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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生活的新情趣

第二天下午,安妮正坐在窗口缝她的小布条,没有意识中瞟了一眼窗外,看见戴安娜神秘地出现在森林女神泡泡边,只是一个瞬间,安妮便冲出了屋子,跑下了山谷,眼里蕴含着惊愕与希冀的光芒。可是她看见戴安娜沮丧的面容时,希望退得毫无踪影。

“你妈妈气还没消?”她气喘吁吁地问。

戴安娜悲伤地摇头。

“安妮,没有,她说以后再也不让我和你玩儿。我哭了又哭,告诉她这不是你的错,可是没有起任何作用。我花了好长时间哄她,她才赞成我下来跟你说再见。她说我只能来十分钟,她会看着钟的。”“十分钟远远不够说永别的,”安妮泪如雨下,“戴安娜,你能不能发誓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无论将来有什么样的朋友呵护你,我是你小时候的朋友,对吗?”“我会的,”戴安娜伤心不止,“我再也不会有知己了——我不要了,我不会像爱你一样爱别人的。”“戴安娜,噢,”安妮哭着说,紧紧绞着手,“你爱我吗?”“哦,那是当然啦,我爱你,你难道不知道吗?”“不知道呀,”安妮长吐一口气,“我以为你喜欢我,这是当然啦,然而我不知道你爱我呢。哇,戴安娜,我从来不知道会有人爱我呢,从我可以记事的时候,就没人爱过我。这太好了呀,戴安娜,你真是在我黑暗的道路上点亮希望的一缕阳光,戴安娜,噢,再说一遍,好吗?”“我全心全意地爱着你,安妮,”戴安娜坚定地说,“并且我永远爱你,你放心吧。”“我也永远爱你,戴安娜,”安妮庄严宣布地伸出手来,“今后的日子里,对你的怀念就像星光照亮着我孤单的生命,就像我们上次一起看过的那本书一样。戴安娜,你能给我一簇你黑玉般的头发当做离别纪念珍藏吗?”“你有剪刀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吗?”安妮深情款款的话让戴安娜的眼泪又一次流了出来,她擦擦眼泪问安妮。

“有的,正好我在缝布片,剪刀就在围裙里。”安妮认真地剪下戴安娜一缕短发来,“永远为你祝福,我挚爱的朋友,从现在起,尽管我们离得不远,会像不认识人一样,但我的心会永远忠于你。”安妮目送着戴安娜走出她的视线,戴安娜一回过头就朝她伤感地挥手。随后,她回到家里,心底还在为这个浪漫的分别情形而激动。

“全结束了。”她悲伤地对玛莉拉说,“我再也不会有知己了,这比从前与卡蒂、维奥莱特分手更悲惨,这太不一样了。不明白这到底是咋回事,有了真正的朋友,就不会这么满足啦。在泉水下,我和戴安娜体验了一场如此感人的离别,它在我心底会永远圣洁的。我用了能想出来的最具有诗意的语言,比平时说话浪漫多啦。戴安娜给了我一束头发,我要把它缝进小袋子里,一辈子都挂在脖子上,随着我下葬,我知道我是活不长的。可能,巴里太太要是看见我凉如冰的僵硬的尸体,她会后悔她做的事,同意戴安娜参加我的葬礼的。”“你既然能说话,我估计也用不着担心你会伤心而亡了,安妮。”玛莉拉一点也没有怜悯心。

星期一,玛莉拉奇怪地看见安妮提着她装书的篮子下楼来了,忧郁的嘴角被固执地拉成了一条直线。

“我要回学校了,”她宣布道,“这是我生命中剩下的仅有了,我亲爱的朋友被无情地从我身边拉走了,在学校里,我还能看见她,可以留恋我们分离的时刻。”“你最好还是怀念你自己的书本,”玛莉拉说,她隐藏着自己看见事情如此发展而带来的喜悦,“要是你回学校的话,我可不想再听见石板在脑袋上开花之类的故事了,老实一点,按老师的要求去做。”“我会努力做个优秀学生的,”安妮伤心地说,“虽然没什么乐趣,菲利普先生说米尼·安德鲁斯是模范学生,但她确实是一点点想象的火花都没闪出来,没有精力。她这个人呆板笨拙,根本不会享受。想想我自己会变成这样子真让人压抑。我要走大路去,我再也受不了孤零零地穿过白桦路了,如果这么走过去,我会哭的。”安妮在学校里受到了强烈的欢迎,因为玩游戏时大家都认为不能少了安妮的想象力,还有她唱歌的声音和午餐时她戏剧化的大声朗诵。鲁比·格丽丝看《圣约》的时候秘密地塞给她三个李子,埃拉·梅·迈克菲逊从植物书的封面上裁下一朵相当大的黄色紫罗兰送给她,安维利学校里堆了一桌子的礼品。苏菲娅·斯劳尼答应教安妮一种好看花边图案的新织法,这种花边用来点缀围裙很不错。卡蒂·布特尔送给她一个香水瓶子来装擦石板的水,朱丽叶·贝尔在一张淡粉色带圆齿的纸上认真地抄了这么一段话:

