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拍摄完比基尼的系列图片之后，接下来就轮到了网络上的发布。我们把这个烦琐而又光荣的任务全部扔到了半亩菜地的身上。一共是四组图片，预计半个月的时间发完，一个星期贴两组。在此期间为取个什么样的帖子标题，我们几个在一起又争论了大半天，因为帖子的标题就像美女的脸，是越吸引人越好。
首先，它是一定要惊天地泣鬼神，吓不死人不松手。在如今这个忽悠至上的媒体时代，标题是门很深的学问，你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内，让别人对你所要表述的东西产生围观的兴趣，否则即是营销的失败。什么标题最吸引人？当然不是温文尔雅的、诗情画意的、半遮半掩的、正儿八经的，它得夸张、有震撼力，同时还有热点关键词。
什么叫热点关键词，热点关键词分为两种，一种人们从最喜欢的热点事件里提炼出来的核心词汇，比如“躲猫猫”、“潜规则”、“临时性强奸”、“杯具”、“史上最牛”、“哥们做的不是什么而是寂寞”、“被什么什么”之类的。还有一种是人们日常生活最长久而持续感兴趣的，比如“明星”、“娱乐”、“八卦”、“偷情”、“一夜情”、“抓奸”什么的，总之归根结底一句话：紧扣时代脉搏，忽悠大众眼神！
为了让各位亲爱的读者朋友们融会贯通，现在具体举例来说，比如一个农民工因失恋买彩票中了500万的奖，你要写帖发表观点，那么就不能太正儿八经地起这样一个老实的标题，如“农民工失恋买彩票中奖500万，我心不平”之类，而要这样取名，“今天你失恋买彩票了吗，真他妈情场失意赌场得意”，或者干脆这样，“史上最牛失恋农民工买彩票中500万，洗具or杯具？”之类的。其中“今天你什么什么了吗”、“史上最牛……”、“洗具与杯具”都是热点词汇，而“真他妈情场失意赌场得意”故意拿出来渲染也有夸张的效果，搞得大家也都想失恋一把。比如你想发表一部小说，讲的故事是一百零五个男人与三个女人之间打家劫舍的盗匪故事，那么就不能取名为《水浒传》，这个名字太抽象，人们缺乏足够的想象力，不能一眼洞穿里面的玄机。你得取那种通俗吸引人一点儿的，比如《一百零五个男人与三个女人之间的那些事儿》，其中由于当年明月写的那本《明朝的那些事儿》的关系，“什么什么的那些事儿”是关键词，然后把枯燥的“水浒传”三个字解释成“一百零五个男人与三个女人”也符合大众的情色心理，属于双赢。范例以此类推，概不多述。
其次，虽然说一个好的标题要惊天地泣鬼神，吓不死人不松手，而且还要有市面上最热点的关键词，但这并不是表示说你就可以往无边无际的方向肆无忌惮地乱吹。适当地夸张与吹嘘，别人会觉得那是恶搞，有幽默感，而过度地夸张与吹嘘，性质完全就不一样了，过度的吹嘘那不仅不叫幽默感，而是应该叫找死。所以你的标题与你的内容还是要有最基本的事实与其相吻合，比如明明你写的是“嫖客强奸妓女”，可帖子标题却整个完全不符合内容事实的“妓女强奸嫖客”，这样就是闹笑话，低估劳动人民的智商。你想也不想，妓女天天都做会那事儿，她有那性欲无处发泄到需要强奸别人的地步吗，这是不可能的。这样的帖子只能空获得很高的围观效果，而对实质的营销成果却没有任何的帮助，因为你已失去了诚信。丢失诚信的后果就是，别人会觉得他上了你的当，不把你当盘菜，只把你当泡狗屎。
在理论与实际相结合的情况下，最后我们讨论出了如下几个备选标题。
1天鹅妹妹：纯真比基尼写真系列一（组图）
——这是半亩菜地想的标题。这个标题当即就被我跟楚怀春否定了，原因：太斯文了，而且在有“比基尼”字眼的情况下没有突出“民族舞蹈”的特点，而民族舞蹈是我们打的一张很重要的红脸牌。
2天鹅妹妹：跳着民族舞蹈的比基尼女孩儿（组图）
——这是楚怀春起的标题。这个标题也被我给否定了，原因：还是不够夸张，且没有热点关键词。虽然突出了民族舞蹈，但还是不够完美。
于是楚怀春与半亩菜地一起问我：“那你究竟有何高见？”
3天鹅妹妹：我跳的不是比基尼，不是传统舞蹈，而是寂寞（组图）
