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登张明府海亭
张明府:襄阳人张愿,祖张柬之曾为汉阳郡王中书令。据《湖北通志·金石志》所附《张氏(柬之)世表》、《唐代墓志汇编·大唐谷城县令故张府君墓志》,张愿曾为奉先县令,驾部郎中,曹、婺等十一州刺史,吴郡太守,兼江南东道二十四州采访黜陟使。孟浩然与之交往密切,集中尚有数篇相关的诗作。海亭:又名海园。本诗约作于开元二十年(732),诗写登海亭所望之景,表达了对主人闲情雅趣的欣赏之情。诗中“歌逢”,一本作“欢逢”。
海亭秋日望,委曲见江山。
染翰卧题壁,倾壶一破颜。
歌逢彭泽令,归赏故园间。
余亦将琴史,栖迟共取闲。
海亭秋日望,委曲见江山——委屈:蜿蜒曲折。二句写天高气爽的秋日登上海亭眺望,江山之景尽收眼底。
染翰卧题壁,倾壶一破颜——染翰:挥笔濡墨。翰,笔墨。《文选》卷十三潘岳《秋兴赋》:“有江湖山薮之思。于是染翰操纸,慨然而赋。”李善注:“翰,笔墨也。”倾壶:以酒壶注酒。陶渊明《咏贫士诗》:“倾壶绝馀沥,窥灶不见烟。”破颜:犹开颜,露出笑容。宋之问《发端州初入西江》:“破颜看鹊喜,拭泪听猿啼。”二句写金秋美景最易引发诗兴,诗人提笔染翰,在墙壁上挥洒而就,玉人献上的一杯琥珀美酒,更使诗人喜上眉头、神采悠悠。
歌逢彭泽令,归赏故园间——彭泽令:东晋陶渊明曾任彭泽令,此指张愿。二句称美张愿性情洒脱自然,若采菊东篱、高卧北窗的五柳先生陶渊明,他归还故园,尽情地游赏于清幽秀丽的山林间。
余亦将琴史,栖迟共取闲——将琴史:携带琴、书。将,携。栖迟:《毛诗正义·陈风·衡门》:“衡门之下,可以栖迟。”郑笺:“栖迟,游息也。”二句写诗人携书抱琴,与友人共同游息于海亭,淡泊安闲,似世外神仙。
此诗虽题作《秋登张明府海亭》,但着意者并不在写登临所见,对远望所见,只是在开头两句中以“委曲”二字概括,诗人更多地将笔墨集中于抒发与友人共处以及由江山胜概触动、引发的豪情逸兴上。“染翰卧题壁,倾壶一破颜”二句,通过即兴题诗、把酒解颜的描写,使诗人天真直率、洒脱不羁的性情,得到了生动的表现。“歌逢”四句,前二句着笔于张愿,写其秩满归乡,游息于故园,后二句着眼于自己,表达闲居之乐,也是与这种逸兴一脉相承的。整首诗虽篇制短小,但笔墨饱满酣畅,逸兴遄飞,一气直下,字里行间洋溢着诗人的高情逸兴。
题融公兰若
融公:襄阳景空寺僧,见前《过景空寺故融公兰若》诗注。兰若:梵语阿兰若,佛寺。此诗描写了融公兰若清幽景色,有着浓郁的佛家色彩。诗题一本作《题容山主兰若》。诗中“谈玄殊未已”,一本作“一乘谈未了”。
精舍买金开,流泉绕砌回。
芰荷薰讲席,松柏映香台。
法雨晴霏去,天花昼下来。
谈玄殊未已,归骑夕阳催。
精舍买金开,流泉绕砌回——精舍:佛寺,见前《晚泊浔阳望庐山》诗注。买金:佛家传说,有位孤独长者,听释迦佛说法后,皈依佛门,购祗陀太子园林,太子戏言,满以黄金铺地便相与,长者出金布八十顷,购得园林,以赠释迦佛作精舍。二句写佛寺地处山中的黄金宝地,楼阁层递,深殿飞檐,气势恢宏,瑞气东升,门前石阶之下,清泉环绕,蜿蜒而去。
芰荷薰讲席,松柏映香台——芰荷:芰为菱,荷为莲,佛家尊爱莲花,佛国常称莲界,佛座称莲座。《楚辞章句·离骚》:“制芰荷以为衣兮。”王逸注:“制,裁也。芰,菱也。秦人曰薢茩。荷,芙蕖也。”讲席:宣讲经义的坐席。见前《腊八日于剡县石城寺礼拜》诗注。香台:佛殿别称,烧香之台。《卢照邻集》卷三《游昌化山精舍》:“宝地乘峰出,香台接汉高。”二句写佛寺中香气缭绕,古柏参天,青松掩映下可见潭中初绽的白莲,与殿堂帷幔、宝座上雕饰的莲花相映生辉。
法雨晴霏去,天花昼下来——法雨:佛家认为佛法无边,如天雨之降福,滋润世间众生。《广弘明集》卷二十三谢灵运《庐山慧远法师诔》:“仰弘如电,宣扬法雨。”天花:亦作“天华”,佛家传说佛说法则天花飘坠。《维摩诘经·观众生品》:“时维摩诘室有一天女,见诸大人闻所说法,便现其身,即以天华散诸菩萨大弟子上。”二句写佛法妙理如天降春雨甘露,普度众生脱离无际的苦海,在佛的极乐世界里,天空中时时飘坠香气袭人的天花,吉光四照,人们没有任何忧愁烦恼。
