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十九年(1540),出狱后的范钦被重新起用,授予江西袁州知府要职。
当时真是“双喜临门”:范钦不仅复职、提升,又接家书,喜得麟儿——长子大冲诞生,系徐孺人庶出,并获悉母子平安。范钦有一妻一妾,妻袁氏宜人。
袁州位于江西西部,与分宜、安福、萍乡、万载、上高及湖南浏阳毗邻,历代为州、府、郡、路所在。其地西北三面环山,中部和东部丘陵广布,袁河自西向东穿流而过,流入赣江,形成河谷平原。该郡历来被称为“赣湘孔道”、“赣西重镇”,交通方便,商贾云集,市井繁荣,教育昌盛,历代名人多在这里做官或执教。如唐房琯任太守时,创办袁州州学;韩愈任袁州刺史,曾为佣奴脱籍,继续发展教育事业,因此后人为纪念他特地建立了韩文公祠,并创立昌黎书院;此后,李德裕、王安石、朱熹等都在袁州任过职或讲过学,他们都留下了许多佳丽诗篇,所以袁州自古有“江右佳丽之地,文物昌盛之邦”的美称。
范钦在袁州担任地方行政长官期间,官声同样是很不错的。当时朝廷财政严重短缺,嘉靖帝无计可施,不断向纳税主体——农民增加赋税。范钦一到袁州,首先考虑到袁州老百姓负担过重,宁愿财政困难加重,也要向朝廷申请为袁民减税。明嘉靖刻本《袁州府志》卷三有这样一段记载:“范钦,字尧卿,鄞县人,由进士(出身)。嘉靖十九年,任袁州知府。诘奸剔蠹,群盗屏迹,属境肃然。又念袁民贫苦赋重,力请于上,得稍蠲减,百姓德之。”(这段话在雍正《江西通志》中亦有引述)具体的过程是这样的:嘉靖二十二年(1543),即范钦任袁州知府的第三年,他稽核所属四县之粮赋及茶课等,发现自正德十年(1515)以来,其征收率逐年有所增加,如弘治九年(1496)前后,每征田赋粮一石,派附加银四钱四分四毫;至正德十年(1515),已增至每石四钱四分九厘九毫;嘉靖年间,更增至五分七厘二毫,由是民力益疲。查得详情后,范钦据实奏请朝廷,为老百姓申请减税,以济民难。
然而在袁州当官并不容易,因为当时袁州出了严氏父子——严嵩和严世蕃,一个是当朝宰相,一个是工部左侍郎,都手握重权,炙手可热,门人党羽遍布朝中,显赫不可一世。在他们的家乡当地方官,范钦果然碰到了尴尬事:有一次严世蕃为扩建老家宅第,霸占了一块面积不小的街坊地皮(志书中称为“宣化公产”。一说“宣化”乃是街坊名称,笔者查阅新版《宜春市志》,明清时期,袁州街区多以坊名,然而并未直接查到“宣化坊”名称)。街坊是公产,怎能被私人无故侵占?此事反映到知府范钦那里,范钦秉公办事,制止了严家的胡作非为。严府家人把这件事呈报给了在京城的严公子世蕃,世蕃恼羞成怒,他向父亲严嵩禀告,要求老父随便找一个罪名,奏请皇上将范钦罢官。毕竟严嵩老于世故,他认为像范钦那样初登仕途、年少气盛、血气方刚且有才能的官员,不宜随意加以“罪名”,罢他的官并不难,难的是要落得个骂名,被人戳脊梁骨。他告诫儿子说:“是抗武定者,以强项自喜,踣之适高其名,但当笼络之耳。”听了老父亲的话,世蕃就不再吭声了。
不过这事也给范钦提了一个醒,通过九年宦海浮沉,使他认识到官场里风浪险恶,如果仍如初出茅庐时那样猛打猛冲,肯定是无法站稳脚跟的;而一旦失去这个政治舞台,那么你再有天大本领也无法实现自己的抱负。因此,范钦逐步“成熟”起来,一方面,守住自己做人做官的底线——不可贪赃枉法,不可媚事权贵,不可欺压百姓;另一方面,有些不合理的事情,只要不过分违法,必要时也得“宽容”和忍耐一下。在以后将近二十年的仕途官场里,他基本上是这样走过来的。
范钦在袁州任知府将近四年左右,为当地人民办过不少好事,除了上面提到的为百姓减税以外,还重修了韩文公庙。嘉靖《袁州府志》云:“嘉靖二十二年(1543),知府范钦重修韩文公庙。府署东、宜春台右祀唐韩愈。愈以刑部侍郎论事贬潮州刺史,量移袁州,以召去。宋皇祐间(1049—1053),知州祖无择建祠于学;嘉定中(1208—1224),知州郑自诚重建,有黄幹记。”范钦在《初到袁州》五律诗中云:“一麾仍出守,千里此孤城;风壤邻南楚,冠裳接上京。无才劳圣主,何术起苍生?为忆昌黎子,修祠百代名。”(《天一阁集》卷之七)体现出范钦缅怀先贤之情。
接着又修缮城墙、箭楼、军器库、教场,以及整修贮存漕米的粮仓,并开垦屯田一十三处。嘉靖刻本《袁州府志》卷二记载,袁州府箭楼倾圮,一时修复不易,“知府范钦因其圮处,以砖覆之”。是年,钦又修缮袁州府之漕米粮仓、军器库与教场。嘉靖《袁州府志·卷二》曰:“卫(指袁州屯田卫,始建于永乐二年(1404),中为正厅,后为镇静堂,左为经历司,右为镇抚司,右前为旗纛庙,嘉靖二十二年(1543)知府范钦檄指挥同知刁琛重修。左东北隅为仓,东南宜春台为军器局,东宜阳门外为教场。场有将台,有演武亭,为屯田一十三处……”
继刻印《王彭衙集》之后,范钦在袁州任内又校刻了《熊士选集》和《阮嗣宗集》各一部。《熊集》一卷,卷首题有“四明范钦校刻”字样;《阮集》二卷,题“魏步兵校尉阮籍撰,鄞(县)范钦、吉(州)陈德文校刊”。陈德文是当时范钦为袁州知府时的副手,后来继任了袁州知府。
范钦在公余之暇,也兴致勃勃地游览了袁州山水,如二十一年秋日,怀乡思亲,作《秋日郁孤台》。诗曰:“斜日沧江上,凭虚倦眼开;时危常抚剑,秋尽始登台。霜重丹枫暗,云间紫雁来。故乡缈何所,延伫首重回。”(《天一阁集》卷之七)
本文所取资料主要根据明嘉靖刻本《袁州府志》。该志初修于嘉靖癸卯二十一年(1542),此时范钦尚在袁州任上。其后四年,即嘉靖二十五年(1546),又增订了一次,继任郡守陈德文作《袁州府志序》曰:“少保介溪相公(即严嵩)作《袁志》之三十年间。“尝命德文曰:”嘻,小子!其遂增辑之。德文逊谢不敏。于时郡侯东明范公诏德文曰:“维兹师命,殆不可违也。”乃翻简籍,参袭典章,作增辑《袁州府志》。”嘉靖丙午仲春(二十五年,1546)既望,光禄大夫柱国少师兼太子太保吏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知制诰会典总裁郡人严嵩《袁州府志·序》曰:“郡前守范侯首任增辑,以升宪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