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怪风刮来,车外铃铛乱响一片。
车内两人神色均变,互相对视,脸上露出凝重。阳春食指一点,车外多出几团明亮火焰,将四周照个通明。
半会功夫后,马车突然停下,敲门声随之而来。
“白无常叨扰。”
明明是宛如浮云的温柔嗓音,传至珈媛耳中却变成了寒毛倒竖的催命符,俯身抱住罗凰,双肩因为害怕不停颤抖。阳春伸手欲安抚,到半空时改道,直直开门下车。
外头仅一人,头戴高帽手持哭丧棒,见阳春展露笑颜:“请问是哪家小仙?”
阳春提心吊胆地行礼,蠕动嘴唇半晌才出声音:“善见城樽一小儿,见过鬼使。”
原来是旧识,白无常看阳春的目光多了几分和蔼。年轻那会儿厮混过,后来樽一定居善见城就甚少见面了。一直听闻老伙计的两公子聪明可人,奈何事务繁忙总抽不出空前往探亲,可巧今天有缘遇上,委实一副风韵派头胜过乃翁。心中喜爱,禁不住连问家长里短。
阳春一一作答不敢怠慢。闲扯的功夫越长越觉得不像是勾魂而来,那便与罗凰无甚瓜葛。心情放松话就跟着多,一不留神打听起灭门案情。白无常急忙摆手,阴司内事容不得胡来,小子莫学妇道长舌。
“侄儿不如替我走一趟。”唠嗑了半天,终于谈到正事。“百里外的广信府近来过世的人增多,虽是阳寿该终,但总觉得哪里有怪。”
阳春疑惑,这也算阴司之事怎由他来?无常解释其实是他个人怀疑,地府里尚无动静,若查明果真有人作祟的话他也会照规矩办,不让阳春为难。阳春不好意思,为难倒没有,查探不过小事一桩,既然鬼使要求他定当竭力协助。
昏睡的罗凰突然睁开眼,不舒服地动了动脑袋。见到人醒来珈媛喜极而泣,总算熬过一关,没生生落到外头勾魂无常手里。扶起身,拿个枕头靠在后背。
躺久了全身骨头发痛,罗凰扭捏几圈后打算下地,被拦住。刚恢复急什么,再说外头有个白无常,等他走了再出去,免得碰面。
白无常?!罗凰听到立刻弹起,鞋不穿就一头扎出去,珈媛拦都拦不住。外面交谈的人被突然打断,盯着披头散发、柔弱无力的女人,特别是白无常,眼里尽是不可思议。
罗凰咽下口水,滋润有些发干的声带。推开珈媛和阳春,与白无常面对面直视,有些欲言又止。
白无常忽然豁然开朗,发出一声浅笑,洞悉的目光直直穿透人心。转向阳春,刚才提的事作罢,自行安排去吧。说完欲走,被罗凰喝住,回头,脸上表情讳莫如深。再一个眨眼,白无常没了踪影。
罗凰朝前追去,不料一个踉跄摔倒。阳春皱眉,上去一把打横抱起,不管人家乐不乐意直接丢回车上。罗凰心急如焚,可自己的精神没恢复旁边两个又万般阻挠,当即郁结于心难以化解。
一拳打在男人肩上,鼻音浓重:“不要你管!”