谈玄殊未已,归骑夕阳催——谈玄:谈论佛法玄妙之义。唐道宣《续高僧传》卷十五《唐京师弘福寺释灵润传》:“加以性爱林泉,捐诸名利。弊衣粝食,谈玄为本。”二句写还未及畅论佛教之玄妙奥义,却不觉夕阳已西下,故而不得不骑马下山。
诗的前四句写融公兰若的幽胜,流泉相绕,芰荷初发,松柏掩映。后四句赞融公的道法灵通,法雨天花,谈玄妙义。想象奇越,出人意表,直到夕阳催归,言尽意长。此诗在语言上颇为绮艳华丽,与孟诗寻常的简淡清雅之风迥然不同,纪昀故谓此诗“尚有初唐意味”(《瀛奎律髓》),周挺亦评云:“语调稍艳,而丰骨超逸。”(《唐诗选脉会通评林》)其所以如此,盖在于孟浩然于盛唐为前辈诗人,其诗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初唐遗风。
夏日浮舟过张逸人别业
张逸人:或作滕逸人,或作陈大,名及事历未详,见前《寻梅道士张逸人》诗注。诗写夏日傍晚泛舟访友人的水亭之乐,逸趣颇多。诗题或作《过陈大水亭》;诗中“水高”,一本作“水亭”。
水高凉气多,闲棹晚来过。
涧影见松竹,潭香闻芰荷。
野童扶醉舞,山鸟笑酣歌。
幽赏未云遍,烟光奈夕何。
水高凉气多,闲棹晚来过——“闲棹”:谓悠闲地驾着小舟于傍晚时分前来探访。二句写碧水高涨清波荡漾,在炎炎夏日中水亭处凉气习习,清爽无比,诗人兴致悠然,悠闲地驾着轻舟前来寻访,欣赏友人别业的清幽景致。
涧影见松竹,潭香闻芰荷——涧影:涧溪中的光影。《广弘明集》卷三十薛道衡《展敬上凤林寺诗》:“檐阴翻柳细,涧影落长松。”芰荷:指荷花。二句写涧溪清澈见底、波光粼粼,映着岸边青松翠竹的倒影,摇荡着一片婆娑的绿荫,深潭中红莲绽放,传来幽幽清香。
野童扶醉舞,山鸟笑酣歌——笑酣歌:尽情欢笑高歌。二句诗人写豪兴大发,与友人开怀畅饮,竟至于醉而起舞,放歌山潭,就连林中的飞鸟也似为自己的醉态酣歌而鸣笑。
幽赏未云遍,烟光奈夕何——幽赏:赏玩幽胜。骆宾王《骆丞集》卷一《同辛簿简仰酬思玄上人林泉四首》其二:“芳晨临上月,幽赏狎中园。”烟光:夕阳映照下的薄薄轻雾。江淹《江文通集》卷四《还故园》:“红草涵电色,绿树铄烟光。”二句写幽胜之景还未及遍赏,可惜天光已晚,水上轻笼了一层薄烟,诗人在如纱似雾的暮霭中返棹而还。
简淡清雅,天然成趣是孟浩然诗歌的重要特点。清人牟愿湘《小仞草堂杂论诗》论孟浩然诗时即曾云:“孟襄阳诗如过雨石泉,清见鱼影。”所言极是。这首诗即是如此。诗的首联点明题目,语言朴素自然,似脱口而出。“闲棹”见出诗人兴致之悠然。颔联如一幅优美的画面,波光翠影,幽潭芙蓉,生动地表现出大自然的便娟之态。清人贺贻孙《诗筏》曾言:“诗中有画,不独摩诘也。浩然情景悠然,尤能写生。”我们暂且不论王孟之优劣,只就此联而论,其色彩清丽,明净若洗,应该说差可与王维“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争美。诗的颈联以夸张式的手法,极写诗人醉态,令人想起辛弃疾之“一松一竹真朋友,山鸟山花好弟兄”,颇可见出诗人的豪兴逸宕之气。尾联写因好景未及遍赏而天色已晚的惋惜心情,在一片烟光中诗人泛舟而归,留给我们一个清淑散朗的背影。
与白明府游江
白明府:其人不详。据诗意,似为任襄阳县令者。江:指汉江。诗写与白明府泛舟同游汉江,称颂了白明府的美政,并抒发了蹉跎时光、怀才不遇之苦。诗中“衍漾”,一本作“演漾”;“谁为”一本作“谁识”。
故人来自远,邑宰复初临。
执手恨为别,同舟无异心。
沿洄洲渚趣,衍漾弦歌音。
谁为躬耕者,年年梁甫吟。
