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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踪迹

过一夜大雨洗礼的卡尔德隆山脉,此刻已然被晨光所笼罩。旭日东升,万物初醒,不时从枯枝残叶之上滴落的晨露,以及那时鸣时停的林间鸟声,给本来沉寂而诡异的荒山野岭,增添了一丝朗朗生机。同样的,也使得那适才经历喧嚣血战的幽谷多了一份不期而至的宁静。

然而这片刻的宁静,却被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给打破。

从这些脚步声所发出的方向看去,一支接近五十余人的队伍,正快步行进在山谷林间。而他们的目的地,正式那于数个时辰之前的夜间,长心与桑卓二人鏖战兽王查鲁以及其麾下控兽一族的战场。

夜雨并未洗净一场血战在此地留下的痕迹。方圆数十丈的土地几乎完全被已经发黑的血迹给覆盖,无数野兽横尸于此,且几乎都是支离破碎,尸骨不全,个中往往有零星被黑色斗篷裹身的人类死尸夹杂其中,虽然也有死于干净利落的一剑毙命,却也不乏断肢惨臂,死状惨烈之人。

而此时,一个身材魁梧壮硕,且极为高大的身影,正站在这片尸堆的中央,只见他直挺挺的站立于此,静待着那支行进队伍朝着他的方向赶来。

这支五十余人的队伍服装行头参差不齐,他们之中有些人身披虎,豹,狮等各种野兽的兽皮,;有的则是身穿各种花色的简陋布衣,衣上则绣着各类不同的图腾样式;还有一些人则是赤膊上身,这些人有的高大威猛,有的精瘦干练,身上却都满满刺着形态各异的刺青。

待到他们赶到那高大身影的面前时,本来散乱不齐的队伍,此刻却是不约而同地齐声声跪倒在地,颔首叩拜,而跪在队伍最前面的一名赤膊巨汉却是抬着头,带着请示的目光朝着这名宛如巍峨山岳的男子看去。

这个人的体型之巨大,已经不似人类,几乎是三倍于常人的身高就好像一棵长成人形的大树。两条几乎和犀牛一样粗大的双腿和手臂被一身简陋的破烂衣裤给包裹,从衣物的破烂出可以看到他壮硕的肌肉像似欲炸裂般隆起。脖子上戴着一条又各种野兽的利齿所拼接起来的项链饰物,松散的吊在胸前,为其更增添一份浓郁的血腥气息。然而视线从下至上,一张粗犷而狰狞的脸庞顿时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只是让人惊讶的是,这张脸不仅丑陋而凶暴,似乎更有些似人非人的感觉。

兽头环眼,磨牙凿齿,如针刺的虎须布满下颚,给人以凶残暴虐之感。大而外翻的鼻子上,两个鼻孔之间竟是穿着一个牛鼻环。然而更为怪异的是,这恶汉的额头之上竟然有两个骨质的尖刺破肉而出,状若牛角,简直是三分像人七分像兽。

这分明就是一个长着人脸的牛头怪!

任何正常人看到这样一张面孔,绝对会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胆小者跟更是能够被吓到魂飞魄散。但是跪俯在地的一干人等,却并未如此,显然已经见怪不怪了。

为首的刺青大汉此时开口,用蛮族语言声音唯诺道:“陶洛斯族长,这些都是塔坦族的丛属部落里最精锐的战士们,随时为您效劳。”他一边说着,并扬手指向身后的这群蛮族队伍。

他们尽管着装和武器都各有不同,显然绝非同属一个部落。卡尔德隆山脉内部的族群,千百年前乃是同根,同属于曾经遍布罗纳利半岛的梅阿查族的血统分支。然而自从梅阿查族迁徙至这荒芜边缘地带之后,因为恶劣的生存环境缘故,不同能力的分支派系求生的方式与需求的资源及土地不一而足,族群内部的分化则日趋明显,从一开始的分族裂地,到后来因为资源利益而起武力摩擦,最后甚至同胞相残,部落之间互相冲突的事情已是屡见不鲜。

虽然山脉内部的蛮族仍然保留着梅阿查族大酋长,这样一个最高领袖的位置。但是经过漫长岁月的洗礼,这把交椅的作用逐渐由号令全族的顶峰权力,转化为了类似于精神领袖般的存在。其中最明显的改变,则是传统梅阿查族大酋长之位乃是家族世袭,而如今,则变成了谁的拳头大,谁来坐。

