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有了要离开这里的念头之后,我无时无刻的都在留意,希望能有机会从这里走出去,可越是这么想机会却偏偏变得更加渺小。他们好像已经看出来我要走的意思,所以最近一直不让我和小李一块儿去外面去东西,就连溜狗都成了小李一个人的事情,很显然他们是怕我一出去就溜了。
虽说被殴打的事儿已经过去多日,但留在我心里的创伤使得我的行为越来越古怪,为此厂长一家人似乎对我没有以前那么凶了,也许就像小李说的那样,在这些打工的里面我是第一个不怕死和不怕打的人,所以厂长一家人对我也有了些许的惧怕,生怕我惹出什么天翻地覆的事儿来。厂长老婆还是想平日里一样总是不停的爱唠叨,只是有我在场的时候她说话的声音显得比以前小了好多。
目前这里对于我来说就是名副其实的监狱,每天除了劳动之外已经失去了出门的自由。有时候我真想硬闯出去,但回想起小李以前给我所说的那些话,心里不免还有点惧怕。这样下去也不是个长久之计,我得想一想看还有没有其他的方法离开这,渐渐的一个逃走的计划在我的脑海里初显雏形。
今年的夏天似乎来得很早,五月的天气已经开始了闷热,整个儿厂区里没有一处凉快的地方,就连躲在阴凉处的人都是汗流不止,再加上厂房里机器的轰鸣声,令人烦躁不安,总期盼着能有一场漂泊大雨,可老天总是和人作对,天空中竟然连一丝的云彩都没有,只有停在当空毒辣的太阳,烤得地面到处都弥漫着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
这回我一改往日那满不在乎的样子。早饭之前已经喂完了狗。来到后院的水池旁,这里有五个大浴盆,是专门用来给狗洗澡用的。我找来水管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五个浴盆刷洗得干干净净,等全部放满水后方才离去。
吃罢早饭,太阳已经接近直射,晒在人的身上火辣辣的热。我一个人悄悄的来到狗舍门前,挨个儿察看着它们的动静。所有的狗几乎都伸出了长长的舌头不停的喘着粗气,水滴不断的顺着狗那不停晃动的舌头低落在地上。狗舍的水盆儿里水已经所剩无几,我拎起水桶又挨个儿给加满了水,将狗舍里的风扇速度调至最高。将这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我又来到那几个浴缸旁用手试了试水温,谁还不是很热,转身又回到了厨房。
自从上次厂长儿子打了我之后,每天中午这段时间里我几乎没有在厨房呆过,更别想让我帮着做饭或者洗衣服之类的杂活儿,每天吃完饭后就回到宿舍,要么痛痛快快的洗个热水澡,要么美美的水上一觉,要么看看小李偷偷拿给我的那本《警犬大全》,厂长一家人也没有人来烦我,倒是悠闲自在。
至于我为什么要来厨房,因为我不想再僵持下去,我得好好的干活儿甚至是加倍的努力,只有这样心存街心的厂长老婆才能对我有所放松,也只有这样我才能有出去的希望,所以这个时候我必须改变自己,宁可让他们打骂。
推开厨房的门,小李和丁师傅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好像我又犯了什么错误一样让他们惊恐不安。小李停下手中的活儿急忙问到:“你怎么不去宿舍跑到厨房干什么来了?”我笑着反问道:“没事儿我就不能来这儿了?”听了我的话,此时的小李已经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了头脑,惊慌失措的问道:“怎么了?又发生什么事儿了?”我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严肃的说:“没有什么事儿,我就是想过来帮你们干干活儿,咱们以前也是这样儿啊。”小李这才回过神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无奈的说:“我以为又出什么事儿了,我现在真的是怕了你了。”
丁师傅一直没有说话,从我被打的那天起我和丁师傅就没说过一句话。因为他心里明白当时就是他给厂长老婆告的状,还经常在老太太的面前说我和小李的坏话,当然这些坏话都是他无中生有的说法,多数都是偷懒耍奸之类的话。这些话我也一直就没有往心里去。
此时的丁师傅应该很惧怕我,因为他的眼睛一直在逃避着我。我主动地走了过去,轻轻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这一拍竟然吓了他一大跳,手里的菜刀差点掉到地上,就连在一边正忙着的小李都着实吓了一跳,两个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我,死活摸不透我这趟来厨房的目的。
也许是丁师傅比较心虚的缘故吧,瞬间在他的额头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我笑着说:“丁师傅怎么啦?告诉我还有什么需要我干的?”我感觉此时的丁师傅已经心慌意乱到了极点,所以说话也变得支支吾吾的:“都忙完---了,没---什么---可干----干的了。”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我顺口说到:“这天真热,看把丁师傅热的满头大汗。”说完顺手将风扇开到最大。屋子里的紧张气氛似乎有了些许的缓解,看着小李坐在那里默不作声的削着土豆皮,我也默默的走了过去拿起一个刀片,和小李一起削起了土豆。
