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坐上回府的马车,叶畅从枕浓那里拿回之前买的吃食,一屁股坐到小三儿身边,打开装着糖炒栗子的那个纸包,捧到小三儿面前,扬了扬,“喏,你要的。”
坐在车尾的叶猛愣了下,眼神有点儿忧郁。小三儿喜欢吃糖炒栗子的吗?为什么又是三弟先知道?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捏着自己的长袍前摆,牙咬得死死的,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
陶陶瞥了叶猛一眼,见他脸上虽然没有笑容,但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她犹豫着伸手拿了一颗,又偷瞄了叶猛一眼,他似乎没什么变化,她才暗自舒了口气。进京前发生的事情犹在眼前,叶猛最近也没什么过激的行为,令她看不懂现在叶猛是不是放下了。既然他没有表现出来,应该是不反对她接受三少爷的东西吧?
吃了几颗以后,陶陶终于都放开了些,和旁边的枕浓又聊了起来,叶畅将手里的纸包递向二哥。叶猛微微摇了下头,低声说:“太干。”
叶畅没勉强他,放回自己的膝头,开始接小三儿和枕浓的嘴。叶猛淡淡地看着三人,目光瞟过小三儿,抄起手,闭上了眼睛。
回到太师府的园子,叶畅带着枕浓回了房间,临走将装糖炒栗子的纸包塞到小三儿手里。叶猛负手自顾自地走进房间,等到小三儿进屋以后,才沉思一阵转过身,“把门关上。”
陶陶愣了愣,赶紧放下手里的纸包,将门关了起来,心里却开始嘀咕起来,自从住进太师府,这小祖宗还没这样闭门过,难道他今天也不开心了?
叶猛趁小三儿关门,微微瞥了一眼桌上的纸包,从怀里摸出两个精致的绣花小布袋,放了一个回去。等小三儿转过身,他将手里那个小布袋递给他,说:“送给你的。”
陶陶莫名其妙地接过小布袋,茫然地看着叶猛问:“少爷……。”
叶猛没等他说完,扮作无事一般低声说:“打开来看看。”
陶陶没有在别人面前拆礼物的习惯,但也不敢逆了这小祖宗的意。轻轻拆开布袋口上的结,往里面望了望,眼睛瞬间睁得大大的,“少……少爷,我……我不能要。”
小布袋里面赫然放着一块通透的小玉坠,用红线串起,应该是玉佛之类的饰品。她一下想起这小祖宗本是要去玉铺找礼物送给未来少奶奶的,难道是伏柔郡主挖苦了他几句,他就将原本要送给她的礼物转手给了她?她可不想无端接受他的馈赠,再说他哪天要是反悔,又找她要回去,不是多此一举?
叶猛眼神瞬间冰冷,小三儿宁肯接受三弟的吃食也不愿意领他的一番心意?他冷冰冰地问:“你要是不要?”
陶陶瞥见他生气的样子,低下头,唯唯诺诺地说:“要……要!”她敢说不要吗?怎么送个礼都这么凶巴巴的,他今天看来真的不开心吧!早上回园子的时候,他就没什么好脸色,出去后居然被自己未来的媳妇那样奚落,不发火才怪,她可不想再浇上一勺子油了。小命要紧!
叶猛一把抢过小三儿手里的布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玉观音,命令似的说:“转过身去。”
陶陶低着头,缓缓转过身子,叶猛拎着那条红绳,绕过她的脖子,将玉观音带在了她身上,狠狠地在她脖子后面打了个死结。
“好了。不准取!也不准弄丢了。否则……你赔不起。”这是他的一颗心,他赔得起才怪!
