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在艺术表现手法上,以议论入诗,既曲折宛转,又富于情韵。以“决狐疑”为主旨,以“试玉”、“辨材”从正面叙述;用“周公”、“王莽”从反面论说。寓哲理于形象之中,用具体事例揭示普遍规律。以小见大,蕴含深沉,耐人寻味。末二联“特其佳句耳,其间安时处顺,造理齐物,履忧患,婴疾苦,而其词意,愈益平澹旷达,有古人所不易到,后来不可及者。”宋人楼钥《跋白乐天集目录》给予极高的赞誉。独凭朱槛立凌晨,山色初明水色新。
竹雾晓笼衔岭月,风暖送过江春。题目即点明了时间、地点。庾楼,传为东晋时庾亮镇守江州(今江西省九江市)时所建,故称之曰“庾楼”。庾楼濒临大江,矶石突兀,出江岸百有馀步。元和十年(815)六月初三日武元衡上朝,刚刚走出靖安坊东门,被人暗中以箭射伤,并杀死取其颅骨而去。白居易因上表请求缉拿凶犯,而得罪权贵,诏贬刺史不行,又追诏改贬江州司马。《庾楼晓望》即在贬江州时所作。反映了诗人的孤寂郁闷和乡思情怀。子城阴处犹残雪,衙鼓声前未有尘。
三百年来庾楼上,曾经多少望乡人。
前两句写诗人登楼远望时对山川景物的初步印象。这是一个春日的清晨,诗人独登庾楼,依凭红色的栏杆远望,入目而来的首先是“山色初明水色新”:曙光洒遍山川,照亮大地。晨曦中远山的轮廓渐渐明晰,江水的颜色格外清新,中一派山光水色!五六句笔锋陡转,由上联的写远景,转而写近景。写诗人目光所及的城垣月城阴冷处的“残雪”,衙鼓尚未敲响,无人头攒动,无车马声喧,另一番阴冷、寂静的感觉。使诗人不禁产生了某种孤寂、忧伤的心情。
三四句切题,写诗人抬头远眺和俯视大江的山水景色。晨光升起,景物明媚。举头眺望,是落下的半月衔山,就是这衔住山岭的半月,又被翠竹晃荡、晨雾笼罩,一片朦胧迷茫的景象。低头俯视,乃吹拂浮萍的江面晨风,就是这吹拂江萍的晨风,把春天吹送过江,把暖意吹到人间。严冬将尽,春天来了,诗人遭贬的心灵创伤似乎得到了一点慰藉。最后两句写诗人因眺望山光水色、晨曦衔岭、竹雾笼月而得到的片刻慰藉,又被“残雪”的阴冷和街衙的寂静所笼罩,不禁产生了伤感的情愫。于是乎一种思念故乡、思念亲人的乡思之情油然而生:三百年来庾楼上多少思乡的游子、逐客,触景生情,怀念故乡、怀念亲人,而今自己也成了个中的一人。
全诗眺望远山、俯视江水,由望山、望水到望城、望乡、望亲人,时时处处紧扣“望”字;“凌晨”、“初明”、“竹雾”、“笼月”、“残雪”、“衙鼓声前”,字字句句不脱“晓”字。在庾楼晓望中,充分表达了诗人的炽热情感。白氏由青年时期的“苦乏衣食资”、“方知为吏难”,到中年的“唯歌生民病”、“未免折腰役”,到晚年的“不如作中隐”、“佛容为弟子”,由儒而道而佛,儒、道、释融为一体(当然是以儒为主导地位),是他由生活遭遇、官场沦落逐渐认识并付诸行动的。“元和之贬”可以说是一个大转折。《庾楼晓望》一诗正是白居易受到贬斥的沉重打击后,由敢于与邪恶势力斗争,向只求避灾远祸、缄默不语的转折。由过去“兼济天下”的大志向“独善其身”的转变。诗歌正是通过诗人登楼所见的山川景色描写,所反映的孤独寂寞,曲折地透漏出这种无可奈何的转变。
本诗在艺术技巧上,字字句句、时时处处紧扣题目,不离“晓”、“望”二字;在遣词用字上,明白晓畅,通俗易懂,如同江水清新明丽。而在思想内容上,具有独到之处,是诗人由“达则兼济天下”向“穷则独善其身”的转化。尾联结句更见“感慨情深”,“结十四字,如生铁铸成,有千钧之力”(《唐宋诗醇》)。
题元十八?居
本诗大约写于白居易被贬江州司马的元和十一年、十二年(816-817)。溪岚漠漠树重重,水槛山窗次第逢。
诗题原本误作“元八”,“元”下脱“十”字;今据本集诗补正。元十八,即元集虚,河南人,隐于庐山,是白居易贬江州时结识的朋友。“元八”另有其人,叫元宗简,时在长安为官,未到过庐山。元集虚就隐居在庐山南部的五老峰下。晚叶尚开红踯躅,秋房初结白芙蓉。
声来枕上千年鹤,影落杯中五老峰。更愧殷勤留客意,鱼鲜饭细洒香浓。
这是一首向为人们称道的七言律诗。诗从作者赴友人“居”途中写起,娓娓道来,层层推进,在读者面前展示出一幅“娟静”(《唐宋诗醇》)而又优美的友人隐所及主客欢融无间的画面。颔联则实写?居的周围环境,是近景。展示出一幅红踯躅、白芙蓉在不同季节绽放斗艳的优美境界。踯躅,阴历四、五月开红花,近似杜鹃花,呈漏斗状。芙蓉,一说指白莲花。此处实指木芙蓉,即木莲,秋天开白花,从晋时庐山就以产白莲著名。“晚叶”对“秋房”,秋房是指莲蓬,多种工具书、鉴赏类辞典擅自改“秋房”为“秋芳”,大错而特错。这里诗人巧妙地选择红踯躅、白芙蓉,取其红白强烈对比,并分别冠以“尚开”、“初结”,给人以此开彼谢、四季常花的美好意象和绝妙境界。
起联写诗人途中“次第”所见,是徒步行进中看到的景物:潺潺的溪流,迷的岚气,重重的树林,如同电影拍摄中的蒙太奇镜头推移一样,一个个镜头依次而来。再往前推移,则是有序的水槛,洞开的小窗,这些意象既有层次感,又气势阔大,烘托了山岚的朦胧,渲染了?居的幽邃。腹联由实写转为虚拟。前两联已给了读者以虚无缥缈的人间仙境之感,本联则用“千年鹤”、“五老峰”的典故和实物,进而强化这种超然物外的感觉。“千年鹤”化用典故,据《搜神后记》载:“丁令威学道于灵虚山,后化鹤归辽,徘徊空中而言曰:‘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千年今始归;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学仙——冢累累!’遂高上冲天。”又,浔阳西有鹤门洞,《太平寰宇记》“江州”条记述:“……按《郡国志》云:陶侃微时,丧母,忽有二客来吊,化为双白鹤飞去。后因以名焉。”“五老峰”,指庐山东南最高的五个山峰。《太平寰宇记》载:“五老峰在庐山东,悬崖突出,如五人相逐、罗列之状。”元十八即居于峰下。“影落杯中”是说坐在居处饮酒就能够玩赏山景。这里借用典故,意在说明主人是一位超凡脱俗的世外高人。着一“落”字“更超妙”。诗人同元十八在此绝俗雅淡的?居中,对坐饮酒品茗,不只窗外的山川景物尽收眼底、令人神往,就连五老峰也倒影杯中。想象之奇,刻划之妙,使人赞叹不已。
末联则更进一步显示了?居的惬意、主人的殷勤和主客的欢融无间与深挚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