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晚清冷宁静,朦胧的月光斜斜的在仁爱医院心胸外科的办公室里洒下一室淡淡清辉。灵犀坐在电脑前默默的发着呆,虽然手边的论文离截稿日期屈指可数,但仍然没有心思写一个字。夏安琪那伤感落寞的眼神总是在脑海里浮现。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可以让一个热情乐观干练的女人流露出那样不符合个性的眼神,心烦意乱间连徐子涵推门而入都置若罔闻。
“灵犀,灵犀,你怎么了?”
徐子涵焦急忧虑的声音终于把心神恍惚的灵犀唤了回来,她抬起头不知所措的看向他,却换来了他略带无奈的埋怨,“灵犀,你怎么了,喊了你好几遍才回答,你没事吧?”
灵犀讪讪的笑笑:“没事,我就是想论文出了神。”
徐子涵看着她一字未动的电脑显然不相信她的说辞,可是一看到她清澈无辜的眼神却只能将满腔的疑问化作了一声叹息,似乎这些年来她总是这样神游天外。
“灵犀,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徐子涵说着便将灵犀拥入了怀中。他的怀抱很温暖,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薰衣草清香让人安心和宁静。这些年来,灵犀一直很依赖这个怀抱,他曾无数次的给她温暖,无数次的给了她一个可以避风的港湾。
正当灵犀贪婪的享受着这个温暖宽阔的怀抱的时候,徐子涵一俯身,两片温润柔软的唇便覆在了她的唇上。她的脑海顿时一片空白,来不及多想徐子涵的唇舌已然倾入口中,随之而来的还有他那干净的不带一点杂质的气息。那是一种纯净的清冽气息,仿佛浩渺洁净的冰川雪海,明净纯洁。
徐子涵很温柔,虽然他的呼吸有些凌乱,却没有一般男人的急切和鲁莽,他总是轻柔的吻着灵犀,一点一点的撬开她的唇齿,慢慢的掠夺了她的呼吸。可是灵犀的神智却很清醒,这么久以来,每次和徐子涵接吻她都很清醒,甚至从来没有心跳加速的感觉,她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却十分依赖,甚至沉醉其中。
“请心胸外科徐医生和沈医生速到一楼急诊大厅,有危重病人三分钟后到达。“正当两人沉静在拥吻的缠绵中不可自拔的时候,办公室里紧急呼叫器的声音打破了一室宁静,作为医生的灵犀,本能的不假思索的推开了徐子涵,第一时间冲出了办公室。后者却是无奈苦笑,也抬脚跟了出去。
虽然还有些意乱情迷,但是当两人到达一楼急诊的时候已经又变回了那种沉着冷静仪态从容的医生形象。当灵犀到的时候,陈欣怡已经在急诊室门口等着她了。作为实习医生,他们必须时刻跟随者自己的代缴老师。
由于刚出了一场交通意外,急诊室里显得有些混乱,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穿梭其中,虽然忙碌却还是井然有序。徐子涵很快就加入了急救的队伍中。
此时,医院巨大的玻璃感应门口,一张急救车床正被急救人员急速的推了进来。急救的医生和护士后面还跟着几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然而让灵犀感到惊讶的是,在几个男人的身旁她竟然看到了夏安琪的身影。
来不及多想,灵犀紧走几步冲上去拉住夏安琪急急地问道:“安琪,你怎么在这,难道是你的朋友出了什么问题?”
夏安琪显然很紧张,神情也有些不自然,她先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神情恍惚的说了句,“恩,算是吧。“
说话间,车床已经飞快的被推进了急救一室,同时陈欣怡焦急的声音急急地传了过来,“灵犀姐你快点,病人情况很危急!”
灵犀点头答应一声,握了握夏安琪的手递过去一个安慰的眼神,便匆匆的朝急救室走去。然而却在临进门的时候听到了她略带忧虑的声音,“灵犀,里面的人是,顾亦宸。”
灵犀一怔,本能的想要往后退。但是她不可以,作为一个合格的医生,在面对病人时是不应该带有任何私人感情的,无论贫富贵贱都要一视同仁。可是顾亦宸怎么会在这里,以他的身份地位就算有什么也应该去条件更好的私立医院啊,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而且还和安琪在一起,难道是因为刚才的那场交通意外?
