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尚荣率领五百甲兵赶回中军,马上发现中军已然一片混乱,大部分人的身上都有烟熏火灼的痕迹,悲伤、愤恨、无奈、恼怒等等表情挂满了士兵的脸上。
尚荣找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刚才大营的南北两面不知为何同时发起大火,正在围攻残敌的玄武军被大火烧得晕头转向,伤亡惨重。
归流云知道他中了奥鲁夫元帅之计,只好命人紧急收拢军队,将残部全部集中到中军,因此尚荣才会看到如此混乱的一幕。
尚荣连忙吩咐部下协助收拢残兵,自己则只身前去拜见归流云,听候新的命令。
玄武军的中军大帐就设在大营的正中央,归流元此时正焦头烂额,气急败坏地听着部下们的报告。
“什么,伤亡接近三千?”
“是的,大人,敌人在营中埋下许多易燃之物,大火起得极快,许多士兵根本来不及逃走便葬身火海。”
“那我们现在可战之兵还有多少?”
“报告大人,初步统计大约还剩下四千人左右。”
归流元听到自己灌注了无数心血的玄武军竟然一顿饭的工夫便仅剩下半数左右,脸色极为难看,抬头看见尚荣前来,便挥手让众将先安静下来,紧皱着眉头问尚荣:“你怎么回来了?西面的战事究竟如何?”
尚荣连忙回答道:“大人,西面的战事暂时还好,敌人虽然有五千精骑,但百夫长邓青勇谋过人,暂时还是稳住了局面。刚才我见南北方向上皆有异动,心中担忧大人的安危,因此特地率领五百部下赶回中军,听候大人差遣。”
归流元心中好奇,忍不住问道:“邓青在那里?他手下才有多少人,竟然能抵住五千骑兵?”
众将也皆甚好奇,齐刷刷地将目光集中在尚荣身上,想听听他会有何解说。
尚荣正色道:“邓青这小子年轻有为,大人虽然只是差给他五百甲兵,但他硬是利用原有的防御工事,排出了合理的阵式,抵住了骑兵团的冲锋,并亲手砍下了敌军先锋大将蒙多的首级,令敌军大败而逃。”
众将听了,都忍不住迭迭点头,齐声称好。
归流元的表情复杂,眼角微颤,闭口不语。
尚荣见归流元没有任何表示,也不敢再说下去,垂手站在一旁,听候他的指示。
半晌之后,归流元才朗声说道:“邓青立了大功,等此战过后,我会向元帅报奏,论功行赏。只不过现在我军身处险境,众将还需商量出一个对策才好。”
归流元的话音刚落,只见一名士兵从帐外急匆匆地奔了进来,还没走到归流元的面前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旁边的一名将领连忙把他扶了起来,小声地骂了一句:“干嘛这样不小心,不知道将军大人在这里吗?”
那名士兵脸色惨白,神情慌张,跪在地上向归流元磕了三个响头,才报告道:“将军大人,小人因有紧急军情要呈报大人,才会如此失礼,请将军大人饶命。”
归流元抬了抬手道:“你且起来,有何军情快快报来,我饶你无罪便是。”
那名士兵慌忙应道:“将军大人,是这样的,东边的黄树林烧、烧起来了!”
众将闻言,脸色齐皆大变。归流元也是脸色阴沉,目光闪烁不定,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此时玄武军三面被火围困,只剩下西面一条出路,而这条出路上又被五千奥多精骑所阻,形势可以说是万分危急,恐怕稍有不慎便会全军覆没。
众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之间也拿不出什么办法。
原本朗月元帅就是命令玄武军在此牢牢吸引住奥多军主力,现在任务表面上算是完成了,但众将都料想不到对方会如此歹毒,以火攻之法几乎断绝了玄武军所有的退路,此时只剩下西面可以突围而出。
不过这种围城三面,独缺一门的战术,很明显带有诱敌入瓮的企图,这也正是众将忧心忡忡的主要原因。
归流云思忖了半刻,然后抬头望向众将,目光炯炯地说道:“各位将军,此时局势已经明朗,我们也不必再多费心思,只要见招拆招便好了。”
众将听着有理,纷纷点头称是,其中一名将领说道:“一切就听大人吩咐。”
归流云冷哼一声:“现在敌人三面放火,独留西面无事,不用说肯定是在那里布下了口袋阵,只等我军钻进去罢了。”
众将又再一次纷纷点头。
“既然局势如此明显,那我们也别无选择,全军只能从西面冲出去。”说到这里,归流云用凌厉的目光扫视了众将一眼,然后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不过敌人也太小看我们玄武军了,我希望大家能告诉我,玄武军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
“玄武甲兵,天下闻名!”众将齐声应道。
“你们要记住,狭路相逢勇者胜!此战是生是死,凭的就是一个字——勇!”