——我给出了这样一个怪怪的标题，此语一出当即吐声一片，看起来好像是在报复我。幸亏没有在芦苇旁边，否则必能吓跑一大片的鱼儿。楚怀春说太过时尚化，矫情，一点也不真诚。
最后还是张依依自己中和了一下我们的意见，起了一个新的名称，我们大家觉得算是比较中肯的，于是就定用它了。张依依起的标题是：天鹅妹妹：跳着民族舞蹈的性感女孩儿（组图），这个标题也就是把楚怀春标题当中的“比基尼”三个字换成了“性感”这个词，其他的都一模一样。不过就因为这一换，在标题的语境之上还真是有了完全不同的感觉。“比基尼”，毕竟给人的感觉是不穿衣服的、骚骚的；而“性感”这个关键词就不一样了，性感是一个随时能让人遐想的词，有了更多神往的艺术空间，而且也显得“正派”，总分80分以上，优异！
搞定标题之后，我们其他三个就丢下半亩菜地出去玩了。来了一天多的时间，从来还没有在风景区好好游览一下，楚怀春要请张依依去景区里过锁桥。张依依害怕不肯去，怕掉入了万丈悬崖，而且也不愿意跟他去，把求救的目光抛向了我。可如果她不与楚怀春去，肯定就会想方设法地跟我黏在一块儿。我的心脏太小，实在是受不了她那疯疯癫癫的个性，所以我睁只眼闭只眼，当做啥也没看见，独自一人朝与风景区相反的方向先行撤离阵地。
柴埠溪以秀丽的山峰而闻名，荡漾在这群山环抱的小路之间，满眼皆是绿色，让人心情不错。我顺着一条公路旁的小道，一直朝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小村子走过去，那个小村子住着很多户的农家，我想过去貌似干部装模作样地了解真正的民生。小路高低不平，石头与杂草穿插其间，让久在城市中生活习惯了的我行走起来有点扭扭捏捏。不过还好，我是个大男人，目前还没有到腰酸背痛腿抽筋的年纪，活蹦乱跳的还不在话下；可后面那个女人就惨了，才跟上来几步，就摔倒在地。
“哎哟！”她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右腿尖叫道。
“你不是跟楚怀春游锁桥去了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转身倒回去把她拉了起来，看了下她的腿，刮破了一小块皮，不碍事。
“我喜欢缠着你！”张依依皱了皱眉头，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土，转而嫣然笑道。
“可是我不喜欢被你缠！”
“那是你的事，我不管！”
“真90后，学会我的喜欢我做主了，我怕了你。”我现在对张依依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跟开始见到她的时候相比，她现在的样子真实了许多，至少在我的面前没有了刻意。想想有这么个暧昧的异性朋友也不错。
“你说我会成功吗？”她忽然问道。
“你害怕失败吗？”我没有回答她，反而倒问了她一个问题。
“怕！”她低声地回答，脸上多了些许的愁闷。
“怕什么？”
“我输不起了！”
“你有什么输不起的，你老子是民营企业家，你是民营企业家的独生女儿。将来他死了只要不学比尔·盖茨、巴菲特把所有的家当全捐出去，你就可以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像螃蟹一样横着在别人面前走。当不当什么明星其实根本就无所谓，你一样活得比我等屁民有滋有味得多，愁个啥。”
“你不了解！”她叹了口气。
“我有什么不了解的，我实在是看不出来你有什么输不起的。”
“我都24岁了，青春已不在，你说我输得起吗？”
“我还26岁了呢。”
“你是男人，怎么能跟我们女人比。如果我现在错过了当明星的机会，以后就再也不可能有翻身的希望了。”
“你为什么就那么想当明星？当明星有那么好吗？天天被这个偷拍的，被那个议论的；谈个恋爱就像地下党，放个屁也要思前想后；一会儿粉丝为你自杀了，要你道歉；一会儿衣服扣子没扣好，担心走光。这有什么好玩的？”