想到这,灵犀的心突然砰砰的跳个不停,甚至紧张的连身体都开始颤抖,她有些害怕,仿佛将要失去自己最珍视的人一样害怕,这种感觉六年前爸爸妈妈去世的时候也有过,可是今天为什么又会出现呢?她的脑子很混乱,全身的血液仿佛正在渐渐的抽离身体,令她顿感寒冷和空虚。即便如此,她还是清晰的知道自己是个医生,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个时候感情用事耽误急救,何况里面躺着的还是顾亦宸,无论出于职业道德还是友谊道德她都不希望他有事,一点都不希望。
“灵犀姐,你快点啊。”在陈欣怡的再一次的催促下,灵犀再不迟疑的迅速推门而入。
急救室很安静,可以听到呼吸机里传来混乱偏快的心跳声。顾亦宸躺在急救床上一动不动,虽然插了氧气却还是可以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他的胸口因为呼吸困难而急速的起伏着,脸色苍白如纸,甚至连嘴唇还有些发紫,他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清冷的灯光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即使这样狼狈,他的周身却还是散发着雍容华贵的气质,他英俊清朗的容颜更是仿若往昔。
灵犀的呼吸又一次凝滞了,六年了,她再也没有这样近距离的看过他,比起上次餐厅外的惊鸿一瞥,这一次却要真实许多。她的心有一个地方正在慢慢的裂开,除了隐隐的疼痛尽然还带着一点温暖的柔软,她深深的知道这种感觉叫做心疼。她本能的想要伸出手去抚摸顾亦宸苍白的脸颊,可是她的手却在不停的颤抖,甚至连抬起的力气都要消耗殆尽。这一刻她早已经忘记了他给她带来的伤痛,她只知道她不能让他有事,一定不能。
于是灵犀习惯的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熟练的拿出听诊器仔细的听过顾亦宸心脏的每一处心音,同时陈欣怡镇定的声音传入耳中,“患者中国籍男性,二十八岁,在办公室突然晕倒,呼吸困难面色恍白心跳加速脉搏微弱颈动脉怒张,SPO2,70血压60的40,还在不断下降,到入院为之,患者已经有些神智模糊。”
灵犀点头:“患者心音遥远,很可能是心包出血,准备心包穿刺针,需要立刻进行心包穿刺术。”
“好的,我去通知手术室。”陈欣怡说着就要往外跑。
灵犀赶紧拦住她,镇定的说道:“来不及了,就在这里做,”她说着,伸手拍了拍顾亦宸的脸颊,柔声道:“顾亦宸,你醒醒,我是沈灵犀,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她语气温柔神情专注,连旁观的护士都投来了奇怪的眼光。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拍打自己,顾亦宸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虽然他此刻有些神智模糊,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在他睁开眼睛的一刹那眼神变得分外清澈明亮,仿佛看到什么惊喜般,嘴角竟然勉强的扯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喉间缓缓的吐出了两个字,“灵犀……”然后艰难的伸出手抚向了灵犀的脸颊。
灵犀微微怔了怔了,不明白顾亦宸为何此刻还会对自己有如此亲密的举动,她本能的在他的手即将碰到自己脸颊的时候偏了偏头,却还是伸手反握住了他修长白皙的手。
也许是因为用力的缘故,顾亦宸指节有些发白,而且冰凉入骨。仿佛冬天的冰雪般让人不禁打了个寒战。灵犀的心一紧,几乎有了俯身去拥抱他的冲动,但是她很快便安奈住自己紧张的情绪,低声安慰道:“你别怕,我们现在要给你做心包穿刺,很快就会没事的,你不要紧张放松点。”说着紧了紧握着的顾亦宸的手。而得到安慰的顾亦宸似乎也得到了很大的鼓励,艰难的点点头,便如释重负的再一次陷入了昏迷。
陈欣怡在旁边看的一头雾水,正要开口询问原因,没想到顾亦宸的呼吸却在这时突然变得更加急促,血压急速下降,心脏监护器警鸣大作,心电图波段参差不齐,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就在大家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灵犀终于镇定下来迅速的吩咐道:“注射5毫克镇定剂,准备手术。”
灵犀说完便戴上护士递过来的消毒手套,取出托盘里的心包穿刺针,快速的在顾亦宸的剑突与左肋缘相交的夹角处比划了一下,却在准备下针的时候犹豫了。虽然心包穿刺不是什么大手术,但稍有不慎也是会会刺透心肌造成心脏大出血的。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灵犀没有了往日的冷静与自信,她甚至有些紧张有些害怕,无论怎么说这是她第一次给认识的人做这种手术,而且这个人还是顾亦宸。不管曾经他给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但这一刻她的心却是真真正正不希望他有事的,哪怕出事的几率很小很小。
“灵犀姐,病人血压急速下降。”一旁的陈欣怡见灵犀迟迟不下针,终于在顾亦宸的血压再一次下降的时候焦急的开了口。
灵犀焦急的回头,果然看见心电监护仪上血压又下降了10个点,于是收敛心神,看准部位,穿刺针毫不犹豫的迅速刺入了顾亦宸的心脏。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尤其是灵犀,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手里的穿刺针。从最初的实习到现在工作,心包穿刺不知道做过多少次,却没有一次像此刻这样紧张的,她真的害怕了,害怕一不小心危急了顾亦宸的生命。
“嘀,嘀。嘀……”随着心电监护仪平稳力的心跳传来,一抹红色的血液缓缓流入针筒试管,灵犀看着顾亦宸逐渐上升的血压和慢慢平缓的呼吸,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不想却已是汗流浃背。
顾亦宸终于没事了,灵犀看着他逐渐由苍白转向红润的脸色,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唇边也不由自主的就绽出了一个轻松清浅的笑容。她缓缓的拔出穿刺针,将试管递给护士吩咐道:“立刻送检验室,越快越好。”然后又吩咐陈欣怡:“带病人去做CT,通知病人家属准备入院,再通知住院部下来收病人,病人必须24小时卧床休息,并且每四个小时观察一次生命体征,并作详细记录。”
“好的。”两人答应一声,迅速的离开了急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