故人来自远,邑宰复初临——邑宰:县邑的治理者,此指白明府。《文选》卷二十四潘尼《赠河阳》:“弱冠步鼎铉,既立宰三邑。”刘良注:“宰,理也。”二句写故人自远方来,诗人不亦乐乎,白明府初次来此,诗人热情地相陪游江。
执手恨为别,同舟无异心——二句诗人写与友人执手,为过去长久的分别而惋惜,此刻终于重聚,得以同舟共游,为此而深感欣慰。
沿洄洲渚趣,衍漾弦歌音——洲渚:水中小块陆地。《楚辞·九章·悲回风》:“望大河之洲渚兮,悲申徒之抗迹。”《文选》卷五左思《蜀都赋》:“岛屿绵邈,洲渚凭隆。”刘良注:“水中可居曰洲,小洲曰渚。”衍漾:漂游荡漾。《文选》卷二十二颜延年《车驾幸京口三月三日侍游曲阿后潮作》:“藐盼觏青崖,衍漾观绿畴。”李善注:“衍漾,游衍漂漾也。”弦歌:《论语·阳货》:“子之武城,闻弦歌之声。夫子莞尔而笑,曰:‘割鸡焉用牛刀?’”朱熹注:“时子游为武城宰,以礼乐为教,故邑人皆弦歌也。”此称颂白明府的美政。二句写舟船环绕着江中小岛沿洄漂流,他们舍船登洲、探胜寻幽,别有乐趣,澹荡的清波中依琴瑟而歌。
谁为躬耕者,年年梁甫吟——“谁为”二句:《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亮躬耕陇亩,好为梁父吟。”梁甫吟亦名梁父吟,乐府楚曲调名。二句诗人自抒怀抱,感慨久滞于草野,躬耕陇亩,虽胸怀追求,却不得施展,故对于时光空度,念之苦闷。
此诗虽写陪同故人泛舟游江,不过重点不在于描写游江之趣以及所见风光,除了“沿洄洲渚趣”一句稍涉景物之外,诗人更多地是叙述二人的友情,开头“故人来自远,邑宰复初临”二句,便生动地传达了“有朋自远方来”时出乎意料的欣喜之情。“执手恨为别,同舟无异心”二句,则更通过细节直接描写二人的情谊,表达了既为过去的离别而憾恨,又为此刻相聚而欣慰的复杂心情。正是基于同友人的深厚友情,结尾二句诗人才向友人吐露内心的苦闷,抒发自己有志难申、怀才不遇之感。因此,这首诗可以说是一首畅叙友情、吐露心曲的诗,诗人长久以来一直深怀压抑,耿耿于怀,而苦于无处发泄,恰逢友人初临,才得以一吐心怀!
檀溪寻故人
檀溪:在襄阳,见前《冬至后过吴张二子檀溪别业》诗注。诗写往檀溪寻故人,是襄阳隐居期间所作。诗题一作《檀溪寻古》;“洞中栖”一本作“武陵迷”。
花伴成龙竹,池分跃马溪。
田园人不见,疑向洞中栖。
花伴成龙竹,池分跃马溪——成龙竹:竹化成龙。《初学记》卷三十《龙》:“葛洪《神仙传》曰,费长房与壶公俱去,后壶公谢而遣之。长房忧不能到家,公与所用杖骑之,忽然如睡,已到家,以所骑竹杖投葛陂中,顾视之,乃青龙也。”跃马溪:即檀溪。《三国志·蜀书·先主传》:“荆州豪杰归先主者日益多,(刘)表疑其心,阴御之。”裴松之注引《世语》曰:“(刘)备屯樊城,刘表礼焉,惮其为人,不甚信用。曾请备宴会,蒯越、蔡瑁欲因会取备,备觉之,伪如厕,潜遁出。所乘马名的卢,骑的卢走,堕襄阳城西檀溪水中,溺不得出。备急曰:‘的卢,今日厄矣,可努力!’的卢一踊三丈,遂得过。”二句写故人所居园林,娇花修竹相互掩映,景色清丽,香气迷人,池中引来檀溪的活水,清澈见底,缭绕花竹。
田园人不见,疑向洞中栖——二句写静静的田园只听蝉鸣鸟啼,却不见主人的身影,诗人独自游园观景,猜想主人或许栖息于岩穴,羽化而成仙。
诗写寻人不遇。前两句写友人的居所,清溪环绕,花竹丰茂,幽静典丽。后两句写寻人不见的心理活动,并没有失望的情绪,而是尽享田园中的清幽景色,并以戏谑的语气说“他是否栖息在山洞里,成仙而去”,可想友人当是一位超凡脱俗的隐者,亦可见诗人的超逸洒脱,当然更可见他们是一对心灵契合的好友。
梅道士水亭
梅道士:其人不详,与诗人多有来往,见前《寻梅道士张逸人》诗注。诗写梅道士之遗世独立,幽居深谷,反映了诗人的隐逸情怀。
傲吏非凡吏,名流即道流。
隐居不可见,高论莫能酬。
水接仙源近,山藏鬼谷幽。
再来迷处所,花下问渔舟。