众将齐刷刷地站前一步,高声向归流云应道:“我等必不负大人所托!”
归流云大手一挥道:“好,你等各自回本部清点人马,全军向西面突围!”
“末将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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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的时间过后,归流元率领四千玄武军赶到大营西边,眼前的血腥场面令这名身经百战大将军感到极为震惊。
在一片尸山血海当中,百余名玄武甲兵朦朦胧胧地排成了一排。他们浑身滴血,铠甲凌乱,短发被鲜血浸透,合成一拢向天矗立,仿佛一面旗帜。他们有的只剩下一条手臂,有的只剩下了一条腿,但他们的胸膛还是挺得笔直,列成一排,恍如一道铜场铁壁,死死地阻挡在通道上。
此刻归流元和他的将领们全都眼角湿润了。
这就是他们的士兵,经过无数锻炼,不屈不挠的勇士。
前方蹄声雷动,看来敌方的骑兵又再发起新一轮的冲锋。
真不知道这些人是如何从几千名骑兵的反复冲刺中生存下来的,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只有“奇迹”二字最为恰当。
在战争中创造奇迹的只能是人,而现在这些甲兵的领袖正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大声地呐喊道:“兄弟们,即使我们战剩最后一人,也决不能放他们过去!”
“是,大人!”
如果不是置身现场,人们无法想象这些已经激战了许久的士兵们,为何还能发出如此宏亮的声音。他们明明置身于绝境,明明处于绝对的劣势,但是从他们的呐喊声中,竟然找不到一丝恐惧,反而隐隐有着那么一丝渴望,对胜利的渴望和信心。
“玄武甲兵,天下闻名!”
邓青朝天呐喊,其余的甲兵们也跟着他的口号一齐呐喊。
他们迅速汇集起来,构成一个箭头状的阵式,邓青站在箭头的尖端,而其他人则护卫两翼,肩并着肩,腿仗着腿,准备作最后的一搏。
归流元好不容易终于平息下激动的心情,沉声下令道:“不要再让我们的勇士牺牲了,伙计们,让我们也拿出点真本事来!”
“好!”手下的将领们齐声高呼,分头各率本部疾跑向前。
“玄武甲兵,天下闻名!”“玄武甲兵,天下闻名!”
所有的士兵高喊着同样的口号向前疾跑,密集地站到了“箭头”的两翼,手中的盾牌向前整齐地插落地面,一道灰黑色的钢铁长城便不停地向两翼延伸。
邓青和他的部下们此时才知道援军抵达,全都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密密麻麻的甲兵从身后不断涌至,加入到防线之中,而在甲兵当中一面白金色的大旗迎风招展,旗面中间一个斗大的“归”字尤其醒目。
“是将军大人到了!”众甲兵心中一阵欢喜,眼中流露出激动的神情。
邓青也松了一口气,手中的秋歌刀微微下放,对部下们说:“兄弟们,主力上来了,我们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部下们转过头来看着他,见他脸上露出艰难的微笑,心中不禁一阵激荡。回想起刚才奥多骑兵连续发起五次冲锋的场面,众人此时才有点心有余悸。如果没有眼前的这名年轻的百夫长舍生忘死地指挥作战,想必现在还能活着的人会十中无一吧,更谈不上把敌人的冲锋阻挡在防线以外了。
他们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地按在邓青的肩上。
一只,两只,三只,更多的手按在邓青肩上。这些手有的残缺不全,有的负伤不轻,虽然沾满了鲜血,但此时传递出来的却是士兵对上级最纯朴,最直接的心意:“谢谢你,大人!”
邓青微笑不语,感受着现场每一个人的目光,心中犹如海潮澎湃,激扬不止。
此时归流元命尚荣来找邓青。邓青只好吩咐部下先行配合同伴们守好阵地,自己则只身跟随尚荣前去拜见归流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