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邓青才悠悠醒来。
撑开沉重的眼皮,邓青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身上还盖着一条被子,被子很旧,上面有许多补丁,透出一股淡淡的霉味。邓青还发现自己身上包扎着厚厚的绷带,将全身裹得像木乃伊似的,连转身都有点困难。
邓青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沉香公主。她低着头坐在邓青的对面,脸上带着一抹红晕,正不停地用手指绕弄着几缕头发,眼神痴痴的,不知在想什么。
再看看四周,原来这里是一间用木头搭建的简易房屋,里面的摆设非常简陋,除了这张木床外,就只有一张板凳和一张桌子,都是用木头做的,手工相当粗糙。
邓青发现屋子除了自己和沉香以外,孟如和春玉都不知去了哪里,于是慢慢地从床上挣扎着坐起,小声和沉香打了个招呼:“沉香,我怎么会睡在这里了?”
沉香听到邓青说话,这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从凳子上一蹦而起,快步走到邓青的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邓青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这才惊喜地叫道:“天啊,大哥,你终于醒啦!”
邓青微微一笑,说:“我到底睡了多久?怎么我觉得全身上下都变得硬梆梆的?”
沉香也笑着回答:“大哥,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那天晚上追兵追得很紧,你又昏了过去,我和春玉只好扶着你一起逃走。后来我和春玉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本想在那里躲藏起来,无意中却遇到了一位老猎人,他把我们救到了这里,还帮我们掩盖住气息,躲过了那些军犬的追踪。这里就是那位老猎人的家,这三天多亏有他照顾,大哥你的伤势才有所好转,算算日子今天也已经是12月30日了吧。”
想不到三天时间就这样弹指而过,邓青有点震惊地问道:“怎么我昏迷了这么久?那岂不是耽误了行程?”
沉香似忧似怨地白了他一眼,道:“大哥,我这小命也是你帮忙捡回来了,耽误那两三天又算得了什么?只要你平安就好。”
邓青笑了一笑,问:“那老三和春玉呢?怎么不见了他们?既然我已经醒了,那就叫他们赶紧准备上路吧。”
被邓青这样一问,沉香的脸色突然一变,目光闪烁不已,连正眼都不敢再看邓青一眼。
邓青是何等聪明之人,一看沉香这样的神态,心中不禁生了疑惑,问道:“沉香,三弟在外面吗?麻烦你把他叫他进来,我有事要跟他讲。”
沉香的脸色变得霎白,慌张地应道:“孟大哥不在外面,他……”饶是沉香平时聪慧过人,但面对邓青时却偏偏有种意乱情迷的感觉,既不想对他说谎,又不想因为孟如的失踪而刺激他现在的伤势,一时间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邓青见沉香脸色发白,说话之时又神态慌张,心中升起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马上又逼问道:“沉香,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老三他出事了?”
沉香被逼邓青得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嗫嚅道:“大哥,你有所不知,当时的情况很混乱,我和春玉只顾扶着你向前跑,结果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和孟如失散了,最近我每天都让春玉在附近找一找,希望能找到孟大哥,把他带到这里,不过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音讯。”
邓青最是清楚孟如的机灵,现在听到他竟然失散了三天之久,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顿时变得更强烈了。他忍不住喘息着说道:“我也要出去找孟如!”一边说着,他一边用手扶着床沿就想站起来。
沉香怕邓青动作太大会令伤口再次迸裂,立即就伸手拦住了他,劝道:“大哥,你的伤势很严重,这几天还一直发高烧,现在你的身体这么虚弱,暂时就不要出去了吧。”
沉香说的也是大实话,邓青身上的伤确实不轻,本来身体应该极为虚弱才是,若再感染风寒,说不定就会让他丢了性命。
沉香的话虽然句句在理,但邓青此时心中却想: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什么神器、金丹、绝世武功通通都没我的份,现在还连出生入死的兄弟都生死未仆,我的心又怎么能放得下呢?
邓青身上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蛮气,一下就把沉香推开,怒目圆睁地瞪着沉香,大声地喝道:“孟如是我的兄弟,我这做大哥的不能让他出事。”
沉香被邓青推到一边,心神也是一震,但看见邓青坚持要出去找孟如,不禁也壮起胆子,挺直腰杆大声地对邓青说:“大哥,你自己的身体你应该最清楚,以你现在身体如此糟糕的状况,如果就这样子出去找孟如,万一遇上了追兵,岂不是会白白送死?”