傲吏非凡吏,名流即道流——傲吏:不为礼法所拘的官吏。《文选》卷二十一郭景纯《游仙诗七首》之一:“漆园有傲吏,莱氏有逸妻。”李善注:“《史记》曰,庄周尝为蒙漆园吏,楚威王闻庄周贤,使厚币迎,许以为相。庄周笑谓楚使者曰:亟去,无污我。”此比喻梅道士。凡吏:平凡庸俗的官吏。名流:即名士。《世说新语》卷中《品藻》:“孙兴公、许玄度皆一时名流。”道流:即道家。此亦指梅道士。《文选》卷四十三孔德璋《北山移文一首》:“谈空空于释部,核玄玄于道流。”李善注:“《汉书》曰,道家流者,出于史官,历记成败存亡祸福,古今之道也。”二句写梅道士不拘于礼法,抛弃俗世中的官职,来此隐居,羽衣鹤氅,自由放达,颇具魏晋名士的风流潇洒。
隐居不可见,高论莫能酬——隐居:深居山野。《楚辞章句·惜誓》:“或偷合而苟进兮,或隐居而深藏。”王逸注:“或有德义,隐藏深山,而君不照知也。”高论:见识高明的议论。《汉书·息夫躬传》:“初,躬待诏,数危言高论。”酬:应答。二句写梅道士深居简出,隐居在凡人难到的深山奥谷,诗人每次来访承教都要费一番周折,对于闻听他的卓识高论不能酬答而感愧。
水接仙源近,山藏鬼谷幽——仙源:神仙所居之处。《云笈七签》卷二十七:“福地第四曰东仙源,福地第五曰西仙源。”此指道士所居之处。鬼谷:《文选》卷二十一郭景纯《游仙诗七首》之二:“青溪千余仞,中有一道士。云生梁栋间,风出窗户里。借问此何谁,云是鬼谷子。”李善注:“《史记》曰,苏秦东师事于齐,而习于鬼谷先生。……鬼谷之名,隐者通号也。”二句写梅道士所居之处傍水临山,掩映在崇山峻岭之中,遥与仙府相接。
再来迷处所,花下问渔舟——再来二句:用陶渊明《桃花源记》事,言其隐居幽邃,非一般俗人所能至。二句写梅道士居处清幽深邃,诗人屡次来访都难分路径,迷失在繁花碧树之中,幸得花下垂钓的渔翁,来为自己指点迷津。
诗中所写是一位道人,但并未痴迷于炼丹求仙,而是远离俗世,回归自然,是一位心胸淡泊的隐逸高士。诗的前半部分写道人的洒脱性情,不慕荣利,甘于自隐。虽与世隔绝,仍然热衷于高谈阔论,发挥关于宇宙人生的妙理哲言。后部分写道士居处的深幽,仿佛桃源仙境,借环境描写以衬托梅道士胸次非常。“再来迷处所,花下问渔舟”二句,与王维“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终南山》)”意境近似,皆成一幅渔樵图画,孟诗更觉清丽,亭亭玉立的荷花、碧绿的荷叶中轻漾的小舟,引人无限的遐想,情味弥长。刘辰翁谓此诗“好。又得语不凡,得语故异”(元杨士弘《唐音》卷四引),可帮助我们认识此诗语言上清丽绝俗的特色。
岳阳楼
岳阳楼:《舆地纪胜》卷六十九《岳州景物》:“岳阳楼,《寰宇记》云,唐开元四年,唐张说自中书令为岳州刺史,常与才士登此楼,有诗百馀篇,列于楼壁。《岳阳风土记》曰,岳阳楼,城西门楼也,下瞰洞庭,景物广宽。”诗约作于开元五年(717),前部分为望洞庭湖之景,气势雄浑,后部分抒己之志,以期得到当政者的援引。诗题一本作《临洞庭》,一本作《望洞庭湖上张丞相》,“动”一作“撼”,“观”一作“怜”,“空”一作“徒”。
八月湖水平,含虚混太清。
气蒸云梦泽,波动岳阳城。
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
坐观垂钓者,空有羡鱼情。
八月湖水平,含虚混太清——湖水:指洞庭湖水。《元和郡县志》卷二十七《江南道·岳州·巴陵县》:“洞庭湖,在县西南一百五十步,周回二百六十里。”太清:天空。《文选》卷五左太冲《吴都赋》:“鲁阳挥戈而高麾,回曜灵于太清。”刘良注:“太清,谓天也。”二句写八月江汛时期,长江高涨,湖水满溢,几乎与堤岸相平,宽广浩渺的水面与湛蓝的天空相接,混而为一。
气蒸云梦泽,波动岳阳城——云梦泽:《元和郡县志》卷二十七《江南道·岳州·巴陵县》:“巴丘湖,又名青草湖,在县南七十九里,周回二百六十五里,俗云古云梦泽也。”岳阳城:即岳州的巴陵县城,今湖南省岳阳市。二句写洞庭湖上水气蒸发,空濛的雾气弥漫笼罩着整个云梦地带,宽广的湖水波澜壮阔、随风涌动,气势惊天动地,似乎撼动了湖边的岳阳城。