“刚醒来就别闹别扭了,阳春哥也是为你好……”
珈媛好言相劝,罗凰听不进,把脸埋进枕头里谁也不理。两人面面相觑,猜不透罗凰执拗的原因,只能当她身体不好情绪难以掌控,冷静下来就没事了。
马车重新驶动。几人无话,狭小空间里充斥着沉默与无聊,自顾自的找起手边活打发时间。
逐渐平复的罗凰开始后悔,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还提来干嘛,有意见当年刚穿来时就该抗议,过几百年才秋后算账谁理你。再说她私底下干的那些破事别人不懂,阴曹地府心里还能没数,人家不当面揭穿算是留了余地,她还没脑子的死乞白赖闹腾。
把枕头丢开,她要呼吸新鲜空气,把大脑里的水分和二氧化碳通通排走。
“你就是个臭脾气。”珈媛娇嗔一句,把地上的枕头捡起,拍干净放好。
阳春见气氛回温,觉得是公布和无常谈话内容的时机,虽然人家取消了任务,但他还是有意前往。当然,要是大家反对的话他也不会一意孤行。珈媛沉思片刻,觉得去一趟也好,在位者难免被些框框条条束缚不像他们自在,所以由他们出马指不定能事半功倍。
“兴许还能再见鬼使一面。”阳春意有所指,你不就为这事不痛快么,现在能一石二鸟肯定举双手赞同。
罗凰滴汗,作死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平时她不会那么脑残的,今天跟鬼上身一样……有这可能,白无常散发的阴气轻松秒杀普通鬼魂,防御力低下的她正好着道,做出点反常举动也情有可原。
“随便。”某人耷拉脑袋,到头来自己的屁股还得自己擦。
——广信府辖区——
为了更好工作,马车暂时寄托在一户农家里。临走前姑娘们把牛哥脊背摸个遍,叮嘱它和其他家畜好好相处,不要挑食更不要厌食。牛哥嘴里嚼着青草,两眼无神,丝毫不受离别影响。摊上二货主人,确实很难、也不想培养什么感情。
非要来句场面话,它只能说,滚。
阳春依旧穿着斗篷,英姿焕发的背影吸引了不少无知妇孺注目,本以为他会得意翘起下巴,却把帽子拉得更低,似乎不愿张扬。
罗凰斜视,怎么着,某人也鬼上身了?居然放过公众场合臭屁的机会玩起深沉。不过男人每个月也总有那么几天以为留着胡渣很性感,加点文艺小忧伤或是颓废,站在街边等着过路女人为之倾心。
不过,颜好做什么都成。要是个抠脚大叔或猥琐男干这事,指不定被多少人在朋友圈里吐槽,清一色放王尼玛祭心情。
回神看左边,也真是醉了。一群高矮胖瘦天残地缺流着哈喇盯珈媛,脸上淫|荡的表情恨不得把人当场宽衣解带、生吞活剥。小妮子缺心眼,见别人瞅她还以为是本地居民热情友好,大大方方回报白莲花圣洁笑容,溅起一池鼻血。
罗凰加快脚步,脱离队伍。她阻止不了别人看脸,但是她能阻止自己变成炮灰。她没觉得自己有多难看,但一被比较就悲剧了,加上人家是神级阵容拔根腿毛都比她妖娆,怎么斗!
正想叉腰装怒,视线捕捉到三十点五米外有只很可耐的“小包子”。乐颠颠跑过去,开口戏弄:“小兄弟卖东西不会吆喝,亏得姐眼尖瞧见自己过来。”
包子脸红,害羞得挠挠头:“娘不在,我不敢……”
哎哟,脸红的样子像惨了皮卡丘,好想伸手过去使劲揉。还是懵懵懂懂的小男生好,天真可爱易推倒。“你给挑挑,姐适合哪个香袋。挑好了给你买糖吃,挑不好的话,也给你买~”
罗凰没发觉此刻她脸上露出同样淫|贱的笑容,虎视眈眈瞅着人家未成年。为了下一代健康成长,好希望有个侠士从天而将,抱住采花贼大腿哀求放过。
于是——
神坛二人组参上。
小包子见着冰肌玉骨的仙女姐姐时,感觉喧闹的街市失了音色。再多看眼,一场注定孤单单思念的情动拉开序幕,纵使有生之年得以幸免,也再遇不着如此怦然心动的瞬间。
已经被过滤的某人随便捡起个香袋,丢下钱,拜拜。
脚下生风,在黑市没关门前,她想高价收购所有浓硫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