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辣的酒精穿过喉咙经过食道,李森被一杯洋酒刺激得头皮发麻,但胃里却是一阵暖烘烘的。
“怎么样,够劲儿吧?”大头和李森坐在酒吧里,李森被呛得有点说不出话来,但大头依然神态自若。他招手对调酒师示意再来一杯。
“这是俄罗斯的红牌伏特加,比咱们的二锅头好,更有味儿。”
“你怎么喜欢喝这个?”李森一时间缓不过来。
“有一次跟老大去了趟俄罗斯,我就喜欢这种酒了,这个也是在俄罗斯留下来的。”大头轻描淡写地指了指脸上那道伤疤。
李森感觉得出来那一定是惊心动魄的一段故事。
这个酒吧很明显是大头经常来的地方,穿梭的伙计大哥长大哥短地招呼着大头,又是点烟又是倒酒,还问他是不是要个单间,大头满脸的不耐烦,挥挥手让他离开。
“知道么,如果没有这玩意儿,俄罗斯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人都活不下去,不管男女老幼。”大头笑着,再对伙计招手,“再来一杯。”
相当于中国度量衡二两的伏特加又刺激了一遍李森的口腔、喉咙、食道,最后进入到胃里。李森觉得自己感官开始有些麻木了。
酒吧里一直有风骚的女人向大头抛媚眼,而大头却神色冷漠。
“看来你在这儿挺受欢迎的。”
“是么?”大头笑了,“你是说姑娘?想认识哪个?告诉我。”大头看到李森在看着那几个妞。
“怎么?她们你都认识?”
“只要你花钱,随便她们谁你都能认识,当然我可以想办法给你打个折,在这儿我说了算。怎么样?需不需要特种服务?”大头边喝着酒,边轻描淡写地说着,对吧台另一侧不停用眼神儿挑逗他的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一位性感女郎熟视无睹。
李森倒是摇头晃脑地向那女孩打招呼,明显地有点喝大了。
“你真行,什么时候你身边都不缺女人,上大学那会儿你身边就是一大群姑娘围着你团团转,现在又有特种服务,你活得够潇洒的。”
“潇洒?你要再这样跟这个妞打招呼,就得看看兜里有多少钱,她是这里最贵的。”
“最贵的?多少?”
“三千三,打完折以后的。”
大头的话让李森被酒精噎了一下,他收起了笑容,那性感女郎立刻在他眼里变得没那么可爱了,似乎那女人满身贴着钞票。
“不过你要是没钱,我可以帮你付,但以后要还我,这种钱不能欠。”
“算了,第一,我没钱;第二,用钱建立起来的男女关系,我也没兴趣。”
“是么?现在没什么人之间不是依靠钱建立起来的关系。”
“你是说你现在请我喝酒么?当然是你请客,我没钱而且还在被你要挟。”李森又喝了一大口酒自嘲地说。
“差不多吧,我们毕业以后有十年没见面了,但今天我们之所以现在坐在这儿,是因为你为了钱写文章而得罪了我的老大,而我的老大付我钱我就要为他解决麻烦,所以我们又见面了。我们能坐在这儿并不是因为我们是老同学,否则再过十年、二十年我们可能也不会见面。”
“是啊,我们坐在这儿,就是因为那篇他妈的狗屁影评。”李森愤愤地说着,他刚要再抱怨什么,突然看到大头身后的角落里坐着一个人。就是这么不经意的一瞥,李森突然觉得那个人有点不对劲儿。猛然间李森想起来,这个人依稀就是在路上开着黑色轿车跟着他们的人。李森抱怨的话没有说出来,他想起了做了便衣警察的赵悦。两天前就是赵悦把他看成了大头的同伙,现在跟踪他们的人除了警察还能有什么人?
“妈的,这都是什么傻B一样的人物关系。”李森喃喃地骂着,他现在不但惹上了黑社会还惹上警察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李森用喝酒掩饰自己,他没有告诉大头有人在跟踪他们,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不能确定大头知道了以后会发生什么,这几天的事情已经让他受够了。
“记得上学的时候你看过一个什么美国电影就跟我们大谈金钱社会,说什么这个社会就是通过各种各样的金钱关系建立起来的。” 大头没有察觉到李森神色的变化,“那个电影叫什么来着?”