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欲济”句:《尚书·说命上》:“若济巨川,用汝作舟楫。”孔氏传:“渡大水,待舟楫。”盘庚弟小乙,名武丁,号高宗,得贤相傅说,喻作渡大河之舟楫。孟浩然这里用其意,喻欲出仕而无人援引。端居:平常居处,指隐居。《初学记》卷二十隋许善心《奉和赐诗》:“正始振皇风,端居留眷想。”圣明:英明圣哲,称颂帝王之辞。《抱朴子·释滞》:“圣明御世,唯贤是宝。”二句本意谓欲渡无舟,端坐有愧,实则语意双关,比喻自己徒有出仕的愿望却无人援引,虽遭逢盛世,幸遇英明圣主,却无法建功立业,为此而感到惭愧。
坐观垂钓者,空有羡鱼情——垂钓者:比喻所干谒之当政者。羡鱼情:《淮南子·说林训》:“临河而羡鱼,不如归家织网。”二句亦一语双关,本意谓眼看着别人将鱼钓走,自己却苦于无网,自谦没有明略,含蓄地表示希望张丞相能援引自己。
此是一首干谒诗,但气势浑厚雄壮,丝毫不露干乞之相。首联即不俗,“平”字、“混”字虽无奇,但高浑古雅,为后面作了很好的铺垫。颔联更是咏洞庭湖的千古绝唱,蔡正孙曾引《西清诗话》云:“洞庭,天下壮观。骚人墨客,题者众矣。终未若‘气蒸云梦泽,波动岳阳城’气象雄张,旷然如在目前。”(《诗林广记》)唯有杜甫《登岳阳楼》中“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二句堪与比美。方回《瀛奎律髓》言:“予登岳阳楼,此诗大书左序毬门壁间,右书杜诗,后人自不敢复题也。”可见此联之“气概横绝”(刘辰翁)。后部分致干谒意,语涉双关,含蓄深婉,以欲渡无舟来比喻入仕无路,又以羡鱼来喻出仕之心。诗堪称孟清诗丽句中的别调,有着壮逸之气,浑然质朴,气象雄阔,不愧为千百年来的传世名篇。
秋日陪李侍御渡松滋江
李侍御:其人不详。松滋江:在今湖北南部,见前《陪张丞相自松滋江东泊渚宫》诗注。此诗是诗人襄阳隐居期间所作。诗题一本作《和李侍御渡松滋江》。
南纪西江阔,皇华御史雄。
截流宁假楫,挂席自生风。
寮争攀,鱼龙亦避骢。
坐听白雪唱,翻入棹歌中。
南纪西江阔,皇华御史雄——南纪:泛指南方荆楚一带。《诗·小雅·四月》:“滔滔汉江,南国之纪。”郑玄笺:“江也,汉也,南国之大水,纪理众川,使不壅滞。”西江:南纪范围内的西部的大江,指长江中上游。皇华:《毛诗正义》卷九《小雅·皇皇者华序》:“君遣使臣也,送之以礼乐,言远而有光华也。”后以皇华来赞颂奉君命而出使者。《文选》卷三十六王元长《永明十一年策秀才文》:“歌皇华而遣使,赋膏雨而怀宝。”二句写荆楚一带江水宽阔浩荡,波浪滔滔,李侍御奉使而来,乘舟渡江,气势轩昂,雄震四方。
截流宁假楫,挂席自生风——宁:岂。假:借助。楫:船桨。挂席:扬帆。见前《晚泊浔阳望庐山》诗注。二句写渡江时有天风相助,扬帆即顺利起航,无需划动船桨。
寮寀争攀硋,鱼龙亦避骢——寮寀(liáocǎi):同官。《文选》卷二十四张茂先《答何劭二首》之一:“自有同寮寀,于此比园庐。”吕向注:“同寮寀,同官也。”
硋(yì):船头上画有硋鸟的船。鱼龙:泛指水中的鳞类。骢(cōnɡ):青白色的马。避骢:避骢马御使。二句写画船上有众多同僚官吏相随相陪,水中的鱼龙闻风躲避,船只在江中畅通无阻。
坐听白雪唱,翻入棹歌中——白雪唱:指《阳春》、《白雪》,战国时楚国的高雅歌曲。《文选》卷四十五宋玉《对楚王问》:“客有歌于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其为《阳阿》、《薤露》,国中属而和者数百人;其为《阳春》、《白雪》,国中属而和者数十人。其曲弥高,其和弥寡。”二句称美李侍御情趣高雅脱俗,舟上清雅的歌声与棹歌连成一片。
