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10月5日
凌晨,阻塞气球升了空。7时,一架日本战机飞过来,寻找我们的气球,准备把它摧毁。不久,又飞过来两架日本战机。9时,气球被地面的榴霰弹击中。因为气球是在炮兵弹药库附近升空的,所以周围整个地区都落有榴霰弹的碎片。我屋顶的一块瓦片被弹片击坏。还有一些弹片落在了院子里。这是地面的枪炮第一次打过来,由此可见,不仅仅是来自海面的,现在更有来自陆地的枪炮可以袭击青岛的居民区了。而我们的加固工事对此毫无防御之力。
因为城市被围困,所以一些食品开始渐渐短缺起来:土豆、黄油、鸡蛋、鸭梨。但主要食品的储存还足够用很长时间。有消息称,日本人已经占领了通往济南府沿线的铁路,美国驻青岛的领事正准备撤离。
下午又有一架日本战机飞过来,向炮兵弹药库扔了一枚炸弹,一个中国人被炸死,还有一个德国军械维修工人也受了重伤。
1914年10月6日
早晨又有一些炮弹落下来,但这一次显然不是来自敌人的炮击,而是我们的大炮挪移到新的阵地后进行的试射。除此而外,一整天都很安静,只有步兵一营驻扎的要塞在午时遭遇了敌人来自海面的炮击,但没有造成什么损失。有消息称,过去几天逃难到胡岛子的难民们在登岛之初就遭到了日本人的拦截和洗劫。就连巡警船只也多次遭遇来自陆地的袭击,所以现在给它们都配备了机关枪。
1914年10月7日
平静的一天。因为迄今为止一直没有在前线战斗中失踪人员命运的确切消息,所以我们向日本人发电报询问有关情况。日本人倒是愿意合作,据说他们可能获悉了安特卫普沦陷在即的消息。但也许只是一个谣传。我们借此机会摸清楚了,在10月2日突围中阵亡的德国士兵还没有被埋葬,因为在我们猛烈的炮火之下,日本人根本无法打扫战场。有一些报道还表明,日本人在我们的火力压制下完全龟缩在掩体里,甚至连掩埋自己战友尸体的勇气也没有,而是强迫中国人去做这些工作。
为了转移敌人对我们的阻塞气球的注意力,需要把另一个不能派上多大用场的阻塞气球系上一个稻草人升上天空,以吸引敌人的火力,从而保护真正起作用的阻塞气球。但由于风力太大,这项尝试失败了。假阻塞气球虽然升到了空中,但在高空中突然开始围着自己的轴线不停地打转,最后“愉悦”地偏离了航线。于是日本人的鱼雷艇疯狂地追踪起那只假阻塞气球。正是因为这次失败,我们的阻塞气球在整个被围困期间没有再派上过什么大用场。
在读到《耶利米书》第三十二章时,我突然产生了把传教院的地产买下来的念头。它们登记在册的资产一定很值钱,这样可以省却很多麻烦。
晚上我在港口饭店与一个熟人共同用餐,饭店里很热闹,仿佛置身于华伦斯坦的阵营。
1914年10月8日
白天基本没有战事。只是在傍晚时分,德国炮兵炸毁了四方的几幢建筑,那里驻扎有日本士兵。在天文台上新架设了一门防空炮。
索伊弗特先生刚刚完成一项难度很大的巡逻任务,高高兴兴地返回来。
恭亲王正好也在我这里,说起了当前的战事及其影响。他现在每天都写日记,记下发生的一切。他带着困惑地问我们,是不是天上根本没有彗星,因为在中国人看来,这么大的一场战争肯定是会通过天上的彗星显示先兆的。我努力向他解释关于彗星的现代理论。
1914年10月9日
清晨,日本人的飞机遭到了天文台上防空炮火的袭击,但是没有击中。敌机立即还以颜色,向观象山投弹。飞机还在奥斯特机械厂附近扔下了一颗炸弹。
一个卖花生的中国人站在原地傻傻地瞅着,熟人冲他大喊,让他赶紧隐蔽起来,但这个中国人自己却不认为会有什么危险,于是被掉下的炸弹炸死了。
四方及其周边地区遭到了我们猛烈的轰炸,但日本人却没有还击。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正忙于修建战壕。这些战壕挖得都很专业,所以他们可以安然躲在里面不受到任何伤害。日本人每到一座村庄,便立即分散到各家各户。他们就是用这种方式仔细搜遍了经过的每一处地方。
晚上天气非常凉爽。我躺在大厅里看书。灰色的大珠山和小珠山巍然耸立在天边,周围罩上了一层褐色的云雾。随着夕阳的落下,一束束轻柔的红色光芒从云雾中冉冉升起。海面上波涛汹涌,执著地穿透了这沉沉的黑夜。炮弹的轰炸声再一次回荡在远处几排荒凉的房屋中,星星在夜空里无辜地眨着眼睛。在去俱乐部的路上,我在大熊座的下面发现了一颗彗星。如果恭亲王现在看到它,一定又要说些什么了!
1914年10月10日
清晨6时,德国飞机升空侦察日军的阵地。7时,一架日本飞机飞临青岛上空。它炸死了教堂以南一间小屋里的一个中国人。随后德国飞机飞了回来,并与日本人玩了几个飞行技巧。但这两架飞机都没有伤到彼此。在昨天夜里对日军阵地的猛烈轰炸中,日本人很可能损失了8座大炮,这也是我们的巨型榴弹炮第一次参加作战。
一整天日军阵地都传来了激烈的枪炮声。让我们感受最大的是,小泥洼炮台向敌人阵地投去的炮弹从我们的屋顶呼啸而过,每一次发射都震得屋子瑟瑟发抖。但渐渐地我们也就对这些声响习以为常了。从阁楼的面朝四周的窗户向外望去,可以清楚地观察到战斗的进行、炮弹撞击地面及爆炸后产生的效果。
1914年10月11日
从前方传来安特卫普被攻克的消息。战斗平息了许多。除了日本飞机丢下的炸弹毁坏了一座房屋,并给一家缝纫车间的一些衣服造成了损失以外,几乎感受不到战争的存在。这样的日子很适合让人暂时忘却自己所处的真实境地。
美国的领事在最近几天就要离开青岛了,我托他捎去给我妻子的一封信。这也许是在青岛失守前我给她的最后一封家信了。当然,这封信首先还要通过检查。特别是检查士兵的家信是很有必要的。
裴克先生必须兼任去上海的信使。他把所有的信件都藏在一根竹棍当中,安然抵达了上海,途中没有受到任何阻挡。
1914年10月12日
早上日本飞机又飞了过来。今天双方约定了停战时间,在此期间日本人忙于收拾他们自己和德国的阵亡将士,并把他们安葬好。等到停战时间结束,日本人在修建战壕的进度上又大大前进了一步。据说日本人发布了通告,称以天皇的名义再给非战斗人员一次机会,让他们在日本人即将发动攻击前离开青岛。中国人当中还散布着一种说法,称日本人的飞机扔下了许多份通告,要求所有中国人离开青岛。但这种说法却没有任何令人信服的依据。显然这又是一个谣言,自从开战以来,谣言满天飞。
下午索伊弗特先生和博纳先生过来看望我。这也是青岛被攻占前我们最后一次相聚。
1914年10月13日
德国和日本的谈判代表聚在一起,商讨非战斗人员的撤离问题。但涉及的人员除了美国领事外,只剩下一家常驻青岛的轮渡公司的两名乘务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