蛮族极为信仰他们的守护神祗,安戈瑞之神。在他们的祖制之中,安戈瑞神庙必须由梅阿查族族人之中最强大的七名勇士守护,而这七名勇士必须拥有不同的血裔力量,即代表他们身后的七条血脉分支。后来,这条祖制则由“守护者”变成了“守护族”,由七个部落之中实力最强大的分支部族担任。

塔坦族,便是如今卡尔德隆山脉里,捍卫安戈瑞神庙的七大守护族之一。同时,也是七大族群里,公认的战斗力最为强大的一支!因为这个部族里所有的族人,都与眼前这个名叫陶洛斯的人一样,全都是这种身高三米有余,肢体若粗干的牛头怪人。

神话传闻之中,塔坦族本来就拥有异于常人的强壮体格,他们的身体天生就发育迅速,族人个个力大无穷,骁勇善战。后来有一任族长的妻子在向神祗朝贡之时,被化为牛头魔兽的安戈瑞之神***其后怀胎三年,诞下了一个似牛非人的“半神”后裔。这个半神后来继承了塔坦族的族长之位,并将之血统繁衍开去,扩散至整个族群。然后经过多年演变,整个塔坦族已然完全消化了这个血统,所有族人无论男女,都演化成了这番模样。

丑陋的外形虽然让他们饱受其余分支同胞的歧视,却也给予了他们更为强劲的力量与坚韧的体格。塔坦族人气力远超常人,几乎与强大的魔兽比肩,且皮糙肉厚,周身肌体堪比皮甲,普通刀剑甚至难以割破,而他们头上的牛角骨刺使得他们可以如同疯牛一样进行极为恐怖的撞击,其威力不亚于罗纳帝国的攻城巨锤。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为战斗与破坏而生的人形兵器。

因为那流传至今的神话传说,塔坦族的族长历来都被一种神化的光环所笼罩,被认为是半神的后裔。七大守护族虽然强势,然各族之间表面和睦,暗地里却因大酋长之位而明争暗斗,多年来都打出了血性,故此大多圈地自封,彼此阳奉阴违,各顾各的。然则唯独塔坦族因为这半神光环,一直都会有非属七大守护族的其余部落向其表示臣服,作为他们的从属存在。

故此,塔坦族的实力一直凌驾于其余六族之上,当然这也归结于梅阿查族野蛮尚武,崇尚强者的传统意识。

而这牛头怪人陶洛斯,便是塔坦族这一代的族长。

他在听完刺青巨汉的话语之后,并未言语。只见他转过身,迈着那如同老树一般粗大的腿脚,向一只倒在地上,身体尚算完整的死老虎走了过去,然后伸出一只比成年老虎身躯还要宽的巨掌一把将那头死虎给抓了起来,竟是张开大口,照着虎肚子直接咬了下去,利齿撕扯下一大块来,连皮带肉的咀嚼着。被那发黑的有些凝固的兽血沾满了的嘴一边吞食着生肉,一边吐出那连血肉一起入口的老虎皮毛。

一众蛮人见状,顿时间脸色发绿,噤若寒蝉,饶是平日凶残嗜血如他们,也决计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刺青巨汉同样面带畏惧。见陶洛斯自顾自生食血肉,不理会自己,也是不敢多嘴,只得同身后之人一样继续跪在地上。

突然,林间传来一声惊空遏云的鹰唳之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转眼之间,一只巨大的雄鹰从长空另一头飘然而至,却见一个身负黑色斗篷的瘦小身形挂于鹰爪之上,却是控兽一族的标准着装。

原来控兽一族本就可以控制许多不同种类的野兽。擅长控制虎狼之类的猛兽则用于战斗,而长于操控诸如飞鸟,雄鹰一类则用于侦查追踪。如今虽然他们的族长被一个“异邦人”杀害,操控兽血凶灵大阵的族中精锐也是死的死伤的伤,族人们丧失主心骨四散而逃,但是作为七大守护族身后的底蕴,依旧会有一些精锐的族中勇士还抱有斗志。

这驱鹰而来的控兽一族族人便是此类。待他飞至人群附近之时,抓住鹰爪的手臂一松,整个人落到地上之后便赶忙跪倒在陶洛斯的身前,嘶哑的声音说道:“陶洛斯族长,我们族中的勇士于四面八方搜索,总算是找到了那个“异邦人”的踪迹!”

他方才长途跋涉,此刻显得有些气喘吁吁,虽然急欲表现地平稳,但是语气之中却明显能听出一丝邀功的语气。

只是牛头怪人陶洛斯却依旧好似完全没有听到他说话一般,仍旧大口吞食着地上的野兽残骸,让这位控兽一族之人心中顿时有些发毛。

见陶洛斯没反应,他只得继续说道:“那该死的“异邦人”在杀死查鲁族长之后便带着影刹族的女祭司往北边深谷逃窜,此人脚程极快,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的速度,好在查鲁族长的魔脸狮人追击了他一阵,我们根据魔脸狮人的轨迹才捕捉到了他的踪迹。”

“北边?”