“我说过么?不记得了。”
“就是你说的,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大头用力地想着,“哦,对了,叫《华尔街》,对吧,里面有个迈克尔·道格拉斯。”
“是么?记不清了。”李森闷头喝酒。
“不记得了?”大头看着李森说,“我倒是记得一些,也许人经历的事情多了,也许是变老了,我总想起过去的事情。”
“是,你是当年最受女生欢迎的体育健将、灌篮高手、足球小子。十年了你身材还保持得不错。”
“嘲笑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年说我是丛林里来的(人猿泰山的意思)。”
“你找我喝酒就是想谈过去么?”李森有点不耐烦了。
“也许吧,我也说不清楚。”大头应道,“现在我身边没什么人能聊天了,我那些手底下的人估计也就看过些武侠小说。”
“可是,我对过去没什么想说的,我也没心思。”李森很明显不愿回忆过去的事情。
“噢?”大头奇怪地看着李森,“这我可没想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听你大谈特谈过电影,都觉得你是个思想者。”
“我那是胡说八道。”
“别啊,大家都觉得你是个有才华的人,起码我这么认为。”
“有才华?有才华的人十年过去了就是现在这样?”李森逃避着大头的话,酒精的作用已经让李森的眼神有些游离了。
“是啊,十年了,我们居然用这样的方式再见面。你见过其他同学么?”
听着大头的话,李森的脑子里马上出现了阿琛的样子,是的他见过其他同学,那个曾经可以成为他的妻子的同学。
“不,没见过。”李森否认着。
“真的么?”大头看着李森,那表情似乎不太相信。
“除了你。”李森不想提及阿琛。
“我也没见过,这些年老同学我都没见过,也不知道他们都什么样子了。想想,上大学的那段倒是最好的时光。”大头不再追问让李森松了口气。
“最好的时光?最好的时光离我已经很远了。” 李森喃喃地说。
回到十年前,在李森把全校瞩目的校花阿琛搞定了以后,阿琛便死心塌地地天天跟着李森起腻。李森也是自我感觉良好得实在有些忘乎所以了。
天天带着校花在校园里大摇大摆,在食堂里用一个饭盆打饭,连饭票两人都放一块儿,身边的校花还时不时地给自己喂一口小炒儿什么的,能不感觉良好么?就这样过了半年多,李森心宽体胖了,净顾着和身边的姑娘起腻,电影也看得少了,就是看也得看阿琛喜欢看的爱情电影。似乎身在温柔乡里的男人一般都会思维迟钝。
转眼就要毕业了,李森在埋头写毕业论文期间的一天被阿琛用好菜喂饱了之后又被强拉着去逛夜市,就是晚上在学院附近一帮下岗的和将要下岗的人在路边摆摊,里面卖什么的都有,而且比商店便宜。阿琛老是拽着李森逛夜市,兴致勃勃地让李森在后面不管情愿不情愿地跟着。
那是大学情侣经常光顾的地方,如果能淘到点什么便宜东西准比送玫瑰还让女孩高兴。当然这是十年前二十出头的姑娘的心态,艰苦朴素的革命传统教育在年轻人中还贯彻得比较好,女孩子们的家庭主妇情结也比较浓厚。只要跟你确定关系了,她们大多都会天然地学习自己母亲勤俭持家的妇道美德。
现在的姑娘恐怕就没戏了。她们要的是快乐无极限,天天捉摸各种大牌子服饰的流行走向、各种化妆品的功效,还能仔细地辨别出各类香水的细微差别,对于自己从内衣裤到手里提包的一身行头的高标准严要求自不必说了。心眼多的就攀比戴什么样子的珠宝开什么样子的跑车。如果爹妈没钱,那这一切都得由她身边的男人掏腰包,要不说现在的男人活得压力大呢,找个女朋友就等于天天大出血,你还指望她们能逛跳蚤市场买便宜货?做梦吧!
唉,可怜的男人,有了女人就得满足人家的物质追求,然后还得养家供房子供车供小孩,再老点就开始养父母了,养完父母自己老龄化得也差不多了。男人这一辈享过什么福么?如果你出生在普通家庭而不是什么官宦富有人家,就千万别仔细想这问题,越想你越会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