星星钉住了黎明垂下的幕布,请你记住,你有一个朋友,即使她可能身在远方。

“有人观看可真好!”那天晚上,安妮惊喜地对玛莉拉感激万分。

不仅仅是这些女孩子欣赏安妮。午餐后,安妮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菲利普先生叫她和模范生米尼·安德鲁斯坐在一块儿,她觉察桌子上有一个大大的可人的草莓苹果。安妮拿起来刚想咬一口,突然想起来在安维利出产这种苹果的只有阳光水湖对面的老布里兹一家。苹果就像烧烫的煤一样从安妮手里掉了下来,她用力地用手绢擦了擦手指,到第二天早上,苹果还是丝毫未动地摆在安妮的桌子上。早晨,打扫卫生的小蒂莫西·安德鲁斯到学校时顺便把它当意外的收获拿走了。切里·斯劳尼有一支石板笔,包着精美的红黄纸条纹,平常的笔只值一分钱,他的这支却值两分线,午餐后他把笔送给安妮,受到了友善的接待。安妮文明地接受了这件礼物,报之以微笑,这个给迷得昏头昏脑的年轻人立刻被送上了极乐天堂,最后听写错得没谱,菲利普先生罚他留下来重写。

但是,坐在格蒂·派伊旁边的戴安娜却没有什么表示或礼品,这让安妮小小的胜利隐含了痛苦。

“戴安娜只是冲我笑了笑,我猜,”她当天晚上痛苦地对玛莉拉说,但第二天早上,一张折好的小纸条传到了安妮手里。

亲爱的安妮:

妈妈说我不能跟你玩儿,就是在学校也不让我和你说话。这不是我的错,别怪我。我还像以往一样地爱你,我想念你,想把我一切的秘密都告诉你,我一点儿也不喜欢格蒂·派伊。我用红色薄纸替你做了个书签,现在很流行呢,学校里只有三个女孩知道如何做。看着它,你就想起了你真心的朋友。

戴安娜·巴里

安妮看完了条子,吻了吻书签,迅速地回了张条子。

我亲爱的戴安娜:

我怎么可能责备你听妈妈的话的,我们的灵魂还可以交谈,我会永远保存你可爱的礼物的。米尼·安德鲁斯是个好姑娘,虽然她没有什么幻想力,但是我已经是戴安娜的真心朋友了,不能再是她的了。即使已经比以前强了,但我的拼写还是不太好,请谅解。只有死亡才能让我们分开。

你的安妮,或者凯迪莉娅·雪莉

以及:今天晚上我会枕着你的信入眠。

安妮

自从安妮再次来到学校,玛莉拉就悲观地等着她再有什么烦恼,可是到现在为止还没出现。可能是安妮被米尼的模范精神感动了,至少她从那时起和菲利普先生处得相当可以了,她全心全意地扑在学习上,决心不让吉尔伯特·布里兹在任何功课上超过她。他们的比赛越来越明显,这是吉尔伯特天性中十分好的一方面,但安妮却没有这种优点,她坚持自己的态度,她的爱憎一样浓厚,根本就不愿意承认她屈尊和吉尔伯特在学业上比赛,因为这就相当于证明了安妮一直否认的事实——他的存在。但竞争的确存在,荣誉在他们俩之间来回波动,拼写以前是吉尔伯特拿第一,可现在呢,安妮甩了甩红辫子,变成了第一名。要是吉尔伯特的计算题全部正确,名字写在了黑板的光荣榜上,第二天早上,花了一个晚上绞尽脑汁学习十进位的安妮则成了第一名。尤其有一个可怕的日子,他们俩的名字被并排写在了一起。这根本跟写在走廊柱子上的注意榜一样讨厌,安妮的耻辱和吉尔伯特的满足明显可见。等待每个月底的测验成绩时感觉很悲伤,第一个月吉尔伯特以三分的优势名列第一,而第二个月安妮则用五分打退了他。但是她的胜利遭遇了极大的伤害,因为吉尔伯特居然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向她表示虔诚的祝贺,要是他对他的不成功觉得刺痛的话,安妮会觉得更为美妙。

菲利普先生可能不是个好老师,但是像安妮这样的学生,已经毅志顽强地有了学习的决心,在什么样的老师手下都会有改善的。学期结束时,安妮和吉尔伯特都升到五年级,可以学习分科的基础理论了,比如拉丁文、几何、法语、代数。几何是安妮的滑铁卢。

“它真难啊,”她呻吟道,“几何学我是当不了第一名了,它完全就连一点儿幻想余地也没有,菲利普先生说他还没见过像我学得这么惨的呢。吉尔——呀,我指的是别的智慧的学生啦,能学得那么好,简直跟苦修似的,玛莉拉。就连戴安娜都学得比我好,不过我是不在乎落在戴安娜后面的,虽然我们现在见面跟不认识人似的,但我对她依就抱有不息的爱。有时,想到她我就会很难过。但是,真的,玛莉拉,这么有意思的世界上,想悲伤很长时间也不容易啊,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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