“呵呵，你说得这些都是当明星的种种不好，可是当明星的种种好你却又曾可知？我喜欢那种被万千人注视的感觉，你看那赵飞飞，长得一副欠抽的模样，她凭什么那么红，那么享受？”张依依扭曲着脸说。
我终于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最丑了，不是少鼻子少眼的，也不是一嘴龅牙的，而是一脸嫉妒的。转过几个山弯，面前就出现了成片成片的农田。农田里的玉米正在扬花授粉的时节，大群大群的蜜蜂嗡嗡地在其中飞舞、穿插，与一些戴着帽子正在锄草的农民搅和在一起，竟然相处得如此和谐。看着这些农民额头上滚滚的汗水，我想起了上小学就会背的那首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哇，原来大山里的农民都这样锄草的呀！”张依依没有亲眼见过如此原始的劳作方式。她记得广州的农民除草都是打农药的，怎么到了这大山里却变成了用锄头一根一根地挖呢。一块田这么多草，得挖到猴年马月去？
“你以为！中国只有一个广州，大多数地方都跟这里一样的。”我目光掠过农田，朝周围其他的风景扫了过去，发现只有少数极个别农户家里盖的是新式的两层小洋楼，大多数的住房都是土墙瓦房。这些都算正常，而让我不能理解的是竟然在大名鼎鼎的风景区边缘还矗立着只存在于原始社会的茅草屋。茅草屋的屋檐处挂着陈年的玉米，屋顶的烟囱上冒着淡淡的烟雾，就像被遗忘在废柴边上的香烟盒子。由此我想中国真是个国富民穷的地方，国家银行里存了那么多钱，不知道让贪官卷走了多少，可是却无法解决这里的茅草房。我感慨地收回目光，膀胱忽然憋得难受，想要小意思一下，于是转身朝一棵大树后面的青草丛跑了过去，要去尿尿。
“你去哪里？”张依依跟了上来。
“别过来，你就在那里站着，我马上就回。”我严肃地叮嘱道。
“不，我就要来！”张依依不依不饶。
“我要撒尿，你还来不？”
“撒尿怎么了，我又不是没见过那玩意儿，真是的！”张依依抿着嘴呵呵笑道。
“得，算你狠！”我解开皮带，拉开裤链，正准备干活的时候，却见她立刻把身子转了过去，跑回了原先站的位置，“怎么不看了？”我笑问。
“流氓！”
我撒完尿，耸了耸肩，顿感一身轻松。转身回头，但就在这时，我忽然发现旁边的另一条支路上有位十分眼熟的女孩子。这个女孩子背着个小小的旅行包，走路的样子，不，不是走，应该说是小跑的样子，微风吹起她的秀发，白净的脸庞顿时清晰地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惊呆了，是她，那个在广场上摆地摊货的女孩柳青青。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的心一下子激动起来，这不是“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吗”？
“柳青青！”我朝她招手，并跑了过去。
她停下脚步，朝我跑的方向转过身来，“是你？”
“你怎么在这儿？”我问。
“我就住这村子里，你怎么会在这儿？”她惊讶地问我道。
“哦，原来你是五峰的人，我说呢。我来柴埠溪玩儿，看到这边有个村子，就跑过来了，没想到竟然遇到熟人。”我回答。
自从上次跟她一起共患难，要了她号码的我却一直没有给她打过电话。不是我不想打，而是我竟然不敢打，不过萍水相逢而已，我实在是做不到言情剧里的狗血剧情那般死皮赖脸，也实在是学不来楚怀春与韦小宝那种厚颜无耻勾女子的功夫，那不是我的风格。更何况了，我还有某种程度的自卑，我拿什么去接近人家，我是风流倜傥了还是百万富翁了，都不是，我就是一社会无业青年。
“这样啊！”她看了看手机，显得很是急迫。
一个多月不见，她的脸上多了很多的哀愁。面色苍白，双眼通红，肿肿的，好像是刚刚哭过一样，再也不见了曾经的天真与灿烂。我忽然想起，她应该在学校里才对，“学校放假了吗，还是请假了，你回来做什么，有急事吗？”
柳青青低声说道：“是的，有急事，我，我老爸病了。”
“这样啊，难怪，严重吗？”