此诗属应酬之作,无多深意。南宋时刘辰翁评云,此诗歌多“颂德语”,所见甚是。诗的首联,开篇即以“皇华御史雄”一句赞其奉使自京师而下,着一“雄”字,突出其声势浩大。颔联看似写景,实际“挂席自生风”一句也有赞其能得天之相助。颈联写随从之众和鱼龙相避,借助于夸张性的笔触,着力赞叹其气势。尾联则情趣高雅。可见此诗作为应酬之作,并无什么新意,因此无须深究。只是像“鱼龙亦避骢”等诗句颇能得巧,在艺术上值得肯定。
九日于龙沙作寄刘
九日:即九月九日重阳节。龙沙:《水经注》卷三十九《赣水》:“赣水又北迳龙沙西,沙甚洁白,高峻而陂有龙形,连亘五里中,旧俗九月九日升高处也。”此诗题或有作《九日龙沙作寄刘大》、《九日龙沙寄刘大虚》。刘虚,行大,字全乙,新吴(今江西奉新县)人。《河岳英灵集》卷上载刘虚《暮秋扬子江寄孟浩然》、《寄江滔求孟六遗文》等诗。这首诗写重阳节时经过豫章,民间风俗和沿途的湖山风光使诗人兴致勃发。诗中“歌竟”一本作“竟自”。
龙沙豫章北,九日挂帆过。
风俗因时见,湖山发兴多。
客中谁送酒,棹里自成歌。
歌竟乘流去,滔滔任夕波。
龙沙豫章北,九日挂帆过——豫章:唐时洪州,今江西省南昌市。《旧唐书》卷四十《地理志》:“洪州上都督府,隋豫章郡……天宝元年改为豫章郡,乾元元年复为洪州。”二句写诗人行船经过豫章龙沙,正值九月九日重阳节时,天高云淡,风物潇洒,秋景如画。
风俗因时见,湖山发兴多——发兴:激发兴致。二句写处处可见重阳节的纯朴风俗,人们载酒赏菊、登高远眺,山气清淑,湖水平阔,诗人不由得兴致勃勃。
客中谁送酒,棹里自成歌——送酒:萧统《陶渊明传》:“江州刺史王弘欲识之,不能致也。渊明尝往庐山,弘命渊明故人庞通之赍酒具……尝九月九日,出宅边菊丛中坐久之,满手把菊,忽值弘送酒至,即便就酌,醉而归。”二句诗人以陶渊明自比,写异乡途中无人像王弘那样送酒,但依然兴致不减,目睹满眼的青山绿水,不禁在船上放声而歌。
歌竟乘流去,滔滔任夕波——竟:终了。二句写诗人自歌自乐,扬帆泛波,一片夕阳晚照中,轻舟在滔滔江水中顺流而行。
诗写九月九日的客中情思,少了常见的羁旅之愁,多了一份“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豁达乐观,自得其乐,逸兴勃勃。首联仍是平淡叙来,点明题目中的时间和地点,颔联顺承而下,“湖山发兴多”表明了诗人的兴趣盎然,成为全诗的主旋律。颈联暗用陶渊明事,隐然可见其“风神散朗”,同时点扣了题目中的“寄刘”。尾联又是诗人常用的兴尽而去,在金色的馀晖中可见诗人前袂翩翩的背影。刘辰翁言:“自要写得似,不似即与别人写得何异?”指出了此诗具有孟浩然独特的魅力,简淡清旷、天然成趣,或可称为“诗的孟浩然”。
湖中旅泊寄阎防
阎防:生卒年不详。《唐诗纪事》卷二十六载:“防在开元天宝间有文称,岑参、孟浩然、韦苏州有赠章。”此诗写羁旅愁情,表达了对友人的怀念。诗题或作《襄阳旅泊寄阎九司户》、《湘中旅泊寄阎九司户》。
桂水通百越,扁舟期晚发。
荆云蔽三巴,夕望不见家。
襄王梦行雨,才子谪长沙。
长沙饶瘴疠,胡为苦留滞。
久别思款颜,承欢怀接袂。
接袂杳无由,徒增旅泊愁。
清猿不可听,沿月下湘流。
桂水通百越,扁舟期晚发。荆云蔽三巴,夕望不见家——桂水:在湖南南部,唐时属郴州。《水经注》卷三十九:“桂水出桂阳县北界山,山壁高耸,三面特峻,石泉悬注瀑布而下,北径南平县,而东北流届钟亭,右会钟水,通为桂水也,故应劭曰,桂水出桂阳东,北入湘。”百越:此泛指岭南一带。《元和郡县志》卷三十七《岭南道·梧州》:“古越地也,秦南取百越,以为桂林郡。”晚发:一作“晓发”。三巴:即巴郡、巴东、巴西之合称。《华阳国志·巴志》:“……改永宁为巴郡,以固陵为巴东,徙(庞)义为巴西太守,是为三巴。”四句写桂水迂回曲折穿越南方的山地丘陵,诗人的一叶扁舟在暮色中欲泊于水岸,期待着明晨扬帆出发。三巴一带风烟迷漫,云遮雾绕,茫茫夕阳中望不见家乡。
