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博士躺下了,他好长时间也没有睡意。
他的脑子里老是浮现出船的影子,起初是一艘航空母舰,接着又是一艘捕捞船,还出现了一艘挂满白帆的大木船是郑和站在上面挥舞着手臂。最后是一只独木舟,几个黝黑的印第安人坐在上面划着木浆。
第二天一早博士就去了海边,军迷跟着他肩上还背着步枪像是博士的警卫员,按照岛主的戏言他就是博士的影子了。
站在那简陋残破的码头上,博士四处打量着。稍远处那艘破军舰成了一堆废铁,从残骸还能估摸出他原来的样子,但已经毫无价值了。它即便保存完好,你也没有能力去恢复开动它。
他又两眼瞄向了离码头不远处的木船残骸,这条船一半儿漫在了水中,一半儿露出了水面,他想研究一下木船的结构或者制作原理。博士走了过去,只见木船静静地搁浅在岸礁边上,船舱内积满了淤泥沙石,船身水平线下糊满了苔藓类海生物,碧绿的船壳上,还有一些色彩奇异的海葵花,舞动着花瓣似的触须跳着艳舞。
这艘船有十米长四米宽,不算船头有三个隔舱。船帮已经被海水侵蚀的十分脆弱了。博士踢了破船几脚,看得出来它再也耐不住大风大浪的冲击了。
博士的心里泛起来一阵阵的伤感,他在为木船的命运哀叹着,他也明白,这样的木船自己是造不出来的,没有技术也没有工具。
博士还是围着破船转了几圈,不时停下来仔细端详着。有时,他还扶着船帮愣神儿,也不知道他是在查看或思考些什么。
待了许久,它才落寞地朝着军迷的方向走过去了。
此时军迷不知被水下的什么东西吸引住了,正在那儿追逐着,是小鱼小虾螃蟹海龟吧,他已经扔到岸滩上有好几只了。
博士也发现了一个大海螺,他抓起它使劲抛到了海滩上。找着找着有一件事情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儿有几处礁石半淹在了水中,礁石丛间有那么一块,他发觉形状竟十分的奇特和规则。
他过去捡了块鹅览石,想敲去附着在上面的海蛎子壳。这一敲,他立马就觉得不对劲,凭手感和声音这不是礁石,倒像是块木头呀。
仔细瞧瞧的确是一块大木头,他像一只小船的船头竖在那儿。他把木头上的附着物清理干净了就更觉得奇怪了,难道是一只完整的船,他扳住船头用力试了试,这船纹丝不动。
博士急忙喊过来了军迷,两个人一边扒拉着一边往下清理着。它的轮廓渐渐显现了这确实是一艘小船,小船的舱内压满了石块就搁浅在了这儿的礁石间,水面淹没了它的大部分,只露出了船头。
石块快清理完毕了小船也乖乖地浮上了水面,博士和军迷把小船推向了岸边又合力拽出了水面,小船就摆放在了海滩上。
两人欣喜地七手八脚很快就把船舱清理干净了,这是一艘独木舟。它的船首稍圆微翘船尾平直,约有五米长不过一米宽,是用一整根圆木掏挖出来的。独木舟除外观有点儿斑驳陈旧,船身毫发无损,内在的木质也不见有半点儿腐朽。
两人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这独木舟来的有如神助一般。军迷拾起了三八步枪对空鸣了几枪,他高兴得是要叫岛主过来看看。
岛主听到枪声一会儿就飞奔而来了。
他见到了这艘独木舟也是欣喜万状,围着它转了好几圈,敲敲打打完了又上去坐了坐。那敦厚结实圆润流线性的船身,叫你一坐上去就有一种要到海里遨游的冲动感,好像明天他们就要起锚远航回家了。
第二天他们就做好了一只木浆到海湾中去试水。三个人一前一后坐在了独木舟上,船在水里十分平稳船舱也比较宽敞,舱里还余有空间可以放点儿东西,这小舟就像是为他们量身打造的叫他们乘风破浪离开孤岛。
起先军迷用木浆在水中划着,独木舟没有前行只在原地转着圈儿。后来,三个人依次都试了几遍也没能把独木舟划离岸边,它东一头西一头地不走正道。试了半天搞得筋疲力尽垂头丧气,这独木舟也不听摆弄,是划桨不得要领还是什么原因,他们都莫名其妙。