陶陶背对着他翻了下白眼,他把用来哄别的女人的东西绑在她脖子上,还那么凶巴巴的。谁稀罕了!她又不是他的保险箱,凭什么替他保管东西?为什么他老是要拿她出气?今天在外面骂他的人又不是她!她很无辜的。
叶猛弄完,心情舒畅了许多,嘴角扯动两下,说:“好了。去做事吧!我想喝茶,去烧点儿水。”
陶陶哦了一声,摸了摸脖子,叶猛见到她的动作又有点儿生气。一把拧转小三儿的身子,伸手捻起玉观音,微微拉开他的衣领,丢进他衣领里去,“听着。你要弄丢了它,我……。”我会收拾你。
陶陶翻翻白眼,暗暗腹诽几句,转身出了房间。叶猛从怀里摸出另一个袋子,看着它,他的目光有点儿忧郁。
日子一晃到了初冬,叶畅渐渐习惯了在太师府的日子,这段时间多亏有二哥冷冰冰的关切、还有枕浓的悉心照料,但他最开心的是小三儿时不时借枕浓的名义,想些让人愉悦的点子来令他开心。虽然小三儿嘴上不说,还老和他拌嘴,但他知道小三儿其实也是很关心他的。初初入京时的孤独感荡然无存,他又做回了从前“玩世不恭”的叶家三少爷。
趁着岁末,京里大小官员纷纷差人暗中送礼到太师府,每天倪振渊忙着接待客人便已经透不过气来了。两位少爷也有了不少闲暇,陶陶和枕浓时常随两位少爷到京郊的名山游历。而倪振渊安排伏柔郡主来府上住几天的事情,迟迟都没后文,叶猛似乎也忘得一干二净,没再提起。
京城下起了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雪,雪是深夜开始下的。陶陶早晨打开门便见到了园子里一片素色之景,从前在现代,她家住在南方,所有的雪景都是在网络上的图片里看到的,什么时候身临其境过?这一世她也看过雪景,但夏城和她的家乡都在偏南的地方,从来不会积这么厚的雪。她有点儿失控,外套还没打理好就想冲出去感受下“冰天雪地”。
身后忽然“飘出”一块厚厚的“布帘”将她整个人包裹了进去。叶猛一起身便见到打开的房门口飘进了雪渣滓,小三儿居然没披上斗篷就想跑出去。他疾步走过去,展开自己身上的斗篷就将小三儿圈进了怀里,低头冰冷地说:“小心着凉。”小三儿的身子向来单薄,每个月都有几天特别不舒服,怎么还是不会照顾好自己呢?他几乎有点儿生气。
陶陶微微向后抬起头,看着叶猛那张俊俏的脸庞,笑了笑,说:“真美啊。”
叶猛低下头,看着从自己斗篷里探出头的小三儿,也失神地说了句:“是啊!真美。”小三儿越来越“漂亮”了,虽然才近一年的样子,他却好似专门为迷惑他而长的一般。
旁边的长廊下传来一声嗯哼的声音,叶畅裹得跟粽子似的看着两人,他真不明白这主仆二人怎么这么有闲情逸致!他一起身就已经冷得跟什么似的,在心中暗骂这鬼天气,没想走到二哥房门前就见到这两人居然“裹”在一起,颇有点儿谈情说爱的感觉。
叶猛没出声,陶陶挑衅地看着叶畅,故意不冷不热地说:“哎呀!怎么见到个肉粽子。”
叶畅耸耸鼻子,恶狠狠地瞪着小三儿,这家伙越来越放肆了,从来不当他是三少爷。他咬牙“潇洒”地将身上的斗篷拿掉,冲小三儿扬了下头,“我还见到一只双黄的肉粽子呢!”
枕浓在身后噗地笑出声,陶陶从叶猛的怀里挣脱出来,走到长廊下,说:“有本事你来和我打雪仗啊!赢了我再逞能!”
叶畅忍着寒意,不服气地说:“来就来!我怕你啊!”
说着两人就跑进了园子里,抓起地上的雪开始朝对方扔过去。叶猛皱起眉头,这两人自从进京以后感情似乎越来越好,而且三弟总有办法让小三儿和他玩儿到一起。他心里有点儿不痛快起来!
两人正嘻嘻哈哈的,叶猛还没来得及以自己没梳洗为名,将小三儿叫回来,园子门边儿就转进来一个人。叶畅抓起地上的雪,还没捏实,就朝背对着园子大门的小三儿扔过去。陶陶侧身一避,雪球不偏不倚地打在进来那人脸上。
叶畅忙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来人,恭敬地叫了声:“太师。”
叶猛略微整理了下仪容,对外公行礼:“外祖父。”
陶陶背对着来人,后背升起一阵凉意,缓缓转过身子,低下头,也叫了声:“太师。”
倪振渊满脸怒容,伸手抹去脸上的雪渣滓,走进叶猛的房间,坐下后打量了四人几眼,怒道:“大清早的,园子里的积雪也不清理一下,万一进来个人,跌倒了怎么办?猛儿,你的书童怎么回事?如果不会伺候你,我会替你找个懂得伺候你的书童。这种不入流的货色,除了样子长得俊俏些,还有什么优点值得你留他在身边?”
叶猛皱了皱眉,转头对小三儿说:“你去扫下园子里的积雪。”
叶畅也立刻对枕浓吩咐:“去烧壶热水来替太师冲茶。”
陶陶和枕浓同时应了声是,退了下去。陶陶有些担心,看来惹怒了小祖宗的外公,她的好日子到头了吗?枕浓和她走了几步,低声说:“别太担心了。二少爷……应该会替你想办法的。”
倪振渊冷眼看着两个书童退下后,转眸看向自己的外孙,语气稍微缓和地说道:“你身边是该有个人好好伺候你了,你看看都成什么样子了?也不知道你爹怎么打理你们这个家的!过几天礼亲王会让他女儿来府里住几天,如果见到这个样子,她能心甘情愿的嫁给你?哪里有点儿世家子弟的样子?你别再任性了。宠幸下人也该有个尺度,不能受人迷惑。知道吗?”
叶猛咬了下牙,没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