襄王梦行雨,才子谪长沙。长沙饶瘴疠,胡为苦留滞——襄王句:《文选》卷十九宋玉《高唐赋》:“昔者楚襄王与宋玉游于云梦之台,望高唐之观,其上独有云气……王问玉曰:‘此何气也?’玉对曰:‘所谓朝云者也。’王曰:‘何谓朝云?’玉曰:‘昔者先王尝游高唐,怠而昼寝,梦见一妇人,曰,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王因幸之,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才子句:用贾谊被贬长沙事。《史记》卷八十四《屈原贾生列传》:“(孝文帝)不用其议,乃以贾生为长沙王太傅。贾生既辞往行,闻长沙卑湿,自以寿不得长,又以适去,意不自得。及渡湘水,为赋以吊屈原。”瘴疠:在湿热地区山林间因瘴气而引起的一种传染病。二句以贾谊喻阎防,对其谪宦长沙表示不平,讽刺朝廷耽于享乐,不问国事,竟将才子远谪长沙。作为瘴疠之地,长沙何可久留啊!
久别思款颜,承欢怀接袂。接袂杳无由,徒增旅泊愁——款颜:晤面畅谈。承欢:承人欢颜。《楚辞·九章·哀郢》:“外承欢之绰约兮,谌荏弱而难持。”接袂:古人以分袂称离别,接袂即为相会。《抱朴子·外篇·疾谬》:“虽远而必至,携手连袂,以遨以集。”四句写诗人与友人长期分别,期望着能够再次相见畅谈,接袂承欢。但二人各在天之一边,相会看来是那么的杳然无期,只是徒然地增加了旅泊中的伤叹。
清猿不可听,沿月下湘流——湘流:即湘江。《楚辞·渔父》:“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两句写夜色中凄凉揪心的猿声愁不可听,摧人断肠,诗人不敢在此久留,只好乘着月色扬帆起程,夜渡湘流。
此为羁旅怀人之作。诗约分为三节,每节都首尾相联,成为“辘轳体”,第一节点明诗题“湖中旅泊”,不见家而思友人,但友人亦被“贬长沙”。第二节承上句而言“长沙饶瘴疠”,欲与友人“承欢怀接袂”,第三节继而言“接袂杳无由”,情感在盼望与失望、理想与现实中跳跃流转,妙无痕迹,形成了一唱三叹的艺术效果。末句言月,与集中的“沿月棹歌还”、“江清月近人”等有异曲同工之妙,想象奇特,出人意表。
大堤行寄黄七
大堤行:乐府名,又称《大堤曲》,《襄阳曲》等。《乐府诗集·襄阳乐》题解:“《襄阳乐》者,宋王诞之所作也。诞始为襄阳郡,元嘉二十六年仍为雍州刺史,夜闻诸女歌谣,因而作之,所以歌中有襄阳来夜乐之语也。旧舞十六人,梁八人。又有《大堤曲》,亦出于此。”大堤:为襄阳城古堤,后汉时筑。黄七:其人不详。诗以乐府写赠别,充满了盛唐时襄阳的生活气息和欢乐气氛。诗题一作《大堤行寄万七》。
大堤行乐处,车马相驰突。
岁岁春草生,踏青三两日。
王孙挟珠弹,游女矜罗袜。
携手今莫同,江花为谁发。
大堤行乐处,车马相驰突——驰突:奔驰争先。二句写大堤旁的行乐之处,游人如织,车水马龙,游人们竞相炫耀豪奢。
岁岁春草生,踏青三两日——春草生:《文选》卷三十三刘安《招隐士》:“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二句写每年二、三月春草初生之时,人们都来此踏青游春,两三日都游兴不减。
王孙挟珠弹,游女矜罗袜——王孙:泛指贵族子弟。挟珠弹:《战国策·楚策四》:“(黄雀)不知夫公子王孙,左挟弹,右摄丸,将加己乎十仞之上。”游女:《乐府诗集·清商曲辞·大堤曲》:“南国多佳人,莫若大堤女。玉床翠羽帐,宝袜莲花炬。”二句写贵族子弟骏马金鞭,挟弹射珠,闺秀游女雾鬓云环,衣衫光鲜,若百花一样争奇斗艳。
携手今莫同,江花为谁发——二句写美好的春日未能同友人携手共游,一切的欢乐都黯然失色,美丽的江花映着彩霞为谁而发,诗人已是无心欣赏。
诗写赠别,且是以乐府的形式来写,富有新意。赠别的背景是芳草萋萋,士人游女纷纷踏青,恰似一幅春游图,色彩浓丽鲜艳,富于地方特色和时代特色,再现了盛唐时襄阳的民俗风情。第一、二句写车马之盛,三、四句写踏青的活动,五、六句描写王孙和游女,展现了人物的从容和华丽,可见当时社会的繁荣兴旺。最后两句点明赠别,有着淡淡的遗憾,使诗歌意尽而言长,耐人回味。