一连试了几天才慢慢摸索出了一点门道,一开始浆划的不能太着急用力,要左边划一浆右边再划一浆,待独木舟启动了形成了惯性运动也就好划了。还有转弯减速停靠,都有不少的技巧在里面。
足足练了一个星期,他们才掌握了要领可以熟练地驾驭这艘独木舟了。后来他们又做了两只木浆,可以一边一只同时发力划水,速度也更快了。
这以后的日子他们把时间都耗费在了海湾里,一人划双人划都操练的差不多了,独木舟也能犹如箭一般地在水面上疾驰了,绕海湾转一圈也就需个把钟头吧。
出海吧,有了独木舟又驾乘自如,三个人的心里动了念头。
这日独木舟载着三个人向海湾口驶去了,他们要出海去探探路试试水。博士坐在前面划右浆军迷坐在正中划左浆,岛主则居后也手握一浆不时地划上几下,他的作用是帮着调整一下方向或处理一下紧急情况。
独木舟很快就接近了海湾出口,拐过了小弯外面就是大洋了,在这海湾和大洋的交接处波浪就起来了,洋流和海湾的撞击显得浪涛汹涌。独木舟忽上忽下随着浪峰颠簸着,他们发觉在这儿木浆失去了作用无法正常划水了,小小的木浆抵不住涌浪倒像是一根火柴棍了。
独木舟他们已经无法控制了只能任由波浪在抛来抛去,两边不远处都是礁石崖壁,前面就是一片汪洋,三个人顿时都束手无策陷入了恐慌之中。今天还是风和日丽的日子没有大风大浪,独木舟就不听使唤了,要是进了大洋里还不知会怎样呢。毕竟独木舟太小了压不住浪头,半米的浪高它也只能望洋兴叹了。
突然一排涌浪打过来了,是大洋里水流变化掀起的浪涛,随着这浪涛独木舟像坐了过山车一样,刷地一下子就冲出去了,还好,这一下不偏不倚正好又把它冲回了海湾里。
三个人这次出海有惊无险也正好打道回府吧,他们也不敢全速冲出去了也不想再试了,出去回不来了那就更麻烦了。努力和希望彻底破灭了,现实说明这小小的独木舟无法去征服茫茫汪洋。
独木舟又回到了小海湾里,幽幽的风儿轻盈地吹拂着脸庞,往日里乘风破浪的快感全没了,博士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竟有一种气恼的劲儿升腾涌了上来。
他想,“走不了我干脆不走了,何必急于走出去呢,急着冲出孤岛钻进另一个更大的樊笼,我要与天意对着干”。博士碰壁后无奈的抵触心理竟触发出了他的阿Q精神。
盖碉楼燃篝火想与外界取得联系是一厢情愿,博士也清楚他的偶然性太大了,但终究尚存一线希望。而且碉楼也成为了G岛上最高的地标性建筑成为了自己的骄傲。造船划独木舟想驰骋大洋的想法就有点儿太小儿科了,大洋的凶险怎能等同在小海湾里行船,可能你行不了一里路就葬身鱼腹了。
不过,博士也有他的独到见解,他拿出了自己的两面论,一方面是探索失败,另一方面呢也锻练了自己解除了寂寞。其实他心里还有更深奥的见解和期望呢,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实现的,我们在G岛上的生存也是一方天地,我们在这儿标新立异独树一帜,让花花世界的人们都憧憬我们这种生活,迫切希望走进我们的世界,这才是至高境界呢。
一种新的生活观念一种新的文化一种新的人类文明很可能由此又要诞生了。物至极致必相左,来个另类返璞归真的新活法吧,这种活法的支柱就是阿Q精神,他也有自己的一套信念和目标,同样快活自在。
音乐响起来了,袅袅冉冉温润着全岛,是回到家的岛主又吹起了陶笛。
博士抬起头来望了望,刚离开海湾的岛主又坐在了城堡的顶上,城墙似的垛口环绕着他,金色的斜阳罩在他的头顶上方,生发出一片光辉,他此时坐在那儿真像是一尊佛像,一位正在吹奏神曲的佛像。
不,不能说那仅仅是像,那就是一尊神,一尊在困境中依然歌唱着的神,博士在心里坚定地说。