邓青被沉香的气势吓得一愣,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是否出去。
叩叩,叩叩,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然后邓青和沉香就听到春玉在外面小声地叫道:“小姐,李大爷回来了,他说在城里收到了最新的消息。”
邓青一听便知春玉口中所说的李大爷必定就是那名老猎人,于是小声地跟沉香说:“快让他们进来吧,听听有什么最新的消息。”
沉香见邓青没有再坚持下床,心中也稍感安慰,快步走到门口,呀的一声打开了门。
春玉和一名身披兽皮的老人一前一后进了屋,他们见邓青已经醒来,先是一阵兴奋,然后却出奇地沉默了。
虽然邓青重伤未愈,但他的目光依然犀利,见两人如此表情,心中更是忧虑:都是我这乌鸦嘴害的,死人妖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沉香见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连忙先招呼李大爷坐下,自己拉着春玉走到一旁,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邓青没有听清楚沉香对春玉说了些什么,但看见春玉在听完后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呆在一旁也就不作声了。
邓青也不管她两主仆说了些什么,目光很快就集中在这名李大爷的身上。他看起来有五十来岁,样子很平凡,一脸皱纹,戴着草笠和蓑衣,上面覆满了雪,看来是刚刚赶路回来的。
李大爷脱了蓑衣,又摘下草笠,这才坐了下来,一脸沉重地说:“看到公子终于醒来,本来是一件喜事,不过今日我到那冷月城里打探消息,得知在三天前的那场追捕中,官兵们围住了其中一名钦犯,那名钦犯不甘被捕,竟然自己跳下了山崖,现在生死不明,不过那山崖我是知道的,高达百丈,掉下去连骨头都会摔碎,我想令弟这一回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虽然邓青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当真听到孟如的死讯时,心中还是免不了一阵剧痛。
孟如这个人虽然平时行为有点古怪,样子也很象女人,可待邓青真是如同自己的亲生兄长一般,而且他为人机灵,深得邓青信任,邓青也早就把他当作是最亲密的兄弟了。对于孟如的死,邓青更是深感自责,一想到孟如是为了替自己引开追兵才会深陷重围,迫不得已跳崖自杀的时候,邓青的心中就犹如插下了万根钢针,歇斯底里地震痛。
好啊,刘禹你这狗贼,竟然害死我兄弟,我邓青这一辈子跟你没完,还有那个什么狗屁银月亲王,你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邓青气得几乎要咬碎满口牙齿,其余三人看到他此时的表情活脱脱就像一座快要爆发的火山,一个个都被吓得惊慌失措,都不敢上前安慰。
不过邓青只是咬牙切齿了一会儿,却又想通了一个现实。自己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山贼首领,手上的人马加起来也就二十来个,而太守刘禹统领帝国西部边陲一带,手下的兵马最少也有个三五万,兵力是自己的两千倍以上。至于银月亲王,兵马就更多了。听沉香公主说,他十年前就有十万雄师,而现在就更不知会有多少了,估计还没开打,对方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自己这二十几号人淹死。
铁一般残酷的现实摆在那里,双方的实力对比如此悬殊,现在的邓青手上根本就没有筹码能与对手抗衡。就算邓青想拼命,也是不可能,这些大官平常出行时最少也得有好几百人守着护着,就算一个个都只有客级境界,但自己双拳又怎么能敌得过四手呢。
看来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此事因沉香公主而起,最终还是要找沉香公主来解决。不如先护送她回京,再让她父亲,也就是冼月帝国的皇帝发兵为自己的义弟报仇,这样复仇的把握要远比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去干要大得多。
沉香主仆发现邓青此时的神情相当古怪,时而咬紧牙关,时而紧皱眉头,时而又眉舒目张,还以为他受的刺激太大,精神出了问题。沉香对邓青明显比较关心,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哥,人死不能复生,千万不要太过悲伤,以免伤了身子,令伤势再加重啊。”
邓青此时已经打定了主意,见沉香对自己总算有些情义,于是便答道:“我没事,三弟之死,我难辞其咎。回想起来我也是太大意了,下山以来一切顺利,以至掉以轻心。风月城的那个许峰定是早就识破了我们的身份,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没有马上动手罢了。如果我猜得不错,他必定是在暗中通风报信,否则我们也不会遭到围捕。”
沉香听邓青这么一说,似乎想到了某些线索:“冷月城太守刘禹是许峰的上司,他平常最喜欢的就是养狗,他养的军犬在整个大陆上都是有名的,听说在十里范围内只要留下一丝气味,这些军犬就会追踪到目标。”
邓青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那就对了,我们入住的那个旅馆,离冷月城还有二十多里路,这些军犬又怎么会这么准确地找到我们呢?必定是那个许峰想把功劳让给上司刘禹,于是偷偷把留有我们气味的物品捎给了刘禹,然后再由刘禹设计抓拿我们。想不到这个许峰心机如此之重,下一回让我遇到他,肯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虽然嘴里说着要给许峰点颜色看看,但邓青心里非常透亮,凭他现在的这点能耐,还不够许峰那两千铁骑塞牙缝呢。不过就在邓青的自言自语间,倒也把许峰的计划揣摩出个八九不离十,这种本事却是厉害得很。
突然,邓青还想起了一件事,脸色马上一沉,顾不得身上还带着伤,一跃就下了床,伸手抽出床头的短刀,一下子就架在了李大爷的脖子上。
沉香两主仆被邓青的举动吓得花容失色。沉香颤颤惊惊地问道:“大哥,你疯了吗?李大爷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