京还赠张淮
京还:从长安归还故乡。张淮:其人不详。此诗作于诗人久滞长安,失意而归前。诗题一作《京还赠张维》;题中“张淮”,一本作“张维”,一本作“王维”;“何处去”一本作“志何从”,一本作“去何处”。
拂衣何处去,高枕南山南。
欲徇五斗禄,其如七不堪。
早朝非晚起,束带异抽簪。
因向智者说,游鱼思旧潭。
拂衣何处去,高枕南山南——拂衣:振衣而去,此指归隐不仕。《后汉书·杨彪传》:“今横杀无辜,则海内观听,谁不解体!孔融鲁国男子,明日便当拂衣而去,不复朝矣。”南山:指诗人故乡襄阳岘山之南,诗人田园位于襄阳城南郊的涧南园。二句写自己出仕无望,在长安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只有回归家园,高卧南山。
欲徇五斗禄,其如七不堪——徇:顺从。五斗禄:五斗米的俸禄,用陶渊明辞彭泽县令归隐事,见前《寻梅道士张逸人》诗注。七不堪:七种不堪忍受的事。《文选》卷四十三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一首》:“人伦有礼,朝廷有法,自惟至熟,有必不堪者七,甚不可者二:卧喜晚起,而当关呼之不置,一不堪也。抱琴行吟,弋钓草野,而吏卒守之不得妄动,二不堪也。危坐一时,痺不得摇,性复多虱,把搔无已,而当裹以章服,揖拜上官,三不堪也。素不便书,不喜作书,而人间多事,堆案盈机,不相酬答,则犯教伤义,欲自勉强,则不能久,四不堪也。不喜吊丧,而人道以此为重,已为未见恕者所怨,至欲见中伤者,虽瞿然自责,然性不可化,欲降心顺俗,则诡故不情,亦终不能获无咎无誉,如此,五不堪也。不喜俗人而当与之共事,或宾客盈坐,鸣声聒耳,嚣尘臭处,千变百伎,在人目前,六不堪也。心不耐烦而官事鞅掌,机务缠其心,世故繁其虑,七不堪也。”二句写诗人来长安本想求仕以养家孝亲,但要得到那五斗米的俸禄却要忍受种种不堪,违背自己的个性,这是自己难以忍受的。
早朝非晚起,束带异抽簪——束带:束紧衣带、整饰衣冠,恭敬会客或上朝。《论语·公冶长》:“赤也,束带立于朝,可使与宾客言也。”抽簪:古代做官者均用簪串发冠,拔去簪子,比喻弃官。《文选》卷二十一张景阳《咏史诗》:“抽簪解朝衣,散发归海隅。”张铣注:“簪,冠簪也,凡束发为从官,散发为罢官。”二句写为官就要天还未亮时早起,上朝参见,而自己却天生爱好日高犹眠,在落花啼鸟中悠然安卧;做官就得每天束带插簪、衣冠楚楚地拜迎长官,而自己却天生爱散发布衫。所以在早朝与晚起、束带与抽簪之间,自己更倾向于后者。
因向智者说,游鱼思旧潭——“游鱼”句:陶渊明《归园田居诗五首》之一:“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此二句化用陶诗,写诗人天性就难以适应世俗生活,所以告诉友人打算回归到属于自己的生活世界里,就像游鱼回到清澈的溪水之中一样。
我们从这首诗中看到的孟浩然,是一位不慕荣利、品德高尚的名士形象,诚如李白在《赠孟浩然》诗中所说:“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诗中诗人为了抒发自己归隐田园之志,运用了陶渊明不能为五斗米折腰而辞县令、嵇康因不堪为官的七种情形而与山巨源绝交的典故入诗,表现出精神上向魏晋名士传统的回归;而同时也有对当时朝廷的讽刺之意在内。因此,这首诗在一定程度上有借否定官场、名利而排遣长安失意之痛苦的意思,不过我们不能因此怀疑诗人的隐逸之志。应该说,孟浩然纵然不是全心全意醉心于田园自然的隐者,但更不是为了仕途而不顾自己精神志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