柳青青点点头，转过头去抹了一下眼角那不争气的泪水，没有作声。
我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儿，真是笨，能不严重？瞧她那肿肿的眼圈，肯定是出了大事。我忽然发现自己的智商原来也并不比别人高出许多，其实也跟猪一样反应迟钝得要命。我不知道如何是好，也不太习惯去安慰别人，“那你父亲现在怎么样了，他得的是什么病？”
“现正在医院里躺着呢，得的是肝病。我要走了，还得搭车赶到县医院去，不能跟你说话了！”柳青青转过身子，跟我道了声再见，然后就急匆匆地往那条山路的前方小跑。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连忙叫住她，“你是不是缺钱？”
柳青青怔住，能不缺钱吗？昨天晚上她抱着一丝希冀来到昔日的同学变态老七家里借钱。当变态老七把柳青青的事情告诉了父母以后，先是沉默，然后就是老妈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老妈阴着脸对变态老七说：“我知道你的心地善良，可是帮人也要有个限度。三万块，柳家父女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将来拿什么还？”
变态老七说：“妈，不是我心地善良，要换作别人爱死几个爹死几个爹，都不关我鸟事。现在是柳青青，她是我同学，而且我喜欢她，我本来就打算将来跟她求婚娶她做老婆的，你这是在帮你未来的儿媳妇。”
“什么，你喜欢她，还要娶她做老婆？”
“是的。”
母亲先是无比惊讶，接着便想到了柳青青的样子。这闺女长得倒还是有模有样相当地俊俏，如果将来做她儿媳妇也不错，脸上的神色顿时缓和了不少，追问道：“你想娶她做老婆，那她答应了吗？”
“我还没跟她说呢。”变态老七低头道。
母亲脸色一寒，“怎么，搞了半天是你单相思啊，这不行，她要是把钱拿去了然后不答应你，那我们不亏大了？”
“妈，你到底借还是不借，哪来那么多废话。人家现在等着救命呢。”
“不借！”
“那要怎样你才肯借，反正我不拿到钱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变态老七急了。
老七母亲想了想，口说无凭，得有个依据，“除非她写个保条！”
“保条，什么保条？”
“保证她将来跟你结婚的条子，这样即使不还钱，我们还得到了一头，就不会亏了！”母亲势利地说。
“妈！”变态老七差点气疯，“现在都什么社会了，就算在农村，你还玩这种没有法制观念的低级游戏啊。三万块对我们来说又不是要命的事儿，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松手呢。别忘了这两年我自己挣的钱也够这个数儿，我只要我自己的那部分。”
“不行，我不能让你把你辛苦挣下来的钱往无底洞里面扔，儿子，你要现实一点，那天底下值得同情的人多了去了，如果个个都像你这么施舍，那我们还怎么活？”
“我说了，别人的命不关我事，我只是想帮助她。”
“那也不行！”母亲冷冷地说。
“那我自己去银行取。”他跑到了父母的卧室，从抽屉里找到了几张农业银行的卡，转身就往外走。
“你去取啊，你知道密码吗？”
“密码是多少？”
“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妈，你要不告诉我，我，我以后就跟你断绝母子关系。”变态老七下狠心说。
“断绝也不说。”
变态老七没辙了。他不可能真的跟母亲断绝关系，愤怒地把银行卡扔在了地上，然后垂头丧气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他把事情的详细经过告诉了柳青青，除了要她写保条的那个段落隐去了外，并且说了声，“对不起！”神情极度地不甘与无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