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稣从一个村庄走到另一个村庄。同各式各样的人进行交谈。男人、女人和孩子们,都热切地聚拢来倾听他那些关于善良、仁慈和爱的新教义。他们把耶稣称为导师,无论他走到哪里,他们都作为他的忠实门徒跟随着。
在耶稣那个时代里,一个思想新锐的智者,是比较容易得到听众的。
他不需要讲课的房子,也不必花费宝贵的时间等着有朝一日被某个人聘为教授或被任命为牧师。
在犹大,像在埃及或西亚的几乎任何地方一样,饮食和住宿问题是很容易解决的。
这里气候温和,一套衣服差不多可以穿上一生。这里食物丰足,大多数人只求够吃够喝,而他们日常所需的口粮又可以直接从树上采摘。
在士师和王政时代,祭司阶层享有最高的统治权,宣传异端邪说的、在各地漫游的演说家,是没有容身之地的。但现在,守护着通商大道和监督着繁忙城市的来往人流的,是罗马的警察。
罗马人对待精神本质这类事情的态度是中立的,他们容许人们按照自己的方式寻求灵魂的救赎。只要人们讨论的是那些远离政治的话题,只要某人不公开宣扬叛乱或者妨碍公共安全,罗马当局对人们的言论自由几乎是没有限制的。罗马行政长官的职责,就是强制推行这一规则。如果法利赛人敢于扰乱这样的聚会,他们可就要倒大霉了。
这就难怪新先知耶稣很快就受到了大批好奇的村民的追随。他离家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所获得的演说家和先知的声誉,就已经远远超出了加利利的狭小的地界。
这回是轮到约翰好奇了。尽管他受到了国家公教会成员的严密监督,但他此时的行动仍然是自由的。他离开了自己热爱的犹大土地,向北旅行去会见耶稣。
伯利恒这是两人的最后一次会面。
约翰是否理解他表弟头脑里的想法,看来很值得怀疑。两位先知是从完全不同的视角看待这个世界的。约翰敦促那些畏惧耶和华的愤怒和报复的人们忏悔他们的罪过。
在这方面,他只是遵循着他从(曾经来自西奈山的花岗岩石上的)《旧约》中学到的东西。
而耶稣则与此相反(虽还不是非常决断的),他把生活看成是故乡土地上那在温暖宜人的日光之下绽放的鲜花。
施洗者约翰宣扬着“不!”
耶稣却同样热切地回答着“是!”
约翰跟他的犹太同胞一样,都按照无情的耶和华的形象来创造即将到来的弥赛亚的信仰。
耶稣洞见的,却是个更高贵的存在。他赋予这个世间万物的共有的圣父以永恒的宽容和超越人类所能理解的博爱。
这两种观点之间是没有妥协可能的。
约翰曾有一度似乎体悟到了耶稣可能意味着什么。他告诉信徒们,对他不必期望过高,他只是另一名比自己更伟大的导师的先驱。而当他的两个学生(按照他的建议去行动)离开他去追随耶稣时,他并没有恼火。
他已经奉献出了自己最好的东西。
但或多或少,他感到自己失败了。
他的死,不管如何可怕,对他而言都是一种受欢迎的解脱。
至于耶稣,在遇见约翰之后,他几乎即刻返回了加利利,到拿撒勒小住了一段时期。
约瑟已经与世长辞了,但是马利亚还是聪明地把她的小家庭维系在了一处。这样,在孩子们需要休整的时候,都可以返回自己的老家。
做天才的母亲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马利亚一直就没有彻底弄明白过这个奇怪的儿子。他来了又走,四处漫游,只要有三个犹太人在路边相遇,他的名字就会被人们或者满怀敬畏赞赏或者憎恨仇视地提起。
但她显然十分明智,没有妨碍这个看来非常清楚自己正在做什么的儿子。
即便有时不能理解这位先知,但她却从未停止过爱他。
这一次,当她的儿子第一次从异邦旅行归来的时候,她正有好消息等着告诉他。
这个家族将有一场婚礼,他们全都受到了邀请。
耶稣说,他很高兴参加,但他不是独自一人。他还有些跟随他到拿撒勒来的新朋友。他明确地表示,他会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兄弟,因此,他会带他们一起前往举行婚礼的迦拿。
迦拿从这里开始的这种亲密无间的友谊,一直持续到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那一天。
几百年以后,当耶稣生平里的每一桩事件都被加上神奇的色彩、以使那些头脑简单的野蛮人能够由此接受“爱的上帝”的简明教义时,这个一家人欢聚一堂的故事——在那里,每个人都兴高采烈,马利亚在此最后一次享受到看着儿子处在他的朋友和亲戚们中间的快乐的故事,就被认为是不足以令人信服的了。它被装点上一个神奇的传说,而这一传说,又被中世纪的画家们反复地表现为自己绘画的流行题材。
按照这一新的说法,突然来了这么多额外的客人,婚礼上的葡萄酒供应出现了短缺。
侍者们非常发愁。除了白水,没有其他可喝的。但无论是犹太人、希腊人还是罗马人,都不可能设想,对那些已经走进自己家门的陌生人,只供应白水。
侍者们急忙去找马利亚,她是一位很细心的主妇,或许知道该做什么。
马利亚随后告诉了她的儿子,征求他的意见。
正陷入深思中的耶稣,有点被这种仅仅因为食品和饮料的问题就打扰自己的做法激怒了。但他是一个了解生活细节重要性、且善解人意的人。他能够体谅主人的窘迫——主人家所精心安排的一切,都被这半打不速之客的光临打乱了。
迦拿的婚礼为解除亲戚们的窘境,他悄然地把水换成了酒,使晚宴得以在皆大欢喜中结束。
随着时间的流逝,类似的神奇片段被不断地加入到最初的故事当中,这也十分自然。
人们总喜欢把自己对其崇拜者的记忆与某种非凡的力量联系起来。
希腊的诸神和英雄们都曾经展示过大量的奇迹。古老的犹太先知们也曾让铁漂浮在水面上,或从很深的河流中穿行而过,偶尔还会干扰行星系统的正常运行。
在中国,在波斯,在印度,在埃及,无论我们转向哪里,都能看到某些关于超自然伟绩的奇异记载,这在那些偏远土地上的早期先民中是很普遍的。
这印证了,人们对于一个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的虚幻世界的需要,是相当普遍的。这种虚构并不局限于某个特殊的国家或种族。
但对我们中的许多人而言,耶稣对世界所发挥的难以言说的影响,其深远程度是足以令世人震惊的,即使没有那些令人怀疑的施法驱邪事件做点缀,我们同样愿意接受他。
或许,在这一点上,我们完全错了。
然而,因为读者可以在其他上千本书中发现有关那些奇迹的完整描述,我们将满足于讲述发生在耶稣最后一次离家、传授相互忍耐和爱的福音、最终因此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那些事件之间的朴实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