就在这个时候厂长老婆推开门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看见我蹲在那里。原本拉长的脸突然一下子变得亲和了许多,她故作沉稳走到我的跟前说:“小王你也来帮他们干活儿来啦。”我低着头,随声从鼻子里附和了一下,老太太假惺惺的问道:“小王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要不要紧呀?”我放下手里的土豆站了起来,故作胆怯的回答道:“好多了不碍事的,谢谢您的关心。”听了我的回答老太太微微的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我对她的回答。过了一会儿老太太忽然对这大伙儿说:“一会儿忙完这些活儿没事儿你们也去休息一会儿,这天也热的够呛。”说完老太太借势走出了厨房。
再看看小李和丁师傅,两个人都是目瞪口呆,对于老太太刚才说过的话两个人似乎还处于一片云雾之中,呆呆的站在那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会相信刚才老太太说的话是真的。
看着他们傻呆呆的样子,我会心的笑了一下冲着小李做了一个鬼脸,小李这才比上那半张着的嘴,飞快的削起了土豆。不一会儿厨房里的活儿就告一段落了。我洗完手向着他们摆了摆手意思是说:咱们该走了。再看看他们却静静的呆在那里迟迟不肯离去,我不解的望着他们,小李冲着我轻轻的摇了摇头,原来他们还是不相信老太太说的都是真的。我并没有急于催促他们,我只说了一句话:“让你们一起去干活儿又不是去偷懒,看把你们吓得。”说完我头也不回的来到了后院。
没有一丝的风,树梢也停止了摆动,空气变的异常炙热令人难以忍受。硕大的厂院里鸦雀无声,厂房里的机器已经停止了轰鸣,工人们都回到了宿舍正在贪婪的午睡。我头顶着烈日,浑身已经是大汗淋淋,刺眼的阳光让人无法将眼睛睁得老大索性眯起一条缝儿来看世界。
来到那几个浴缸前,再次伸手试了一下水温,水已经有点发烫了,我起身立即回到宿舍,脱掉身上的衣服只穿着一条裤衩,拿起早已给狗准备好的洗澡用的洗发液来到浴缸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我开始放狗洗澡。
这警犬就是与众不同,就是比任何的狗聪明。刚开始我就放出来两条狗,刚一放出来它们就好像知道了我的意思,径直朝这浴缸奔去。原来狗也知道洗澡能降温的道理。说来也怪,这两只狗没等我推它们就直接跳进浴缸乖乖的蹲在水里,静静的等待着我给它们冲洗。我不由自主地自言自语到:“这狗真******聪明,也知道享受。”说完我也跳进了浴缸,拿起水瓢不停的往狗的身上浇水,当所有的毛发全被浸透以后再打上洗发液,转眼间整个儿浴缸里全成了泡沫的世界。顽皮的狗不时地抖动一下身上的皮毛,顿时泡沫四溅,就连我的身上到处都是泡沫,虽说脏但也开心。
就在我忘乎所以尽情的沉浸在给狗洗澡的乐趣中的时候,小李不知什么时候跟幽灵似的站在了我的身后,就在我转身的那一刻此一点没有吓晕过去,我拍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的责怪小李说:“你倒是吭个气儿啊。站在人身后跟鬼似的。”小李似乎显得有些不悦的说:“给狗洗澡你也不叫我一声。”我回过头不解的问:“我什么时候没有叫你了?刚才在厨房的时候我不是已经给你们说了吗。”小李也再没说什么,立即转身跑回宿舍,不一会儿也穿着一条裤衩从屋子里奔了出来。
顶着炎炎烈日终于洗完了三十多条狗,我和小李似乎临近虚脱。坐在澡塘的地上尽情的沐浴着凉水,被水冲过的肌肤瞬间火辣辣的疼。没过几天就开始脱皮一直到露出一层鲜红的新肉。
这段时间里,无论做什么事儿我都是首当其冲,有活儿就干,再热再累我都无所畏惧,比起以前我是更加的勤快,几乎有好多的活儿都是他们还没有来的急说的时候,我都已经干完了,就连小李都觉得这段时间里好像无事可做。
我巨大的变化很快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私下里各种猜测众说纷纭,就连小李都成了被安排在我身边的眼线,时刻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其实我的心里非常清楚只是不愿说出来而已,我就故作不知,每天都继续着我的工作,跟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这使得这帮监视我的人都感觉到莫名其妙。
很快他们就按耐不住了,为了摸清楚我的动机,厂长找我谈了一次话。
时值夏末,天气闷热的出奇,虽说是有一丝风但吹到人的脸上总是热辣辣的,没有一丝的凉意。本来闷热的天气就让人够烦躁的了,再加上趴在树枝上咿呀乱叫的知了更是让人烦的透顶,身上的汗水如同正在洗着桑拿。终于忙完了手中的活儿,如果再做下去人就可能有虚脱的危险和中暑的可能。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闷热的宿舍,将风扇调到最大风力,可身上的汗水还是流个不停,无奈之下又冲了一回凉水澡才倍感有一丝的舒服,不一会儿又是满身臭汗,真让人是坐卧不宁。
临近下午的时候,小李来找我说是厂长叫我去一趟办公室,我不假思索的穿好衣服,临走前小李嘱咐我说:“在厂长面前说话一定要注意,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千万别乱说,省得给自己惹麻烦。”我并没有在意小李所说的话,因为我很清楚厂长这次找我谈话的目的。
