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夜班,翻阅《孙中山全集》,读思之间,精神为之一振。
想孙氏时代,中国集权于清人偏族,列强觊觎瓜分中土。当此之际,孙氏联党集朋,于艰难困苦之中,存振兴中华之志,唱奋发民族精神之慨,宣民生、民权、民主之念,情肝义胆、孤思壮行,无不令人垂首仰敬,志士仁人永当追念!
细分析民国前,兴中会等众党团从筹建到兵刃相见之至于建国立业,其中之坎坷,非常人所能想象;非今日学子,于历史教科书中,所能体会。1989后的中国,学生社团于国外雏形,有效仿孙氏之意向,但今日大陆政体决非清政府可比拟。时下,虽有腐败、乱政、捐税等伤农、伤工、伤民心之愤然。然国民人心之涣散萎靡,非为饥寒交迫、民不聊生使然,而是尚无真正明确理想社会构图之空虚。如果一定要说:“国家民生,已有了短期的前景和美好的未来。”那么,无外乎,左倾者梦求共产未来,右倾者谋求英美自由。此种选择,前者近穷途末路、遥遥无期;而后者似貌美,更须描绘,孙文革命之得失,应成其教训和借鉴。
自称三民主义起家的台湾社会和“摸石头过河”的大陆政体,均不能令全新的社会革命家所尊崇,而从民族文化和国势民情出发,兼容并蓄、去伪存真、中西对比,再造一个新的国体是发展之必然。其究竟是新帝制、立宪、“三权”、“五权”分立的共和抑或宪政等等?虽不知其所终,但应公开畅想也。
粗阅1912年中山先生社会活动的行文、电传,结合由历史所知当时的国情民事,不难从中发现其脱离政治实际的空想,而妄用绅士风范、礼贤让能之行举的稚幼。两军对垒,必有一伤,如秦末,楚汉相争;如汉唐衰后,诸雄争王。但从古之于今,未曾见到实力尚存,而某一方举鼎人物主动退让,即可偃兵息鼓者;事实是,如此退避,换来的却是更甚、更烈的兵刃相见与生灵涂炭(一种不同利益和思想代表之间的破和立、生与死的决斗)。从此种意义上来看,孙文尚不如甚少文采的刘邦来得聪明、实际和老谋深算。孙文之后,蒋氏兴起于对清朝余孽的铲除,却受制于官僚流弊的侵蚀及其阶级思想的没落,尤其是没能给予生活贫弊的广大民众(特别是农民)以扶植和应有的尊重与实利;更加之国际大环境之下,国共内杠,此消彼长,终至于失却大宝,偏安一隅。
由中山文集,回顾新中国建立之前的半个世纪之中国,之所以有如此巨大的社会思想变更、政治势力交错、军事争斗延绵不断,以至于民主革命的最终成功。这其中不能排除和否定在民众中,确实潜伏并拥有着建立民主、自由、平等之国家的急切渴望和要求。领袖的个性魅力和才干,虽然在这其中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和作用,但仅从******的文章中,尤其是其极具号召力的思想之间,无一不是抓住了这样一种时代的最强音,反映出了人民大众的心声之语,以达其目的。
读孙中山先生的文章感受颇深的是其通过于国外数年的游历后,仍在中国社会民众精神中发现了国人爱好稳定、温和、平等的生活热情,尤其是极少存在的等级差别和阶级压力的事实。关于此种认识和辨别,胡适先生也曾论述过,但生活于国内的人们对此种说法是心存疑惑的。学习外国历史,特别是宗教史中,仅以印度、阿拉伯地区而言,其明确而严格且不容易逾越的等级观念和制度,是制约其发展的藩篱。
读西方对中国历史的研究文籍,有一种认识是:“中国社会有母性的柔情,她能融化外族的文化,尤其是生活的习性。”这种感觉的来由,是否正是封建残酷压榨下的逆来顺受、委曲求全和得过且过的德行?还是一种文化得以长存的境界之证明?
(1994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