翼翼地拾级而上，当手指触碰船体栏杆的时候，刘忆霏觉得心脏跳动的节奏立刻产生了波动，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拂在脸上，遮挡了一部分的视野，让脑海中曾闪现过的黑色火焰再次在眼前肆虐。
“怎么了？”见刘忆霏迟迟不上船，伊晓暖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跨过栏杆，踏上木质的底板，发出咯吱咯吱的难听声响，有些地面已经镂空了，可以看到地下黑暗的机械室。
伊晓暖说，“这里是船头部分，那倾斜的是船尾。我们在最前面建了一个小小的纪念碑，要去看看吗？”
刘忆霏点点头，她们上船的地方是船体断裂出，两侧的地板差不多都被破坏殆尽了，可以想象，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是多么惨烈，要想到船头最前面的甲板上，必须穿过室内的娱乐间、餐厅和操控室。
虽然这其中的路途勉强可以行走，但从黑迹斑斑的情况来看，似乎连桌椅都很难辨认个究竟，刘忆霏可以想象，从这里发现的尸体是怎样的一副光景，从小，她就很怕火，因为被火灼烧过的事物实在太过不堪入目，甚至，她想过，宁可被水淹死，也不要被火烧毁自己的一分一毫。
“小景，别哭了，叔叔肯定不希望你难过的。”
“笨羊，本大爷是来巩固封印的，谁哭了。”
“我知道，我知道，小景要面子，乖乖，不哭。”
“米慈郎，你够了。”
操纵室里传来对话的声响，伊晓暖和刘忆霏警惕地贴在门边，透过已经破碎的玻璃，隐约见到一个灰发的男人和一个金色头发的男孩。
伊晓暖松了一口气，“是天秤之洛氏家族的驱魔师陈景风和他的驱魔骑士米慈郎，吓死我了，其实，两个月前，因为太阳结界被破坏的缘故，一直有小魔族出现，因为油轮是十三年前路西法失踪的重地，所以魔族也会来侦查，神圣驱魔师们便下令禁止来轮船了。”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因为太久没来看妈妈，所以想来看看。”
“是谁？”陈景风也听到了她们的声音，站到米慈郎身前，一朵金色玫瑰花瓣已经对准了门，只要出来的是不速之客，有着如同刀锋一般锐利的花瓣边缘就会让那人的咽喉绽放出血色的花朵。
“是我，是我，伊晓暖。”她先报上名字，再推开门，伊晓暖可不想成为这位最厉害的神圣驱魔师的花下亡魂。
“本大爷记得已经勒令所有的驱魔师不得擅自来这里了，你是怎么回事，啊恩？”
伊晓暖缩了缩头，躲到刘忆霏身后，“嘿嘿，陈少，我是陪她一起来的，刘忆霏也算是神圣驱魔师了，有了她的许可，那就不算是违规了，对不对？”
刘忆霏无奈地被当成了挡箭牌。
“你就是柳夜的女儿，水瓶座的继承者？”陈景风的眼瞳是深蓝色，就如同这汪洋的大海，广阔，大气，此时此刻，正用一贯地高高在上的王者模样俯瞰着刘忆霏。
若是其他人必定臣服在这样的气势之下，但刘忆霏却不卑不亢地抬起头，看着那双深蓝色眼瞳，当魅惑的暗紫与神秘的深蓝交汇之时，周围的一切瞬间都静了下来，白色的光芒从天而降，覆盖了整艘油轮，除了陈景风之外，刘忆霏什么也看不见，仿佛置身于一个纯白的独立空间，大脑也停止了所有的思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