很快我就来到厂长办公室的门前,我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在经过允许之后我推开了门,们刚一开一股凉爽的风迎面扑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厂长的办公室已经装上了空调,有空调真好让人倍感舒坦。正当我还没有从这一丝丝的凉意中回过味儿来的时候,厂长忽然说:“把门关上,别让热气进来。”
说着话厂长站了起来接着说道:“小王坐那儿吧。”说着用手指了一下桌旁的椅子,让我坐我就坐,反正我已经不在乎所以我就毫不客气的坐了上去。厂长摘掉老花镜接着点燃了一支烟然后慢慢悠悠的说:“小王你抽不抽烟?”对于他的问话我显得很吃惊,更是令我莫名其妙,难道叫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吗?一时间我便成了丈二的和尚抹不着了头脑,也不知道这厂长的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想着想着我的心里顿时变得忐忑不安起来,慌乱中我已经不知所措先是点了点头继而又慌忙的摇了摇头。厂长不解的问:“抽就抽不抽就说不抽,怎么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
说实话我会抽烟,那是在我学粉刷的时候给黑娃学的,那时候就觉得好玩儿,所以也并没有上瘾,自己也从来没有买过烟,有没有烟或者抽不抽烟对我来说都是两可,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我的经济不允许。厂长看着我半天回答不上来也不再追问,顺手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扔到我的怀里,这下子我更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厂长笑着说:“抽吧没关系的,在厂里我不允许工人们抽烟那是因为车间里有易燃的东西,所以也没有人干抽,不过今天我对你例外。”说完又将火柴扔了过来。
我不停的盘算着下一步我要如何应对,想着想着也不觉得自己那里有做错的地方,渐渐的也横下了心,反正今天是有备而来的,不管怎样就是装我也得装的自然一点,想到这儿我不假思索的拿起手中的烟盒火柴,点燃之后狠狠地吸了一口,顷刻间忽觉得头晕目眩,恶心难当,而我的面部表情也是急剧难看。厂长看着我的样子差点儿都笑出声来,他稍加平静的说:“是不是好长时间不抽烟这猛地一抽还有点儿不适应了。”我急忙用手搓揉着被烟熏得眼泪横流的眼睛,勉强的点了点头,顺手将燃着的烟扔进了桌上的烟缸,再也不敢去碰它。
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厂长也没再说什么,两只手平摊在桌子上,静静的看着窗外好像正在思索着什么?过了好长时间他才慢慢的回过头来对我说:“小王听说你最近干的很不错,比哪个小李还要勤快是不是?”这时我的头也不那么晕了,我轻轻的咳了一声说:“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可能是比较生疏吧,所以干起活儿来总是摸不着头绪,以致闹出了好多的错误,有些错误甚至是无法弥补的,为了上次的事情我到现在还在内疚呢。”
厂长听到这里忽然打断我的话说:“上次的事儿我也知道了,责任也不全在你,怪就怪那只小狗短命,本来生下来就体弱,加上你的经验又少,所以你也不用把这事儿太放在心上,还有我为我儿子打你的事情我得给你说声对不起,无论是什么错都不能打人,那天我不在家,如果我在的话也不会闹成那个样子。”
听了厂长的话我忽然觉得眼前的厂长似乎慈祥了好多,厂长今天的举动令我倍感意外,我心存感激地说:“厂长这事儿过去都快半年了,我心里总是耿耿于怀,所以我一直不停的摸索和学习,到现在我已经学了不少的东西,再也不会出现类似的错误了,我觉得我虽然是打工的虽说赚钱是最主要的,但前提是要将自己的工作做完做好只有这样我才觉得自己能够活的充实。”
我的话令厂长也感觉到极大的意外,他没有想到我竟然会说出这么大堆通情达理的道理出来,最后厂长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小王你真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记得我上次给你说过的话吗?让你进车间学机床的事儿,这两天我就去找一个人来接替你的工作,可有一点你要好好的教他怎样喂狗,等彻底教会了你就可以进车间了。”厂长的话令我万万没有想到,更是令我兴奋不已。
从厂长办公室出来在回宿舍的路上恰巧碰上了小李急匆匆的从宿舍里走了出来,还没等我来的急和他打招呼就已经走出去老远。看着小李的背影,我心里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隐约记得小李曾经给我说的那些话,和今天厂长说的同出一辙,难道--------
我不敢再往下去想,总之还是不能放松警惕,时时刻刻还得提防着他们,所以我就当什么事儿没发生似的重复着我每天的工作,直到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来的那么突然令我始料不及,从此厂长在我心目中的想象变得很难捉摸,至少是一种和他的家人不一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