终于,这头恐怖的牛头怪人开口说话了。只见他猛然一回头,一把甩开了手中捏着的半只狼身,声音浑厚而低沉,对着跪在他面前颤抖不止的控兽族人道:“你是说他往北逃了?”

“是的......是的......”可能是由于陶洛斯这头半人半兽的怪物所散发出来的威压太过于恐怖,控兽族人此时已然浑身发抖,冷汗淋漓,赶忙道:“看......看那异邦人的速度,怕是现在已经进入了......进入了尸灵巫族的谷中。”

陶洛斯听着他的汇报,顿时面色微变,本就丑恶畸形的脸显得更加的扭曲起来。只见他低吼一声,对还一直跪在那边的蛮族队伍吼道:“你们所有人,跟我来!”

众人听到陶洛斯的命令,赶忙站起身来,纷纷向他走去。

而就在陶洛斯刚欲离开之时,那个控兽之人却突然唤住了他。

“陶洛斯族长!”

牛头怪人身形一顿,回头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控兽之人,脸色显得极为烦躁。

“您看......我们为您带来了这么重要的消息,您是否......是否能帮我们控兽一族一个忙。”他犹豫了一下,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打量着那可怕的牛头怪人的脸色。

见陶洛斯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当下鼓起勇气,贼眉鼠眼的看了看四周的人群,发现并没有自己的同族,心中一松,便继续说道:“我们查鲁族长的那头魔脸狮人,是我们控兽一族最重要的宝贝,如今族长已死,那魔兽正是无主,您看......您看能不能帮小的把它驯服之后交给小的。”

只见他说到这里,神色却是逐渐变得亢奋起来,接着道:“您是半神之躯,天神下凡,对您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小的日后......不!控兽一族上下,以后就为大人您马首是瞻!”

他说着说着,神态飞扬,虽然依旧语无伦次,却让许多人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魔脸狮人乃是魔兽,也是控兽一族中所能够操控的最强的物种。这一头魔兽经过兽王查鲁多年的控制基础,已然不似新被控制的魔兽那么难以驯服。

看来这个家伙,野心不小啊。一众蛮人听到这番话,心中不禁对这个操控雄鹰的斥候生出一种鄙夷,自己族长惨死,尸骨未寒,作为族人不想着报仇,却惦记起族长的位置,这样的人好生卑鄙。

陶洛斯听罢,神色之中突然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他依旧没有言语,转过身朝着那控兽之人走去,然后抬起巨掌,拍了拍他的肩膀。控兽族人只道塔坦族的人天生不爱说话,见陶洛斯如此,以为是他应允了自己的要求,猥琐的脸上顿生笑意。

可是下一刻,他发现自己的身体被眼前的怪人用手一把提了起来,双脚离地的感觉使得他整个人陡然一惊,正当他从欣喜的心情之中回过神来之时,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张比自己的脑袋要大上三倍的血盆大口......

然后,连尖叫都还来不及,他的头颅,便已经被那带着黑色污血的大齿给咬碎咬爆。然后只见牛头怪人顺着他的身体一段一段的咬了下去,直到整个人没入嘴里,没了踪迹。

陶洛斯的嘴一边嚼着,一边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懦弱无能的东西,还敢对我提条件。”待他将嘴里的血肉嚼的粉碎,便随口突出一团猩红的污秽。

这一滩红色秽物里,只有一件破烂的黑色斗篷,和一双不成形状的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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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陷入沉睡的长心,显然不晓得这里所发生的任何事情。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当他睁开朦胧的双眼之时,却依旧是这间布置精美的房间。

他依稀记得自己随意的洗了一个热水澡,便倒在地板上呼呼大睡,然而此时的他却是躺在一张柔软的床铺之上,惬意而舒适使人觉得模模糊糊地,有些失神。

“不对!”

心中一动,长心猛然从床上跳了起来,赶忙环顾四周。

他发现自己所在的这间房间跟自己之前带桑卓一起进来的房间几乎是一模一样,同样的格局与装饰,空气中也弥漫这同样的香味,只是之前自己泡澡的木桶已经不见了。

“难道有人进来过?”长心心中一紧,收回视野,瞧着方才那张睡过的床铺,神色难看至极。

桑卓,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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